1、第一个恋爱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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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头做的车轱辘滚动得飞快，在泥土地上留下数道深深的印痕，华丽的顶盖此时灰沉沉的蒙上一层尘土，悬挂的铃铛都不再清脆。
沙尘飞溅，马蹄踏踏，引起了路边小贩的抱怨，却不敢贸然拦截，否则定会成为那马下之魂。
随着车夫扯紧缰绳的动作，马车在一座宅邸面前停下，常年迎客开放的黑色大门此刻却是紧闭着，守在门口的下人此时也是一脸沮丧。
见到马车以及其上的标志，下人们纷纷眼睛一亮，却又觉得心虚与愧疚。
马车门轰然打开，一道杏色的倩影从里面走出来。
少女不过二八年华，眉目如画，粉白黛绿，眼波流转间自是一番写意秋水，只是此时那汪初生的秋潭被寒冬腊月给冻住了，里面涌出的是一片又一片的霜雪。
紧随着她身后走出的是一位玄衣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气质温润风度斐然，年岁沉淀的双眸愈发的漆黑温和，举手投足都是写意雅致。
“小姐，您回来啦。”
“父亲可在？”
“在哪在哪，您可算回来啦！现在宅子里都乱成了一锅粥，您回来了就好了。”
左明月闻言挑眉，却不觉得真如小厮说的那样，她示意身后的人道，“这位是邱先生，我请来的医者，不可怠慢，我要去见父亲。”
说罢转身对邱先生一作揖，“瑾婳先去告安，邱先生还请见谅。”
“去吧，你也有些日子没回来了。”邱先生拂袖，朝她一点头道。
她抬手给了小厮一点小钱当作辛苦费，快步朝庄内走去，此起彼伏的问好声响起，为这个混乱灰暗的地方添了一抹亮色。
左二爷早就得到消息，对二女儿的归来翘首以盼，只不过此时因为大女儿的事情正闹心呢，特别是当左明珠死活要跟着别人回施家庄的时候，整个人都散发着颓废的气息。
大厅里有一俊秀温润的白衣公子，唇角微勾含情，手执轻扇，端的是风流潇洒，他正跟左二爷讲着什么，而另一边坐着的白衣轻纱的少女几乎是眼神晶亮地看着他，仿佛他就是救世主一样。
外面的动静早就瞒不过楚留香和左二爷的耳朵，何况左明月也没有特意放轻脚步，身上环佩作响，杏色的裙角飞扬起潇洒的幅度。
“女儿不孝，远游久归，还请爹爹责罚。”
“月儿！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接二连三的变故让左二爷华发早生，憔悴不堪，如今有一女儿归家，对她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安慰与惊喜，几乎让他热泪盈眶。
他无法控制地揽住女儿肩头，将她抱入怀中。
父慈女孝的场景看得楚留香一阵触动，眼底的欣慰尚不及浮现，便见女子望过来，盈盈秋水般的杏眸在左轻侯看不见的角度化为一抹锐利的冰簇，尖刀一样地刺过来。
他不由得摸摸鼻子，内心苦笑，这是来者不善？
“这位就是楚香帅吧？小女子左瑾婳，久闻大名。”
她脊背挺直，神色自若，一点也不像是她口中久闻大名的样子。
“哪里哪里，不过是些虚名罢了。”
楚留香谦虚道，忽然觉得自己就不应该在外面多吃那一盘饺子，若是提早回来便能提早将左轻侯说服将左大小姐带走，省得撞见这位尖玲珑左瑾婳。
所谓尖，即是眼尖嘴尖鼻子尖，而玲珑，即是那颗千思百转叫人摸不透的心肠。
传说左瑾婳自幼师承当世大儒，学识渊博，喜好风俗人情喜好美食美酒，没有她看不破的伪装没有她品不出的美食毒药，这些年一直在外行走游历，同样也是聪慧至极，这点从她走到哪里便将商铺开到哪里可见一斑。
这样一位玲珑心的小姐，又有一张那样男人见之不忘的脸，他可是心有不安啊，也不知如何将左明珠带走。
谁知这位美丽动人的小姐目光落在了左明珠身上，“家里的事情早有人传信给我，听说我姐姐的身子被施家庄的小姐占了，你是施茵？”
“没错，我就是施茵。”
左明珠从小就与这位妹妹不亲，非但不亲，还有点畏惧，只因左明月不喜摘花扑蝶，不爱风花雪月，只对查账拨盘，金银生财感兴趣，每每与人相处，都是牙尖嘴利，咄咄逼人，令人毫无反击之力。
偏生她又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就算是父亲也更偏爱她一些，任她胡闹生事，不曾责罚。
她不喜左明月，却不得不认可她的确心思缜密，聪慧过人，本想趁着她此次出游脱身，可谁知父亲竟然家书于她，而常年不归家的她却这般快地赶回来，这让她有些压力，但想到自己的情郎，她觉得自己蜷缩起来的心又有了勇气。
“你们快放我离开，我要回施家庄。”
面对性情大变的姐姐，左明月也没有惊慌生气，轻轻拍了拍左二爷的手，面上一派温和亲善，“可是你这样子回去，你父母又怎会信你？还不如留在左家，也许还有办法，让你回到原来的身体。”
“这……这不是有香帅替我作证吗？我不管，我才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回家！”左明珠任性道，抓着楚楚留香的袖子。
楚留香莫名背锅，可惜当着左二爷的面却不能反驳，暗暗叫苦。
他再一看那左二小姐，果然神色变得冰冷许多，脸上的温和笑意都如云烟般散去，他赶紧道，“二位小姐有话好商量，莫急莫急。只是施姑娘此番奇遇，心神不定，归家心切，依左二姑娘之见，你要如何才肯让她离开？”
左明月面无表情地沉吟片刻，冷冷地说，“放她离开，不难，但是你占着的是我姐姐的身子，爹爹养她爱她那么大，锦衣玉食地供着，你就这么二话不说地要走，还因此得罪了丁家，用着她的身体，我们岂不是白白亏了。”
“那你想怎么样？”
左明珠心中有一丝动容，但是更多的还是憎恶，她最讨厌小妹这样一副商人的嘴脸，无论什么都要讲出个价钱来，养她这么大就是为了把她嫁出去，然后换取更大的利益。
她才不要成为他们手中自由交换的货物！
“简单，阿才，上纸墨。”
“好嘞小姐！”
旁边站着的小厮阿才立刻殷勤地从怀中拿出纸墨笔。
因为左明月经常会跟人聊着聊着就聊到生意，所以她的贴身丫鬟，或者是惯用下人都会随身带着笔墨纸砚。
左明月抬右手执笔，写字速度很快，字迹娟秀小巧，大家都看着，随着一张纸页被写满，大家终于知道她到底要干什么。
最先忍不住的就是左二爷。
“月儿，不可，再怎么说珠儿也是你姐姐。”他握着她肩头，眉头皱起。
那白纸黑字的，字字分明，此番左明珠离开，只要到了施家庄，变成了施大小姐，那么左家就再无左大小姐左明珠，不管出了何事，不管以后做出什么，都与他们左家无关。同时，因为施大小姐用的是他们左家大小姐的身体复活的，还欠了他们左家的人情，需得拿等价的财富和宝物予以补偿。
在左二爷看来，这就是拿她姐姐的身体去交换财富，就是把女儿给卖掉了。
左明月望着父亲，冷静道，“爹爹，我的妹妹是左明珠，是左大小姐，而非施家大小姐，这一点上您要分清楚，就像您是左轻侯，用的是左轻侯的脸，可若有一天您的脸变成了薛大侠，那您可还认我这个女儿？亦或者去认薛二爷为弟弟？”
她这一番话说得左二爷哑口无言，他不得不承认女儿说的对，就算哪天他换了一具身体，但是他也不会不认左明月这个女儿，这并非是血缘，而是意志决定的。
就像……即便施茵用着他女儿的身体，但依然只认施举人是她爹爹一样。
“可是……可是……”他看着左明珠，那可是他的女儿啊，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如今一朝离魂，便成了别人家的了，他心有不甘，不甘呐！
左明月却不像他那般不舍，快速拟好第二张纸，冷漠言于表面，“爹爹，您甚是仁慈，女儿却不能容忍别人借着姐姐的模样肆意妄为。现在姐姐去了，我们保不住她的身体，不能让她的清誉一并毁了。您若不忍，我便替您再问一句——你，是谁？”
她目光沉沉地落到左明珠身上，左明珠身体一颤，撇开眼，复又想起什么，执拗地瞪着她，坚定道，“我就是施茵！我是施家大小姐，我爹爹是施举人，娘亲是花金弓！”
饶是已经有心理准备，这番话还是伤了左二爷的心。他哀极怒极，瞧着又苍老了十岁，脸色气得发白，眼前一晕，“砰”的一下砸在桌子上，厚实的梨花木桌子就这样四分五裂。
“轻侯！”楚留香大惊，赶紧上前，不料左明月还比他快上两分，挡在他面前，用内力护住他的心脉，又给他喂了一颗药丸，刷的一下跪下，力道之大，那地上的青砖有了裂纹。
她杏目莹莹，两行清泪就这样流下来，喊道，“爹爹！爹爹别气！爹爹别气！女儿错了，女儿不说了，您莫气坏了身子。”
左二爷缓过神来，赶紧心疼地将左明月扶起来，“好好好……爹爹不气爹爹不气。月儿别哭了，爹爹不气，是爹爹的错，一回来就让你碰上这些事儿。膝盖疼不疼啊？我们去上药吧。”
“不疼。只是女儿实在怕，怕爹爹出了什么事，姐姐走了，女儿就只剩爹爹了。”左明月用帕子抹了把眼泪，眼睛通红。
她这模样看得左二爷更加心疼了，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站在原地担忧地朝这边望的少女，又连声安慰，左明月这才平静下来，羞涩地对楚留香道，“瑾婳胡闹，让香帅看笑话了。”
楚留香摇摇头笑道，“左二姑娘乃是性情中人，家事非非，楚某又怎会笑话？”
左明月调整好情绪，对左二爷道，“爹爹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省得再气出好歹，这里交给女儿便是，相信香帅在此，他会为我们讨个公道的。”
楚留香:“……”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个恋爱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