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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替人罪 ...

  •   那一晚,雁南本想留在春熙班照顾的,泉三爷却不答应。
      那一夜,香冷金猊,被翻红浪,帐摆流苏,春色无边。
      晨曦时,恍如隔世。窗台上一盆蝶瓣的风兰,开得正好。
      又不见了那人踪影。
      雁南淡淡一笑,芙蓉帐暖只是夜间,笙歌过后,不见他一丝留恋。
      这样也好,这样最好。

      一连几天,雁南说要去看二姑娘,都被人拒之门外。每日听着她在里面歇斯底里的喊叫,心下叹气。
      “大师兄,她一直都这个样子吗?不是说没什么大碍吗?”
      玄武尴尬的看着雁南,按理说璇霜最该感谢的就是雁南,可偏偏肯见任何人,就是不肯见她。
      “你们是不是告诉她,因为我,她才获救的?”看着玄武越发尴尬的神情,雁南就猜到了事情的因由。叹了口气,又说:“不是说不让你们告诉她吗?再说也不是因为我。”
      “起初是没打算告诉她的,可前两天玉蕊炫耀在王府里唱过戏,说漏了嘴,她也就晓得了。其实,是该知道的,挫挫她的脾气。”玄武无奈的解释,对他那个妹妹,他也是没辙。
      雁南想了想,附在玄武耳边小声的说了几句,玄武笑着点头。
      然后,就听雁南大声的说:“既然二妹妹不肯见我,那就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二妹妹不会领我的情。大师兄,我这就回去了。”
      玄武也提高了声调,说:“小南,璇霜不领情不妨事,我和爹知道就成。她既然敢做出来撂场子的事情,以后就别打算再登台。都是为她,才坏了咱们春熙班的规矩。”
      当初之所以得罪醇亲王,也就是为这个。若不是韩师傅是她亲爹,怕早逐出师门了。
      “大师兄何必这么说呢,二妹妹也就是年轻气盛,多磨个两年就好了。我当初也不是一步走到如今,二妹妹是师傅的亲女,大家都会对她宽容些的。算了……”
      雁南后半句还没说完,面前的房门就“砰”的一下被推开。
      二姑娘一边扶着门框,一边没好气的说:“不用你大方,别以为真是你救的我,若没有三爷,你蹦跶上天都没门儿。”
      不知为何,对二姑娘,雁南总是有无尽的包容,似乎在宠溺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浅笑轻言,“你可算是肯出见我了?”
      “呸,见你?我韩璇霜是出来告诉你。撂场子的是我,我没打算不承认。就算是以后都不能唱了,也用不着你来假好心。”二姑娘始终脸色不善,气的嘴唇抿的发白。
      “二妹妹何必赌气,当时的状况其实不怨你。明明是他们说好了在鸿盛包的场,到开始了却要你去唱堂会。换了春熙班的谁都不会答应。你又何必说这些狠话呢?”
      二姑娘却不理睬雁南的好言相劝,继续赌气的说:“不用你话说的好听,我自会去跟爹说。哼!”
      “也不用你说,我都听到耳朵里了!”
      拐角处,韩师傅阴着脸出来,手里拎着两个指头粗的戒尺。
      二姑娘一下子没声儿了,胆怯的往后缩。喏喏的说:“爹,我,我,伤还没好呢?”
      “是还没好,就是要没好的时候打,你才记得住。”
      雁南见着架势不对,赶忙堆笑的上来拦韩师傅,说:“师傅这是怎么了?之前心疼的不得了,这会儿却又狠心要打?二妹妹还伤着呢!万一落下病,以后怎么得了?”
      “小南,你别拦着我。以往就是惯得她,当初的事他们是有不对,可你倒还真敢说,有本事这会儿把你那日说的话再说一遍?”
      “爹,您要打要罚,也等璇霜身子好了,不然受累的不还是我们。”玄武被雁南推到跟前儿,只得上前帮腔两句。也是真心疼自家妹妹,虽然气她当初没轻没重,可看她明明伤着还要挨打,总归是心疼。
      “不用你替我说话,从来你跟爹都是偏着她。”二姑娘犟起来,抢白玄武两句,跪倒韩师傅面前,脖子梗的老直,嚷嚷着:“打啊!您打吧!反正当初我就没打算活着,只当是根本没回来过。”倒是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韩师傅瞧她那不知悔改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戒尺就打,却听“啊”的一声,所有人都愣住。那戒尺落在了雁南背上。
      “小南……”玄武大师兄反应最快,急忙将雁南拉到一边。
      韩师傅和二姑娘也傻眼了,不明白雁南这是为什么。
      雁南只觉得背上火辣辣的一片,却极力的笑着说:“师傅,别打二妹妹了。师傅打她,心疼的还是自个儿,不是吗?师傅,您现在该做的是到外面去帮二妹妹说项,不然她真的会无法登台了,那是一辈子的事儿啊!可不能呢!师傅……”
      好半天,没人说话。
      二姑娘还是跪着,却将头转到一边,咕哝一句:“早说了不用你好心。”
      “呵呵,我可不单是为了你,我只不过不希望外面的人说我们春熙班坏规矩。错本就不在我们,当然要让师傅去说清楚。更何况,除了你,春熙班现在还找不到可以跟我斗上一番的旦角儿。少了你,可是少了很多乐趣呢!”雁南说话的时候有些微喘,可还是听得出语气里的轻松。
      二姑娘猛地站了起来,说:“你以为你就能永远头名啊?等着瞧。”说完头也不回的回房间,房门被摔的砰响。
      韩师傅无奈的叹息一声,向玄武摆摆手,直跺脚的说:“还不快去找人看看。哎,造孽!”
      玄武不等韩师傅把话说完,抱起雁南往外飞奔。

      “你还真是好心,给了韩璇霜这么大机会啊?这两天外面都在说,你这头名准备退出了呢!”泉三爷好笑的看着面前的小女子,真不知该说她什么好。
      雁南舒服的趴在床上,枕边放着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游记,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着。听了三爷的话,想也没想的反问:“怎么?外面传的不是说你三爷要娶我了吗?”
      三爷干脆躺倒雁南身边,侧着身,一手撑头,一手将雁南的脸扳过来对着自己。捏着那小巧的下巴,认真的问:“如果我说,真要娶你呢?”
      冷不丁的这么一句,雁南还真愣住了。过了好半晌,才挥开三爷的手,“呵呵呵”的笑起来,最后连眼泪都要出来了,才说:“三爷?您真是的,笑话都说的这么冷。呵呵,莫说你不会说这话,就是说了,我也是拒绝。”
      三爷眼中稍纵即逝的黯淡,改了刚才那认真的模样,笑着反问:“哦?为何?”
      雁南有些吃痛的翻身,当初韩师傅那一下子还真是不轻,背上好大的一条口子。可也给了她正大光明偷懒的借口,这样窝在家里的舒服日子还真是不赖。如果,没有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传言的话。
      “三爷,您要娶也不会赶到这功夫上,外面不还在说您准备拿我去巴结醇亲王吗?”
      他们以为她闭门不出,便不知外面都说些什么,哪知道家里就有个快嘴的馥香,什么事儿能不清楚?更何况,那丫头如今正服帖着她呢。
      “三爷我倒不知道,雁儿是个卜算先生呢?不声不响,却了然于胸,大智慧。雁儿怎么看?”这会儿,三爷倒真想听听她怎么回答了。
      雁南瞥了三爷一眼,心里直觉好笑。早许多年前她就明白了,男人的话万不能信。所谓誓言,都是有口无心,当不得真的。
      转个身,趴到三爷胸前,笑着说:“不怎么看。三爷不是拿女人巴结权贵的人,我也不是三爷的所有物。您就是想送,还要看我答不答应呢!虽然跟三爷在一起不算太久,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您说是不?”
      三爷勾着雁南的下巴期近自己,在她朱色的小嘴上轻啄了一下,笑着说:“算你答对了。”这笑,倒不像他平日里算计的模样。
      雁南淡淡一笑,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这个男人是她主动攀附的,在一起三年,谁也没说过嫁娶的事情。他愿意来,她就扬着笑脸相陪。他不愿意来,她也绝不主动贴过去。所有的相处真像当初的说法一样,只是一笔买卖。随时可以说结束便结束的买卖。
      可雁南似乎忘记了,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三爷出了雁南的门儿,立刻脸拉得老长,对身边儿的人吩咐一句“去查查谁传出来的消息,具体什么情况。明个儿我就要听信儿。”
      再回头望了眼身后的宅子,那个水晶心肝儿的人,什么时候能不要这么冷静。静得人心发寒。

      有一事三爷倒没说错。雁南休息这些日子,韩璇霜还真是给春熙班长了脸。那一出定情唱的不比雁南差多少。只不过众人都说,二姑娘没雁老板入戏,唱得不错,扮相上却总缺点什么。
      最开心的莫过是春熙班的众人。这几日二姑娘心情好,连带的对人也客气了许多。
      可惜,偏还有那爱嚼舌的。春熙班里,除了李婶子不做他人。这会儿子闲了,便又拉着玉蕊在背后议论。
      “瞧见二姑娘的神气样没?这才几个人说好啊?她就得意成这样子,人家雁南姑娘当初连唱一个月的满堂彩,还没她这傲劲儿呢!鼻孔都顶上天了。啧啧!”
      玉蕊也是心下不平,当初雁南唱的时候,很是提携他们小字辈的。台上万一有个什么疏漏的,能遮能挡想法儿的给盖过去,有时候还故意迁就他们。可如今二姑娘登台,只为了自己亮相好,他们出点错还常被骂的狗血喷头。
      此时听了李婶子搬弄是非的话,也跟着赌气的说:“就是,雁南姑娘也大方,从来没计较过什么这是单赏她的,都是分给我们每人一份呢。”
      “哎,这就是差别,雁南姑娘啊,可不是简单的人!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班里的老人儿了,有些事情你们是不晓得的。”李婶子一脸的得意,仿佛她知道什么天大的秘密。
      “哎呦我的李婶子,知道你资格老,您就告诉我吧?”明知道李婶子是故意,玉蕊心中好奇的虫子被逗得直蹿,从旁鼓噪了两句。
      李婶子很是受用的表情,清清嗓子,说:“咳,做戏子的大多都是从小养在班里的,可雁南姑娘是十几岁上才到咱戏班子,当初老班主就说她肯定来头不小。这几年雁南姑娘大概是注意了,以前行事做派都像是依着官家里头的规矩,一看就别人不同。那时候,班里几个老人害怕惹麻烦,不肯收留雁南姑娘呢!”
      李婶子表情夸张,连说带比划的,唬的玉蕊一愣一愣的。忙不迭的又问:“那雁南姑娘到底是什么身份啊?又怎么会到咱戏班子了?”
      玉蕊也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上头三个姐姐,五岁上家里终于盼来了男娃,却实在没米下锅,便将她卖给了戏班子。日日唱戏,看着那些衣着鲜亮的富贵人,打从心底里羡慕。
      李婶子撇撇嘴,手一摊说:“这我就不晓得了,老班主下了死令,谁也不准议论。不过我敢肯定,雁南姑娘出身指不定不只是富呢!”
      “这话怎么说?”玉蕊越听兴趣越浓。
      “哎,不是说嘛,一代看吃,二代看穿,三代看文采,三代往上才能勉强挂着个‘贵’字,不是一般的富家了。也只有这样的人家养出来的儿女,才算得上大门大户,吃穿用度才真上了档次。那些小姐少爷都是从小养的跟金玉似的,可不简单。”
      玉蕊是听得一头雾水,忍不住插了一句“李婶子,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李婶子白了她一眼,有说:“从头跟你说吧,当初咱班子还在苏州的时候,有一次来了个听戏的,那穿戴是一个好啊。旁边的人说那人是宫里出来的管事儿,还说什么家里是什么王爷之类,一群人上去巴结。雁南姑娘看了后,就说了一句穿戴不对,骗人的。后来又一打听,那人只不过是家里有几个钱,冒充宫里人出来骗吃骗喝的。你说,要不是真晓得的,能看的出来这个?所以,我才说雁南姑娘啊,可不简单呢!”
      玉蕊惊讶的摇头,不肯相信。李婶子又是赌咒发誓说自己没撒谎。两个人谈的好不热乎。哪里顾及这就算是人际罕至的偏廊,也总会有人经过,会不会被人听去了。
      不远处的角落,撕碎的满地花瓣。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替人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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