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参加葬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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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鹏家临近乡村公路，交通还算方便，房前屋后有许多忙碌的村民，都是来帮助料理丧事的。
谢鹏家一共有两处院子，一处是低矮的旧瓦房，一处是新修建的二层小楼，院子里面是水泥板路，很是宽敞。院前是菜地，院后是公路。院中除了人之外，还有一条小灰狗在到处乱跑。
远远就能感觉到，谢家充满了悲伤和泪水。刘湘仪与谢鹏并肩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刘湘仪扬起礼貌的微笑，又表达了适度的哀愁。
谢鹏的奶奶、妈妈、姐姐坐在一处，见刘湘仪来了，充满哀愁的脸上挂了些笑容，试图招呼她。看这架势，已经把刘湘仪当做了全家的期望，是能够拯救一家人的救命星。
谢鹏妈妈张红最先招呼起来：“湘仪啊，快过来这边坐。天气怪冷的，小鹏也不交待多穿些。”张红眼睛红肿，精神有些恍惚。
刘湘仪亲切地微笑：“谢谢阿姨，鹏哥说过悬崖村寒冷的，我比较耐寒，没事的。”
谢鹏的外婆很瘦，满脸皱纹，眼角纹尤其重：“湘仪长得真漂亮，白白净净的，以后生个孩子也好看。”
老年人理解的好看，和年轻人有些不一样。年轻人贼偏爱瓜子脸，高鼻梁，狐狸眼。刘湘仪脸型偏圆，眉毛清秀，眼睛圆圆，小鼻子小嘴巴，很受老年人的喜欢。
呃呃，跑题了。那啥，生孩子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谢鹏是个天生的gay吧，若想要孩子，只能依赖试管婴儿与代孕吧。
刘湘仪掩面羞怯，故作新媳妇的局促样：“奶奶夸得我不好意思了。奶奶，这次来的仓促，时机也不对，没给您们带东西，下次补上。”
谢鹏的奶奶看起来很慈祥，极大的悲痛之下，仍然怀着温柔，一直说啥也不用带。
张红性子急，抢话：“湘仪和小鹏处对象多久了，怎么也没和家里说一声？”
眼里带着探究性的怀疑。谢鹏同性恋的事，张红内心是信了一半的。刘湘仪这姑娘，是假的女朋友吗？又或者是被骗来当同妻的？短短一天，张红对同性恋已经知之甚多，同妻都知道。
话又说回来，若是小鹏真的有女朋友，那就太好了！
刘湘仪眼睛也不眨，就开始胡说八道：“和鹏哥在一起两年了吧，鹏哥常去帮忙的医院，离我租房子的地方很近，走路不到五分钟后。因为是老乡嘛，又有共同的朋友，鹏哥忙完后，常去我那吃饭，一来二去就熟悉了，然后就在一起了。”
“鹏哥没和家里说吗？我也不知道啊，可能是想等博士毕业吧。哎，鹏哥是高材生，心思很深沉，有时候我完全跟不上他的思路。”
张红点头，强烈赞同：“是这样没错！小鹏平日话少，内心想法也不和家里说，跟个闷葫芦似的。哎，小鹏小时候话很多的，不知道后来怎么就变了。”
刘湘仪劝解：“这是因为学业太重了，医学算得上是最辛苦的专业，鹏哥学得是外科，书本和实验都很重要，简直没有片刻轻松的。阿姨，你瞅瞅鹏哥的黑眼圈，多重呀。”
张红左看右看，果然是有黑眼圈。谢鹏表示，这是因为三晚上没睡着了，彻夜忙碌与失眠。弟弟的死，对他打击很大。
“小鹏读书去得远，我总担心他娶一个外地媳妇，不懂我们的方言，那就麻烦。还好，湘仪是本地人，这样我就放心了。”
“湘仪啊，听说你们家是县城开铺面的，还有个洗车场？”
“是呀，现在是我弟管理洗车场，洗车场很小的。”
张红很满意，有个弟弟是好事情呀，以后小鹏不必花太多心思在岳父岳母家，生怕娶到独生女。
“湘仪现在是做什么工作？”
“在上海卖房子，做销售。”
张红：“卖房子！研究生去卖房子？哎呦，卖房子终究不稳定呀。还是回来考个公务员，过点轻松日子吧。”
刘湘仪表面不露，内心叹气：“阿姨，我一个月能拿六七万元，年底还有高额奖金，我希望能早些买到房子。要是做公务员，买不起大城市的房子呀。”
一个月六七万！谢家人瞪大了双眼，不敢确信，反复问了几遍。
张红：“……做啥子工作，全凭你们的心意嘛，阿姨不过问了。我家这次出了这种事，阿姨伤心透了。只希望小鹏和你能回来工作，哪怕是在省城，那也可以呀，能照顾得上我和小鹏他爸。”
刘湘仪稳得一批：“这得看鹏哥的想法了。实际上来说，鹏哥的专业，更适合留在大城市的医院，那样有利于发展，待遇也会高很多。”
谢鹏看刘湘仪回答得有模有样，真真切切的，不再担心穿帮，朝刘湘仪递个感激的眼神，就出去处理丧事了。
“哎，不瞒你说，家里出了这种事情，婶婶很绝望，只盼着早些抱上孙子，才能有些安慰。”谢鹏妈妈眼泪直流。
“小鹏31岁，湘仪29岁，都不小了，现在博士也能结婚的。婶婶也想开了，只要你们结婚，这些房子土地都是你们的，要多少彩礼费，婶婶都会去想办法。生下孩子后，婶婶来带，不需要你们操心。湘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呀？”
别呀，这个问题超纲了。
刘湘仪拨弄耳边的碎发，故作三分羞涩：“我是都可以的，主要是看鹏哥。他们医学博士生，学业最重、压力也很大，我平日都不敢打扰他。”
谢鹏妈妈有些不满：“读博士有什么用嘛，一大把年纪，结婚才是正事。丧事处理之后，我好好教训小鹏。”
回家这几天，刘湘仪听了太多这种论调，已经见怪不怪，激不起情绪了。她被提问了许多问题，比调查户籍还要详细，头好疼呀。
刘湘仪问谢鹏妈妈，有需要帮忙的吗？她们赶紧劝住她，说她不熟悉，帮不了什么忙，陪她们聊天即可。其实，刘湘仪只是客气一下，并非真心要帮忙，她并不擅长于家务。
更何况，算起来这些人她一个也不认识，根本聊不到一处，她还要去说很多谎，没有帮忙的必要。
刘湘仪突然想到，万一哪天真找到对象了，要融入他的家族，是不是很难呀。有些悲哀，为什么婚姻总要女方进入到男方家庭呢。
她内心决定，要找个大城市的对象，家族人际关系简单那种，可能要轻松一些。
鹏哥走了进来，手里还牵着他姐姐谢云的次子，名叫何苗苗，长得虎头虎脑的。谢鹏让刘湘仪带孩子去一边玩，这是在解她的围。可惜何苗苗认生，不让她带。刘湘仪从包里掏出两颗棒棒糖，才给这孩子诓过来。
多亏她喜好甜食，包里总有糖。刘湘仪带着何苗苗，去往谢家后面的公路上散步，因为那是唯一有4G信号的地方，虽然很弱，但偶尔能刷上网页。悬崖村这网络信号，着实是差劲。
过了二十五岁，刘湘仪的母性荷尔蒙突然爆发，爱孩子不得了，每天都在网上看养孩子的连载视频。但她偏爱看女孩的视频，对调皮捣蛋的男孩子没什么兴趣。
何苗苗是个两岁半的男生，很调皮，刘湘仪今天已经走了三公里，没精力陪他疯玩，给他讲了一些英雄的故事，看着他捉蛐蛐。
悬崖村一路上有很多香椿，刘湘仪想要摘取一些，回家炒腊肉。
很快，刘湘仪就放弃了这个想法。香椿挺高的，摘不到。只能靠看看春景这样子，才能拍摄到漂亮的照片，发给闺蜜朋友，享受他们的羡慕呼声。
越走越满意，乡村里才有最美丽的风景。悬崖上的桃花梨花，山腰处的山茶花，草地上五颜六色的野花，山涧落下的山泉，无人看守的耕牛，构成最美的山水画。
只是，不可避免的想谢鹏家里的事情。这次过后，谢鹏怎样才能应付家人？
没多时，谢鹏找到刘湘仪与何苗苗所在的竹林，说午餐快要开始，让她和何苗苗去吃饭。看着谢鹏殇怀的双眼，刘湘仪想和他聊聊，宽慰他，可她没有八面玲珑的聊天技能，生怕引得他更加难过，也不敢去聊其他轻松话题，只能轻轻微笑，尽量让他放松一些。
谢鹏接过她怀里的何苗苗，她顿时感觉轻松了，这小胖子还挺沉，压胳膊得很。然而，谢鹏抱起来仿佛很轻松的样子，甚至一直停下步子等她。
她问：“你做过农活吗？”
谢鹏用力笑笑：“自然种过，爸妈做过的活计，我基本都帮过忙。”
刘湘仪有些佩服谢鹏的心理素质，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微笑面对众人，不把自己的情绪传染给他人。可，这样为难自己，会憋坏吗？
刘湘仪这种直女，难得感性，有些不忍：“谢鹏，想说什么，想追悼什么，都可以和我诉说，我不会嫌烦，也不会说出去的。或者，也可以给芜妹说……”
突然想起，谢鹏是有男朋友的，不需要她的安慰。为他感到一丝慰藉，至少有个倾诉的对象。
吃饭的地方，是临时搭建的棚子，位于瓦房的院子里。农村葬礼，就是请几个做饭好的人，来当掌厨人，做得饭还是挺有味道的。刘湘仪自然和谢鹏一桌，中间隔了个何苗苗，何苗苗还不会使用筷子，谢鹏耐心的投喂侄子，刘湘仪倒是吃得自在。
饭后，刘湘仪就想走了。没有网络信号，也没有熟人聊天，实在很难熬，找个借口离开吧。
“鹏哥，这里信号不好，我还有工作上的任务，待不了长时间。我还有一个周才回上海，明日祭灵我会过来的。”在他们家乡，祭灵是最重要的日子，根据道士的安排，谢家选在明日祭灵。
“若是因为网络，楼房里有wifi，密码是八个6，使用起来很流畅。”刘湘仪也有些不好意思，来了不到三个小时，说不太过去，鹏哥解了她的后顾之忧，她顺水推舟的留下来。
“等这些事结束以后，我请你吃大餐。”这是谢鹏给出的承诺，刘湘仪一笑而过。
楼房里装修很可以，电视机沙发一应俱全，wifi信号也不错。稍微看了些周末的财经新闻，便放下手机，拿起笤帚打扫，多少帮帮忙意思意思。
青年丧亡，这比刘湘仪见过的任何一场葬礼悲伤与绝望得多，几乎没一个笑脸，气氛极度悲凉。人们避免谈到死者生前的故事，聊的话题无外乎悬崖村的路，疫情时零工不好打。
因为刘湘仪的出现，婆姨们也聊到前两天的“谣言”。
谢鹏的四婶，打笑：“前两天还有人说小鹏是同性恋呢，怎么可能嘛，这不有个女朋友呢，哈哈。”
谢鹏的堂婶接话：“是呀，小鹏的女朋友有出息，一个月工资六七万，抵得过我家两年的收入。现在这些女娃子，真是不简单呢。”
刘湘仪谦虚了几句，人们便把话题转移到谢勇火化的事情上，明面上不再关注谢鹏的女朋友。谢勇的遗体，会在明天火化，谢家托关系找火葬场，保留一些完整的骨头。
刘湘仪鲜少来农村，遑论这么偏远的，看什么都新鲜。有机会让陈芜妹、孟岚她们也来，感受大山与森林的神秘魅力。
挂着谢鹏女朋友的身份，总是要与他亲近些。谢鹏说，这些大山里，有不少中草药，也有许多鲜花和果树。春天是山茶花、桃花、映山红的主场，等到了秋天，漫山遍野都是核桃、石榴、梨子、苹果。
谢勇的墓地，选在一个遍布野花的草坪上，位于山谷的上方。谢家一致决定放弃公墓，选择传统的方式：火化之后，听从风水先生和罗盘的指示，找一块风水宝地，如此才能福泽绵延后代旁系子孙。
刘湘仪陪着谢鹏，给谢勇整理遗物。按他们这边规矩，死者生前独自占有的东西，都要在火化时，一齐烧给他，比如衣服、裤子、被子。
从屋里翻出的照片来看，谢勇长得很像谢鹏，气质差异却很大。登陆谢勇的□□空间，有几张家人的照片。一张合照上，谢勇阳光，笑容灿烂；谢鹏含蓄，微笑中带着幸福。
刘湘仪能感受到谢鹏情绪的逐渐崩溃，眼眶变红，凶猛的眼泪一触即发，谢鹏终究忍不住双手抱头，嚎啕大哭。周边亲朋好友，不禁感同身受，潸然泪下。她想，他们两兄弟的感情一定很好。
刘湘仪突然很思念家人，看见别人失去，才明白自己的拥有是多么珍贵。我决心，回家时给侄女们点些外卖，再给老爸老妈捏肩捶腿。真是个孝顺的好闺女呀，她陷在自我感动中。
刘湘仪基本不在外留宿，更何况对她来说，谢鹏几乎是个陌生人。无奈悬崖村山路艰险，天色已晚，又是这种特殊情况，难以走脱。故而，只能在谢鹏家留宿一晚。打个电话给她老母亲，说在朋友家休息。
谢鹏家里的亲戚很多，床铺不够，刘湘仪是和谢鹏妈妈、谢鹏姐姐挤着睡的。谢鹏妈妈和姐姐又哭起来，哭泣得直抽抽，伤心到了极点，刘湘仪难免心生怜悯，想尽各种话语安慰她们。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
作者有话说第3章 参加葬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