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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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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口干舌燥,强撑着把眼睛拉开一条缝,他觉得自己好像看到家里那盏已经接近坏掉的床头灯。
昏暗的,像是天黑前最后一缕阳光,让人陷入模糊的世界。
他闻到雨的味道,雨声淅淅沥沥,将灰尘击落,这潮湿气息让他半梦半醒,同时让他感觉到平静。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许之炀说爱他,说要好好照顾他,那样子像是在求婚。
很可惜,是个梦,要不是个梦该多好啊……
“吱——”
通往阳台的推拉门传来绵长的响声,他像是个心智未成熟的小男孩,以为看不到就不会被危险侵犯,立刻把眼睛闭得死死的。
但那股熟悉的气息让他很快意识到另一件事。
是许之炀!
他的内心在狂喜,这说明那个梦或许是真的!许之炀真的说了还爱他!
他不敢发出声音,不敢睁开眼,害怕这是场易碎的美梦,只要发出一点响声美梦都会破碎。
许之炀进门拿了个烟灰缸,复又走回了阳台,关上了门。
这个男人难得会做出这么不小心的事,阳台的门没有彻底关紧,他能听到许之炀和别人讲电话的声音。
男人坐在阳台的一张餐椅上,压抑的气场混杂着潮湿和橘子烟的烟味一起挤进了房间。
“这边的事情谈得差不多了,我会尽快回来的。”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许之炀表现地有些不大开心,一只手来来回回反复打开打火机的盖子,“然然在这边,我想着再陪他两天。”
“温然?!”电话那头惊讶的声音大得连温然都听到。
“你们什么时候又混到一起了?许之炀我可奉劝你别和他搅和了,温然就是一祸害,像他这种人是学不会爱的,你别他妈给我心存幻想!”
这种直言不讳的话除了姚总能说,没第二个人了。
温然几乎要哭出来,想跑到许之炀面前去解释,他想说不是这样的,他想说他已经真实地认清自己的内心了,他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自己真的爱谁。
许之炀微微往后仰,后颈贴在椅背上。
“是,祸害。”
他望着远处,眼里是一抹深不见底的温情。
“要不是祸害,怎么能让我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姚总,十年了,我爱他爱了整整十年。我已经很尽力了,我都要以为我真的能放下了,可他特地为了我跑过来,哭着对我说他爱我。”
“他说他爱我。”
许之炀用拿烟的那只手背轻轻盖着额头,他声音里带着颤,就好像濒死的鱼终于迎接了一场甘霖。
电话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问到了最关键的问题,“你打算和他复合?”
烟灰轻轻砸在烟灰缸里。
“复合? ”许之炀轻轻摇了摇头,“我们没有在一起过,不能复合。”
这段关系到底是什么模样,温然从前无数次提醒许之炀,从前的许之炀热爱把这段关系模糊成恋爱关系,现在轮到温然了。
姚总的态度让温然失了神,都说旁观者清,姚总说得对,自己就是个祸害,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一步。
他的感情是不会得到大家的支持的。
可是,他不甘心。
想到这些的时候他没意识到许之炀已经挂断了电话,也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睁开了眼睛,昏暗灯光打在那纤长的睫毛上,他眼下映出漂亮的阴影。
许之炀站在玻璃门前,没有急着打开。
然后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对视,红晕从脖子嗖地一下一路窜到了脸上。
他半坐起来,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许之炀慢悠悠地打开门,没有第一时间看他,而是走去了客厅,正当温然感到忐忑的时候,不一会他又端着一个装着苹果的盘子走了进来。
苹果还没削,他坐到温然床边。
“太晚了,没买到你喜欢的葡萄,明天一早我让人去买。”许之炀说。
小刀握在手上,苹果皮顺势落下。
“都听到了?”许之炀问。
温然轻轻嗯了一声。
许之炀头也没抬地继续问道:“所以,你怎么想?”
“公司要是有事,你就早点回去吧,不用陪我的。”温然支支吾吾地说。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温然微怔,从前那段没名没分的感情已经过去了,许之炀其实是个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人,这一次却又把这段感情的主导权交到了温然手上。
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慢慢握紧了,重重吸了口气。
“我知道,我知道的许之炀。所谓爱嘛,一直都在的,以前我觉得你怎么配得上我呢?事实证明是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他抬起带泪光的眸子,鼓起勇气说道:“如果,如果你还愿意……”
许之炀削苹果皮时一向不会断,这次却断了。
“等我觉得自己能配得上你的时候,这次,轮到我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许之炀愣愣地看着他。
温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许之炀眼睛流露出一抹失落。
许之炀没说话。
他很快将苹果削好了。
男人好像很喜欢看他吃水果的样子,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
温然记得自己曾经问过他为什么。
‘汁水迸溅,晶莹剔透,好吃。’
那是在床上的情话。
那时候他们之间会有一些奇怪的情趣,许之炀喜欢看他躺着吃水果,因为不好吞咽,多余的津液会顺着嘴角往下流,许之炀便会顺着水渍一直往下吻。
来自皮肤的密集触觉让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延伸到脊椎,再到每一块骨头和神经,最后深入灵魂。
许之炀突然伸出手,用指腹替他轻轻擦去了唇角的苹果汁。
指腹的温度像是要将人给灼伤了,温然被拉回了现实,蓦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然然。”
许之炀有些疲惫地笑道:“在我心里,现在已经是惊喜了,你已经很优秀了。”
“决心辞职,一个人开了店,试着……和别人交往,一个人出来旅行。”
许之炀温柔地揉揉他的发心,“作为哥哥,我觉得我至少已经完成了叔叔阿姨一半的遗愿。”
“即便是没有我,你也可以过得很好了。”
温然鼻子红红的,他没问那未完成的另一半遗愿是什么。
许之炀对他说:“晚安,然然,我等你。”
温然一宿没睡,许之炀答应他了,至于那‘我等你’三个字,与‘我愿意’究竟有什么区别?
他想不明白。
许之炀在这边的工作已经差不多接近尾声,他在派人来问的时候,温然再一次强调他不用陪自己,并且婉言谢绝了对方替自己买机票的好意。距离登机只有三个小时,许之炀差不多要去机场了。
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去送许之炀,只是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很快就会回来,叫许之炀不用担心。
他从窗户往下望,刚巧能看到许之炀的车,隐约是看出那个男人有些失落的神情。
等到车开远,他背身靠在墙上,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
“我说你到底靠不靠谱?这人都走了你现在才知道,像你这种工作态度,怎么可能赚地到钱?”
不过是两天,他在老许身上花的钱就已经快两万了,一听许之炀走了,立刻就要温然买两张头等舱的票跟着一起走。
不过温然暂时没有这个打算。
交流会一结束,那些媒体就会离开,只要这段时间过了,想必老许也搅不出什么风浪来。
“说到底,你不就是想让许之炀给你钱吗?你想要多少?”
老许轻哂一声,拿着酒瓶晃了晃,“小子,你格局小了啊,我怎么可能只是让他那点钱?”
温然微微蹙眉。
“他是我儿子,我是他老子,生儿子是拿来做什么的?”老许猛地灌了口酒,“当然是给我养老的啊。”
温然在心里暗讽,许之炀连钱都不愿意,又怎么可能愿意给他养老?
老许这时候对着他招了招手,神神秘秘道。
“我看你小子也不是个人精,我也挺不喜欢和那些人精打交道的,这样,我有了个更好的办法。”
老许说道:“你先写一篇关于他身世的报道,然后咱俩一起去找他,许之炀若是肯给钱呢?咱俩就赚一笔走人。”
“他要是不肯呢?”温然问。
老许笑了笑,“不肯嘛,那当然就是我去电视台,逼许之炀认祖归宗,给我养老啊!他这种人不就最怕你们这些拿笔杆子的吗?到时候咱们内外夹击,看他还肯不肯!”
那张苍老的脸上写满了恶意,温然感到了一股由内而外的恐惧。虽说他觉得自己并不了解许之炀,但就像许之炀很清楚他不想见到郭聪,他也很清楚,许之炀压根就不想见到这个‘父亲’,更不可能认这个父亲。
他原本是想,等到许之炀走后,自己去借点钱,将这人打发了。
可谁知道这老头不仅不蠢,甚至还很精明,精明到了那种不要脸的程度。
听完老许的话,他心里一时有些杂乱,不知该作何回答。
“先、先去吃个饭吧。”
他吞吞吐吐地说道,随后埋着头去开门。
行李箱滚轮的声音在走廊回响,随着开门的声音,滚轮突然停止了滑动。
“温然?你怎么在这?”
听见熟悉的声音,温然猛地抬起头,与郭总打了个照面,他想起这是老许的房间。
还没等到他回答,老许探出头来,眼神中透出一股警惕。
“温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