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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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分明易容了，小鱼儿也认出他来，江玉郎不认为自己有那么大的破绽被小鱼儿察觉到，他更相信是小鱼儿在他身上做了什么标记——反正不管是因为什么，小鱼儿还是抓住他了。
邀月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也罢。江玉郎想。他早知道没那么容易。小鱼儿把他捆住，他就是要把他死死地捆住。
但这也许并非一件坏事。小鱼儿抓着他，不让他走，他又为什么不能去利用小鱼儿？当年在萧咪咪手下他都忍了这么久，何况是在小鱼儿手下？小鱼儿没死是好事，是天大的好事才对。
江玉郎盯着这张有刀疤的脸许久，他张着嘴巴，似乎有什么想说的，但最后那脸上什么表情也没了。兴许他知道无论说什么小鱼儿都会看穿。
江玉郎冷冷道：“都说恶人活千年，我早就料想鱼兄没那么容易死，如今看鱼兄好好地站在我的面前，小弟自然是欢喜得不行。”
小鱼儿有些惊奇地睁着眼睛打量着他，直把江玉郎打量得很不自在，忽而笑道：“看来你是真的很担心我。”
江玉郎神情一滞，又笑道：“那不是自然？我的小命还在鱼兄的身上呢。”
小鱼儿笑道：“确实，确实。对你而言，自己的命当然是最重要的了。”
江玉郎道：“毕竟小弟做不到像鱼兄那样。对鱼兄而言，一个秘密比自己的命更为重要，这点小弟也是相当佩服。”
小鱼儿拍着肚皮大笑起来，他一幅乐开怀的样子，笑得都快流出眼泪。
江玉郎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大笑着，又道：“你突然离开，跑来我这边追我，难道不会被人说闲话？”
小鱼儿笑嘻嘻地拉着江玉郎的手，道：“那边正你侬我侬着呢，我当然不能丢下我的亲亲玉郎了。说来，花无缺不是还要好好感谢一下你？如果不是你，铁心兰可能早就下黄泉了。”
江玉郎一顿，审视着小鱼儿，道：“他要怎么感谢我？”
小鱼儿笑道：“或许，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参加他们两个的喜酒？”
江玉郎笑道：“他们愿意你去？”
小鱼儿道：“我为什么不能去？”
江玉郎道：“铁心兰为了你，甚至想让花无缺去死。他真当是天底下最大的圣人。”
小鱼儿笑道：“你到底是吃铁心兰的醋，还是吃花无缺的醋？”
吃醋？江玉郎冷笑道：“我只是觉得这真是相当可笑。花无缺也是可怜，想娶的女人居然想让自己在生死决战的时候死去，就为了想让你活着。但是花无缺也是天底下最愚蠢的人，明知如此，也愿意死在你的手下。”
小鱼儿摇头道：“他是君子，所以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
江玉郎瞧着他的面色，道：“若没有假死的法子，你就会那样做？”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大概还是不会。我不是他那样的君子。但我总会想出别的法子来的，因为我可是天下的第一聪明人。”说罢，他吃吃地笑起来，把江玉郎的手给抓紧了，道，“你自然也不会做出那样的行为，但你也没我聪明，想不到别的法子。所以说，我们才配……”
江玉郎也没反抗，道：“那你要带我去喝花无缺和铁心兰的喜酒吗？”
小鱼儿笑道：“这得看新娘子的想法了。”
这喜酒到底没让江玉郎喝上，纵然他是救了铁心兰，但花无缺——不，现在应该是江无缺了，他和铁心兰都知道，江玉郎的本意并不是救铁心兰。也只有铁战对那个小兄弟念念不忘，即便他知道那人是江玉郎，但他总归不清楚那人之前做了些什么。
在他们两个看来，苏樱到底还是比江玉郎好太多。江无缺特意邀请了苏樱来吃酒，苏樱也应邀前来了，在看到小鱼儿时，斜睨着他，道：“你没有带上那个小混蛋？”
小鱼儿一眼就看到苏樱了。*她也许不如铁心兰的明艳，也许不如慕容九的清丽，也许不如小仙女的妩媚……她也许并不能算很美。但她那绝代的风华，却令人自惭形秽，不敢平视*，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瞧见。
小鱼儿看到她就禁不住苦笑。女人都是非常难缠的生物，但要说最难缠的，那绝对还是非苏樱莫属。
小鱼儿道：“小混蛋人缘不好，我怕他被打。”
苏樱道：“难道不是因为害怕燕大侠？”
小鱼儿瞧了一眼在前方敬酒的燕南天。他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非常正式的袍子，蓬乱的头发也梳得干净整齐。*他脸上皱纹虽不少，却连一根胡子也没有，也没有眉毛。他眼睛已瘦得凹了下去，所以就显得特别大。他脸上虽也是面黄肌瘦，满脸病容，但一配上这双眼睛，就显得威风凛凛，令人不敢逼视。*
但此时，那张有些衰老的面上却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他从未见到过对方露出那么高兴的神色。对他而言，参加喜事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
苏樱忽地出声道：“江玉郎确实对你心中有意。”
小鱼儿道：“我知道。”
苏樱道：“但他可是那种，比起别人，可是会更喜欢自己的人。”
小鱼儿道：“我知道。”
苏樱嫣然道：“你们的确很配。”
小鱼儿道：“这我也知道。”
苏樱笑道：“看来你是不用我担心，毕竟你的确是一个大坏蛋。”
苏樱又道：“可惜，我想我是喝不上你和江玉郎的喜酒了。”
小鱼儿道：“那约莫是没人愿意喝的。”
苏樱嫣然笑道：“是吗？那看来你是很想喝的——我也是很乐意喝的。”|说罢便把手里的酒饮尽，转身便走。小鱼儿苦笑着看着她的背影，也低头喝了一口手里的酒。
他边喝边看着周围的人，女人的面上都像是桃花一样粉粉嫩嫩的，都红着一张脸，依偎在男人的怀里，显得那些单身汉们都格外突兀，甚至连萧女史都和祢十八甜甜蜜蜜的，看来无论多大岁数，爱上了就都会一头热，她吹的箫声都变得含情脉脉的了。莫非这是会传染的？他心里想着，就见到江无缺和铁心兰拿着酒朝他这里走了过来。
吃喜酒的人实在太多了，也都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好不容易结束寒暄，总算抽了点时间可以来找小鱼儿。
铁心兰眉梢之间都带着欢喜，念着他的名字，笑道：“小鱼儿。”
小鱼儿笑道：“恭喜你们。”
江无缺展开手臂，他同江无缺用力地拥抱了一下，江无缺抱得很紧，小鱼儿果真是他的兄弟，他早就知道他们应该是兄弟。如果不是小鱼儿，那他今天绝对不可能和铁心兰站在这里，一起喝着一杯喜酒。但开心之余，他也记得江玉郎的事。
小鱼儿道：“你之后什么打算？留在移花宫吗？”
江无缺道：“移花宫不能缺人，虽然……”他想到邀月他们，轻叹一口气，“我会留在这里。这里还有不少事情要我处理。你要不要——”
小鱼儿道：“我打算到处走走。这江湖还有不少地方我还没走过呢，而且，我还有一些要做的事情。”
铁心兰道：“都知道留不住你。”
小鱼儿笑道：“又不是不回来了。本来我还以为我无处可去，但我没想到现在这天下里，我多了一个亲兄弟。无论我去了哪里，你们都会给我腾个位置吧？”
江无缺忍俊不禁，道：“那是当然。”
忽然，人群之间有了些骚动。慕容双正依偎在南柳怀里，红着脸在说些什么，一边笑嘻嘻地偷摸调侃着他们的慕容珊珊霍然跳起来，不由惊叫道：“这是什么？”
江无缺回头一看，*发现黑压压的一群东西“吱吱喳喳”的爬过来，仔细一看，却原来是一群猴子。这群猴子有大有小，吵得翻了天，手里却都捧着样东西，竟是些瓶瓶罐罐，破坛子，破茶壶。大家又奇怪，又好笑，正不知这些猴子是为什么来的，鼻子里却已闻到一阵浓烈的酒香。*
铁心兰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笑道：“这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礼物。”
正为婚礼演奏着礼乐的萧女史也停住了自己的箫声，她凑上前，发现这些瓶瓶罐罐里竟装满了美酒，惊讶道：“那究竟是什么酒？”
小鱼儿吃吃笑道：“那就叫猴儿酒，就是猴子自己酿出来的。”
铁心兰讶异道：“猴子也会酿酒?”
已有些人忍不住好奇地喝了一口，那轩辕三光抿了一口后，就在那里咂咂嘴，道：“这酒好喝，实在好喝！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酒！”
小鱼儿笑道：“猴子不仅会酿酒，而且他们酿的酒，有时比人还好得多，无论酒量多好的人，若是喝多了猴儿酒，至少也得醉三天。你们这喜事办得突然，酒想必也是你父亲他们随便在山下买的，这喝得多不尽兴。这天大的好事，当然要喝上天底下最好的酒了。”
铁心兰红了脸，江无缺也腼腆地笑了。
慕容珊珊忍不住好奇道：“可是，我猜不出来，你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要那些猢狲将酒送去的呢？”
小鱼儿笑道：“这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想出的法子，你们自然是不懂的。”
铁心兰和江无缺在一边都听着，又齐齐地笑了，但很快，江无缺的笑容又收敛了。他看着小鱼儿，似乎要说些什么，神态犹豫。
小鱼儿立刻摆出四处打量的神态，道：“燕伯伯呢？”
江无缺道：“他说喝多了酒，出去吹一吹风。”
小鱼儿也把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道：“这酒燕伯伯不喝可是遗憾了。那我出去一下，有些事情还想和他说一下呢。”
小鱼儿深呼吸一口气，微风携着草木的清新味道拂面而来，吹散了他身上浓厚的酒味。
他停下脚步，小鱼儿一眼就瞧见了燕南天那魁梧的身影。他悄悄地走过去，小鱼儿确信自己一点脚步声也没有，然而对方仿佛就是听到了一样，敏锐地回过头去，虎目精光四射，露出一张威风凛凛的脸来，瞧着一点都不像喝多的模样。
燕南天道：“江玉郎呢？”
小鱼儿道：“我想您不愿见到他，便没有让他过来。”
虽然江玉郎那铁定不会过来便是了，他怕燕南天怕得很。
燕南天的脸忽地沉了下去，但是很快又舒展下来，道：“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说得不错。仇恨是没有办法意义的……这道理我也是到了现在才明白。若你爹知道我差点让你们兄弟两自相残杀，兴许会在地底下怪我吧。”
小鱼儿肃然道：“决没有这种事情发生。如果不是燕伯伯，我早就——”
燕南天道：“不必再说了。你打算怎么处置江琴？”
小鱼儿道：“我打算把他安置在顾人玉那里当园丁。”
燕南天喃喃道：“顾人玉……”他忽然回想起张菁的脸，她穿一身火红装束，美若天仙，俏皮灵活，那双眼睛宛如明星，明艳得不可方物。燕南天一眼就认出她是谁的孩子。
她和她的母亲长得很像，但又不是那么像。张菁无愧为如今江湖上的天下第一美人的称呼，可如果她现在和年轻时的张三娘站在一起，怕不是也要被对比得黯然失色。
燕南天道：“张菁她的性格，江琴在那里怕不是也不会过得特别顺心。”
小鱼儿道：“顾公子也会多看着一些。何况，犯了错事，总也不能过得太顺心，吃点苦也是必要的。”
燕南天道：“那江玉郎又是怎么回事？”
小鱼儿倒也不避嫌，道：“那的确是我的私心，但是我也一定会看着他，这点请您放心。”
不过呆在他身边，对江玉郎而言，怕不是也是吃苦了。何况，小鱼儿挺喜欢看他吃苦。
燕南天看着他，也许小鱼儿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现在都不自觉地都扬了起来。他的确是一点都不像江枫。他想不透，为什么会和江玉郎在一起？那可是江琴的儿子。
但那也不是他能管的了。如今他只希望江枫的这两个儿子，能幸福平安地生活着就好，这样，他也不愧对于江枫了。
燕南天厉声道：“无论如何，武功是万万不能荒废的，要不断精进才行，只有把功夫练好了，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也才会有底气。”
小鱼儿肃然道：“那是自然。”
燕南天道：“你日后什么打算？”
小鱼儿道：“我打算到处去走一走。”
他到底和花无缺不同，也不爱一直停留在某个地方。这个江湖很大，他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
燕南天沉声道：“江湖人多眼杂，你行走时一定要注意。不过这些东西，想必你也懂得多，不需要我多嘱咐。”
小鱼儿点头道：“我都晓得。”说罢，他把手里的酒壶递给燕南天，“这可是猴儿酒，猴子酿出来的酒，有时候比人酿得还要好喝。您要不尝一尝？铁定比江无缺他们准备的酒要好喝。”
燕南天也不推辞，接过这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酒壶，喝了一口，浓厚的醇香在舌尖弥漫开来，他不由得喃喃道：“这的确是美酒，确实是美酒。”
燕南天像是想起什么，闭上了双眼。他实在是经历过太多太多的事情了。他想到江枫，想到路仲远，想到过去他江湖上认识的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死了，有些人退隐了，而他最重要的那几个好友也都离他而去。除了武功，除了保护好江枫留下的这两个孩子，其他的他似乎什么也没做到。
如今的他武功绝世无双，他站在天下的最高处，但是最高处的人已经一个都不在了。
小鱼儿道：“您不去找张三娘吗？”
燕南天喝了一口酒。
小鱼儿道：“也许她还在等您。”
燕南天没有说话，于是小鱼儿他也不再说任何话，他也没法说别的话，因为那些事情，都是小鱼儿未曾经历过的。
小鱼儿没有去打扰他，只是把自己的酒壶放下来了，他知道也许燕南天还想继续喝酒。
除了不会死，之后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江玉郎都一概不知。
但至少不会死。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何况在萧咪咪那里他都忍过来了。江玉郎一向很能忍，依附的人是谁他都无所谓，但是他绝不允许自己一辈子都只能这么依附人。
至少武功绝对不能废……他绝对不能像自己的父亲那样被废了武功。
因此当小鱼儿走的时候，江玉郎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没有跑。他知道小鱼儿没有让人看管着他，但是他也没有离开。
燕南天这等人物，可是小鱼儿的师傅。只要他的功夫可以精进……有了实力，才有说话的底气。这点江玉郎是非常清楚的。
夜色已然很深了。江玉郎打完坐，见小鱼儿还没回来，正欲吹灭蜡烛，上床休息，便听到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
他料想是小鱼儿回来了，果不其然，木门被拉开，小鱼儿提着两个酒壶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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