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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 ...

  •   虽然天色已经完全亮了,然而山上还是朦朦胧胧的,恍若裹着一层白色的雾气。小鱼儿走进玄武宫。这里的人似乎已经走了一大半,院子阴森森的,一路走来都瞧不见一点日色。
      小鱼儿走过静悄悄的院子,走上长阶,进入大殿。
      只见*十来个道士盘膝端坐在那里,垂脸侧目,嘴里念念有辞,也不知是在念经,还是在骂人。*
      小鱼儿是最懒得和道士和尚们打探消息的,他们也直接无视了自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小鱼儿便直接穿过大殿,进入后院的禅房。他观察了片刻,发现片门后的竹林有几间房子,便猜到这一定是花无缺住的地方了。
      虽说来看决斗的定有不少“吃鸡要吃腿,住屋要朝南”的大少爷大小姐们,但在这出“戏”里,花无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别优待。她们就算也想住方丈室,但对花无缺少不得也要让三分。
      小鱼儿立刻走了过去,*只见方丈室的门是虚掩著的,正随着风晃来晃去,檐下有只蜘蛛正在结网,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着,悟桐树上的叶子一片片飘下来打在窗纸上“噗噗”的响。*
      屋子里却也静悄悄的没有人声。小鱼儿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他不认为花无缺会做出离开时却没有关上门的举动,便直接推开门。
      *只见这方丈室里的陈设也很简陋,一眼就能望到底。小鱼儿观察着,只见一张原木色的桌子上摆着两壶酒,几样菜。菜好像根本没有动过,酒却不知已喝了多少。
      屋角有张云床,床上的被褥竟乱得很,就彷佛有好几个人在上面睡过觉,而且睡相很不老实。花无缺并没有走,还留在屋子里。
      但他的一颗心却似早已飞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花无缺痴痴地站在窗前,呆呆地出着神,像他耳目这么灵敏的人,小鱼儿走进来,他居然会不知道。日色透过窗纸,照在他脸上,他的脸比窗纸还白,眼睛里却布满了红丝,神情看来比任何人都委顿。*
      小鱼儿见到对方如此,不由得一怔。花无缺怎么看上去如此萎靡?
      纵是小鱼儿想破头皮,都想不到铁心兰会对花无缺提出那样的要求。他第一个想到的对象就是江玉郎。莫非是江玉郎对他做了什么?虽说花无缺武功远胜江玉郎,性子也聪慧,但在阴谋诡计这方面,他的确是敌不过那只小狐狸。
      小鱼儿又想着,大战当前,移花宫主竟是不在花无缺身边,看来她的确不关心谁胜谁败,她的目的应该只是单纯地要小鱼儿和花无缺拼命,这让小鱼儿更加好奇她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了。她为了这个秘密还杀了自己的妹妹——小鱼儿当真是无法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秘密让移花宫宫主甘愿杀死自己的亲人。这一定是一个惊天大秘密。
      小鱼儿还在想着,*突听花无缺长长叹息了一声,这一声叹息中竟不知包含了多少难以向人倾诉的悲伤和痛苦。*这让小鱼儿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变得低落下来。
      “花无缺!”小鱼儿大声道。
      花无缺的身体猛地一颤,*他缓缓转过头,望着小鱼儿,他虽在看着小鱼儿,但目光却似望著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得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小鱼儿看着,不由得骇了一下。印象中的花无缺总是仪表整洁,彬彬有礼,他*有一双相当明亮动人的眼睛,可是这双眼睛现在竟变得好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完全没有光采,甚至连动都不动,被这么样一双眼睛看着*,小鱼儿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加难受了。
      “你怎么了?”小鱼儿道,“是不是江玉郎对你做了什么?”
      听了此话,花无缺的表情竟是变得有些奇怪起来。
      花无缺道:“你怎么会提到江玉郎?”
      小鱼儿一怔,道:“不是江玉郎?那你……那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花无缺只是凝注着他,浮现出来的神色有点复杂。他瞧着小鱼儿,慢慢地一字一句道:“你真的和江玉郎在一起了?你……你喜欢他?”
      小鱼儿又是怔了怔,一时间失语。他与江玉郎当然不算在一起,但是……他一时间也说不出他与江玉郎是什么关系,因为他们的关系绝对不是花无缺所想的那样。
      花无缺是一个一心一意的痴情人,他是一个君子,充满正义感的君子,若是爱上一人,他就会全心全意地去对对方好的。小鱼儿很难对对方解释,就算解释了,花无缺也定是没办法理解的。
      这是谁告诉花无缺的?他不太认为是江玉郎自己,虽说江玉郎的确很厚面皮,但这件事情,他是绝对不愿说出口的。顺着想下去,那个笑靥如花、气质清丽的女子背影就浮现在了小鱼儿的脑海里,小鱼儿禁不住苦笑,看来只有一个人选了。
      花无缺发现小鱼儿只是沉默着,并不答话,便道:“为什么是江玉郎?”
      他的神情甚至还有点激动,他无法理解地看着小鱼儿,道:“你忘记他做了什么事情?”
      小鱼儿道:“我一直记得。我并没有饶恕他。”
      花无缺盯着他,道:“你说过你会杀了他。”
      小鱼儿道:“是,我会,但是我不认为杀了他就是最好的办法。”
      花无缺那张英俊的脸都在不由自主地抽搐着,他看上去很痛苦,道:“若你这场决斗死了呢?”
      小鱼儿想了想,道:“我已经同顾人玉说过,若我真的死了,那就不必留情,直接废了他的武功,让他在顾人玉那边做园丁度日。”
      花无缺道:“这难道不是因为保护他?如今他在江湖上的仇家并不少。”
      小鱼儿道:“我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想法,但是……若他还是做了无法饶恕的恶事,便可以直接杀了他,不必留情。”
      花无缺道:“所以你并不打算亲手杀他。”
      小鱼儿道:“若他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还是做了恶事,那么我还是会杀了他的。”
      花无缺垂下眼,道:“但是你不会让他做……因为你不想杀了他。”
      小鱼儿知道花无缺是不能理解他的想法的,只道:“你是个君子,而他是个小人,对付小人……正大光明的那一套是行不通的,要用别的办法才是最好的。”
      花无缺深深地凝注着他,忽然道:“那铁心兰呢……铁心兰她怎么办呢?”他的声音非常非常的悲伤、凄然,小鱼儿心中一紧。
      他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提到铁心兰,道:“这和铁心兰有什么关系?”
      “铁心兰她……”花无缺盯着小鱼儿困惑不解的表情,忽然大笑了起来。
      *他笑声是那么奇怪,那么疯狂,小鱼儿从未想到像他这样的人也会发出如此可怕的笑声来。正常的人绝不会这么样笑的。*
      小鱼儿安静地听着,他知道花无缺在宣泄自己的情绪。
      这疯狂的笑声趋于停止,花无缺看着他,道:“若我死了,你能好好照顾她吗?”
      小鱼儿本想说些什么,但见花无缺神色肃然,便把自己的话吞了下去,转而郑重道:“若真有那一日,那我必定会好好照顾她。纵然我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也是我的好朋友。”
      花无缺道:“朋友?”
      小鱼儿方才已从花无缺的言语中猜出事情的一二,道:“莫不是铁心兰对你说了什么?我对铁心兰已经没有任何男女之情了。”他把话说得相当明白,他知道花无缺一直爱着铁心兰,“铁心兰对我也是。”
      花无缺道:“不。她本来……她本来全心全意地爱着你。你为什么会选择江玉郎?”
      小鱼儿苦笑道:“我说不清楚……人的感情,哪能说得那么明白?”
      花无缺又沉默了很久,道:“他是个小人。”
      小鱼儿点头,道:“是,他是个小人,我也是。”
      花无缺打断了他,道:“你不是,你为何总是要看轻你自己?若江玉郎真的对我做了什么,我相信你是会帮我的。你来找我,也是为了关心我决战前的状态,不是吗?”
      小鱼儿道:“所以你才是个君子。而铁心兰是个好女孩。比起恶人谷出来的小魔星,还是移花宫的传人会更适合她,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这么想。”
      他顿了顿,又道:“就算你在这场决战中失败了……铁心兰也绝对不会选择我。”
      小鱼儿语气真挚,说得相当明确,花无缺抿了抿嘴唇。他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只是低声道:“也许这次会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谈话了。”
      小鱼儿也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决战的时刻已经一步步接近了。他还想说些什么,又听到花无缺用有些自嘲的口吻道:“若江玉郎真的来了,说不定也不错。我现在这个状态……很有可能会被他杀死。若是我死了,你是不是就会杀死江玉郎?”
      小鱼儿认为江玉郎绝对不会做出那么蠢的事情,就算为了讨取解药,他也不会这么做。但花无缺今天的状态显然不对,小鱼儿并未反驳,只是道:“你说得对,但是我绝对不会让他杀了你,因为我不会让你死在任何人的手下。”
      花无缺道:“为什么?为了我?”
      *小鱼儿忽然笑了笑,道:“我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花无缺道:“为了你自己?”
      小鱼儿道:“不错,为了我自己……”他慢慢的将这句话又重复了一次,目中闪动着一种令人难测的光,这使也看起来像是忽然变成了个很深沉的人,花无缺每次看到他目中露出这种光芒来,就知道很快就会有一个人要倒霉,但这次他的对象是谁?小鱼儿已缓缓接道:
      “因为找若让你现在就死在别人手上,我不但会遗憾终生,而且恐怕难免会痛苦一辈子。”
      花无缺动容道:“为什么?”
      小鱼儿道:“因为……”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突听一人道:“因为他也要亲手杀死你!”这是邀月宫主的声音,但却比以前更冷漠。
      她的睑也变了,虽然依旧和以前同样苍白冷酷,但脸上却多了种晶莹柔润的光。她的脸以前若是冰,现在就是玉。
      小鱼儿望着她长长叹了气,道:“才一阵子不见你,你看来居然又年轻了许多,看来天下的美女那该练你那‘明玉功’才是。”*
      邀月宫主只是冷冷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花无缺,道:“你该走了,差不多到时候了。”
      “还要这么急?”小鱼儿遗憾道,“也不让我们多聊一会。”
      邀月宫主只道:“时间已到了。”
      花无缺表情沉重,但与之相反,小鱼儿倒是嬉皮笑脸。邀月宫主笃定他只是伪装轻松,想到决斗结束后会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心里一阵快意。她知道小鱼儿的笑脸很快就会消失不见,很快就会!

      江玉郎注视着小铜镜的自己,镜中的人长相平凡普通,双颊满是雀斑,眼睛细长,身着一身青衣,头顶个小帽,是那种淹没人群中便很难被他人发现的书生模样。他确信现在就算是江别鹤过来也一定认不出他。
      他把铜镜收好,虽然认为自己的易容应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然而当江玉郎抬头,瞧见站在山巅最高处的燕南天的时候,心里就禁不住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即便他站得这么远。
      “那就是燕大侠!”旁边的男子举着自己的孩子,兴奋道,“瞧见了吗,那就是燕大侠。回去我可得好好炫耀,说我看到了燕南天大侠!”
      孩子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那站在远方的人,懵懵懂懂道:“爹爹,他看上去好像很寂寞。”
      男子道:“高手总是寂寞的!因为他可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
      如果能成为天下第一的高手,寂寞又算得什么?江玉郎心里嗤笑。
      他再一次抬起头,望向燕南天。山上并不只他一个人,但每个人都似乎距离燕南天很遥远。山风振起了他衣袂,白云一片片自燕南天眼前飘过,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不敢久久注视,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足以给人很强大的压迫感。
      站在山巅处的景象,究竟是怎样的?
      如果他要杀自己……江玉郎只觉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如果他要杀自己,一定是相当容易的事情。
      为了欣赏这日后必定会轰动天下的决战,山巅处已有不少人围聚,有武功的、有身份的都站着前了一些,而有一些在附近的山下百姓们也忍不住上来凑了个热闹,他们都远远地站在后面,江玉郎也挤在他们之间,虽然这里并非观看的最佳之处,但他目的并不是为了观看这场决战,何况人群是最好的保护色,他深知这个道理。
      忽听一人高呼,打断了江玉郎的沉思:“来了!他们来了!”
      江玉郎和众人齐齐转过身,便瞧见白云缭绕间出现了小鱼儿和花无缺的身影。
      “哪个是江小鱼,哪个是花无缺呀!”人们挤挤攘攘地吵着,他们站得实在是太远了,辨不出哪个人才是移花宫传人,而哪个人才是恶人谷出来的的小魔星。
      江玉郎却看得分明。他瞧见燕南天用了轻功,很快就飞到了小鱼儿旁边。他的轻功相当轻快敏捷,江玉郎不由得咂舌,他暗自比对了一下,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吐了一口气。当真是一点都没法比。

      *一阵风吹过,天地间彷佛忽然充满了肃杀之意。
      小鱼儿缩了缩脖子,道:“好大的风,好冷,真该多穿两件衣服的。”
      燕南天皱了皱眉,沉声道:“你难道已觉得有些受不了么?”
      小鱼儿道:“大叔你放心,我身子还没有那么娇嫩。”
      燕南天默然半晌,缓缓道:“一个内功已有火候的人,虽不能说可以完全寒暑不侵,但至少总不该像常人那么畏寒畏暑。”
      小鱼儿道:“是。”
      燕南天道:“你所练的武功,乃是无数位武林前辈的心血结晶,可说无一招不是武学中的精萃,而且你小时万大叔就已替你打了很多的底子,并没有让你功夫走入邪路,这种种条件加在一齐,所以我才放心让你和花无缺动手,但你功力究竟如何?我并不知道,你很聪明,也很幸运,我唯一只怕你性情太浮,心思太躁,没有将功夫练纯。”
      小鱼儿垂下头笑了笑,道:“我做别的事虽三心二意,但练武时倒很专心的。”
      燕南天点了点头,道:“但愿如此就好。”他忽又问道:“你既已和花无缺交过手,可知他的武功如何?”
      小鱼儿想了想,道:“移花宫能够享这么大的名,武功实在有独得之秘,尤其那种“移花接王”的功夫,实在令人头痛。”他笑了笑,接著道:“幸好我多少已摸出其中一些诀窍了。”
      燕南天正色道:“移花接玉只不过是移花宫许多武功之一,移花宫的武功变化繁复,虽冷静却极深契,而且,我看花无缺外表看来虽不如你聪明,其实绝不会比你笨,你的武功博而杂,他的武功精而深,你和他动手时,切莫要和他以招式硬拼,最好先想法子将他的功力耗去几成。”
      小鱼儿道:“这我也知道,他的根基实在比我打得好,我和他交手,胜算并不多,但我却占了一个很大的便宜。”
      燕南天厉声道:“武学之道,绝没有便宜可占,你想占人便宜,你就先败了。”
      小鱼儿肃然道:“是,只不过……他武功的深浅,我已全知道,我武功的路数,他却一点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末将真实的武功在人前炫露过。”
      燕南天目中露出一丝欣慰之色,颔首道:“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小鱼儿忽然一笑,道:“燕大叔,我也想问问你老人家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说吧。”
      小鱼儿眨着眼睛道:“你老人家若真和邀月宫主动起手来,能有几分胜算,几成把握?”
      燕南天目光望着远处一朵瓢动的白云,沉默了很久,坚毅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微笑。他并没有回答小鱼儿这句话,但小鱼儿已用不着他回答了。小鱼儿面上也不禁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如雪一般的缥缈白云挂在天上,长江蜿蜒如带。
      人群叽叽喳喳地闹腾着,江玉郎混在这里面,只耐心地等待着决战的到来。燕南天和小鱼儿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而一边的移花宫主却是一言未发。花无缺也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神色平静,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安详的状态——也许他是彻底想清楚了,打算平平静静地去送死。
      江玉郎想不出世间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仅仅因为一句话,花无缺便打算去送死。陷入爱情的人,当真是脑子也没了。江玉郎绝对不会做这种愚蠢的人。
      他环视着四周,在茫茫人群中寻找着一人的身影。
      这场决斗的结果他早就清楚得很,而他之所以来到这里,并非是为了观看这场早就知道结果的决战,而是为了寻找一人。终于,他在人海里寻到一位女子熟悉的苗条身影,眼睛不由得一亮。铁心兰果然会来,他想。

      *突见燕南天长身而起,道:“时候已到了,你去吧。”
      他这话虽只是对小鱼儿说的,但声如洪钟,响彻了群山。*
      江玉郎禁不住往那里瞧了一眼。小鱼儿在燕南天面前倒是收起往日经常摆出的嬉皮笑脸,难得露出有些肃然的表情——原来他也会露出这样的神色来。也不知当花无缺被他杀死时他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江玉郎有点恶意地想,他一定会非常痛苦……毕竟小鱼儿确实相当欣赏花无缺。
      那时候他还有心思顾及自己?江玉郎冷冷地想。
      若是他死了……也不知小鱼儿又会怎么想。
      ……到底在想什么。江玉郎把这个想法抛之脑后。这些根本不重要。
      *“开始!”燕南天的叱声方起,两人已猝然动手。但在花无缺出手之前,铁心兰却发现他向她瞧了一眼。*
      同样注意到的,还有江玉郎。只因此时的他全心神都在铁心兰的身上。
      他瞧见铁心兰流下了眼泪,她悲痛地低下头来,趁着所有人都被这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所吸引的时候,悄悄地退了出去。
      江玉郎也忙跟着退了出去。
      他一路紧跟着铁心兰,见四处无人,铁心兰才放声痛哭,她扑倒在一颗大树上,声嘶力竭地痛哭着,整个人都像是崩溃了一样,黯然地捂着面,眼泪好似永远也流不尽。
      江玉郎心中忖道,难怪都说女人是水做成的,也不知她们怎么有这么多眼泪可以流?
      他琢磨着什么时候才好出现。
      和小鱼儿相比,铁心兰简直是一只温软的小绵羊,但是……她很特别。也许他能逃出小鱼儿手下的关键,就在这个女人身上。他思索着,就见铁心兰忽的瘫倒在地,浑身痉挛不止。
      江玉郎忙掠到她身边,出手如电,拉住了她掩着自己面的手臂,这才发现她浑身冒着虚汗,被咬出血来的嘴唇一片乌紫,不由得惊道:“你中毒了?”
      铁心兰吃惊地张大了自己的眼睛,道:“……你是谁?”
      江玉郎本没想这么快就出现,但他不能看着铁心兰这么简简单单地就死去。他也万万没想到铁心兰居然会选择自杀!
      他瞪着铁心兰,道:“你以为花无缺会希望你这样做?”
      铁心兰浑身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痛苦地咬紧牙,眼中含着盈盈泪光,道:“你又知道什么?你又知道我的什么?我的痛苦你怎么能明白!”她也不愿去猜想面前之人到底是谁了,现在绝没有人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她已决心陪着花无缺一齐死去,谁也不能阻止她。
      江玉郎当真是不能理解为情而死的人,何况还是自己选择这条道路。当真是愚蠢至极。
      铁心兰满面痛苦之色,但嘴角却弯着,慢慢道:*“现在……现在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我们立刻就要相聚,世上所有丑恶残酷,痛苦的事,再也不能伤害到我们。”*
      铁心兰又想到什么,伸出自己的手来,用尽力气了一般用两根手指夹住了江玉郎的衣角。
      “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认识花无缺……你在这里,想必也认识小鱼儿。”她喘着气,声音虚弱得很,道,“我死了之后,希望你能将我和花无缺埋葬到一齐,也希望你告诉小鱼儿,我虽然不能嫁给他,但我始终是他的姐姐,咳……”她咳嗽着,但仍旧继续说着,“仍旧他的朋友……”
      江玉郎忽的便升起一种想甩开对方手的冲动,他真想说一句,你的遗言说错对象了!
      江玉郎本想直接撒手不管,铁心兰死便死罢,她自己做的决定,同他也没关系。但花无缺也死了,铁心兰也死了,小鱼儿……小鱼儿真的会给他解药?不,小鱼儿也不会知道自己见死不救,但是如果……江玉郎心乱如麻,到底该不该救?如果能救了铁心兰,别的不说,铁战一定会相当感激自己,而自己总归也是做了一件好事。
      若没记错,今日来观战的,有些人的医术也相当不错。若是问他们的话,铁心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思及此,江玉郎还是决定救下铁心兰。
      铁心兰合上眼睑,她已经没力气说话了,只气若游丝道:“不用救我。”
      江玉郎只觉得自己真是拿了一个烫手山芋,实属后悔不迭,一把揽起铁心兰,直直地往小鱼儿和花无缺的那边冲。

      怎料一回到那边,江玉郎就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只因倒下的那个人居然不是花无缺,而是小鱼儿。
      那站在最高山巅处的大侠,此时居然急出了满面痛泪,揽着面色如纸、已经失去呼吸的小鱼儿,其余人都围在他身边,都吓得大气不敢出,花无缺在不远处木然地站着,显然他也绝没想到如今事情的发展,眼泪都恍若已经枯竭了一般,似乎外界的一切都感觉不到了。
      小鱼儿竟死了。小鱼儿竟被花无缺杀死了?
      莫非是他早已看穿了花无缺的想法,早就有打算死在花无缺的手下?江玉郎只觉得头晕目眩,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他早就盼着小鱼儿死,无数次地盼望着!但是那么多次凶险的危机小鱼儿都活过来了,如今居然是死在花无缺的手下……他甘愿死在花无缺的手下?!江玉郎把自己的嘴唇近乎要咬出了血。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在乎小鱼儿的死亡,铁战就不在乎。他发现自己的女儿已不知在什么时候没了踪影,四处探寻着,一眼就瞧见了抱着铁心兰的江玉郎,不由得叫起来,跺着脚跑向这里。
      铁战瞧见自己的女儿嘴唇发紫,面色惨白,不由得愤怒地咆哮道:“怎么回事?!我的女儿怎么了?!”
      江玉郎定了定神,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既然小鱼儿已死,那他怎么办?他会死吗?他去哪里找解药?他的面色也变得相当苍白,只说:“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吞下了致命的毒药……”
      话还未说完,铁战就大叫起来,道:“她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为什么她要这么做?到底发生了什么?!”
      “请让我看看。”
      说这话的正是一个长袍黄冠的道人,他羽衣瓢瓢,潇然出尘,神情看来说不出的和平宁静。
      铁战道:“你是谁?”
      道人不卑不亢道:“万春流。”
      虽从未见过,但此人的神医之称早已传遍天下,铁战忙把自己的女儿交予给他。万春流只伸手探了探对方的脉搏,又仔细查看了一下铁心兰的神色,后从袖口掏出一粒药丸,放入铁心兰的口中,道:“这位小兄弟送得及时,她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后便会恢复完全,无需担心。”
      铁战大喜道:“真是多谢这位先生了!”他回头正打算多谢方才送铁心兰的小兄弟,却见那人早就跑到前面去,不知在做什么了。

      江玉郎死死地盯着小鱼儿,直到现在他也不愿意相信小鱼儿已经死了。此时邀月宫主也在仔细地检查着小鱼儿的脉搏,见燕南天忽然打算一掌劈开花无缺,她忽然一掠数丈,将花无缺拉出了燕南天的掌风中。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神秘又疯狂的微笑,江玉郎知道,她即将要说出这个秘密了,而小鱼儿并没有这个福气知道——只因他的福气已经到了尽头,他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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