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不再开》贺兰雪

1、公孙楚

　　我姓公孙，全名是公孙楚，文质彬彬的名字，大概没什么人猜到我是一个杀手。
　　我原本不是杀手，但因为某些事，爱上了刀口舔血的日子。其实这一行没有传闻中那么恐怖而万能，我亦只会杀我杀得了的人。
　　前不久，有人找上门来，在桌子上放下一百两，请我去杀一批马贼。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从来没有客人如此豪爽，所以我也很痛快地答应下来。

　　到沙漠等候马贼已经是第七天了，客人说这批马贼最近一定会经过这片沙漠，所以我还要耐性地等下去。
　　第十二天，没有等来马贼，却等来了自东边来的一人一马。那人的身形很熟悉，像我的一位故人知己。不过我看不到他的脸，因为他所戴的斗笠上有帘子。
　　等他放下斗笠我终于呆住。
　　他真的很像一个人——秋华，我的爱人，长得一模一样。不过秋华已经死了，就在前年冬天，死于一场大病，而从此，我再也没有回过家乡。
　　或者我真的是望得太入神，来者开口问：“你在看什么？”
　　听，连声音都一样，真怀疑是不是秋华死而复生了。
　　“你长得像我的一位朋友。”我亦很诚实。
　　“哦？有多像？”
　　“一模一样。”
　　他笑笑，栓好马，然后迈进茶寮，说：“世上真的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你可以不相信我。”
　　“不，我要相信你，因为，我要与你做一桩生意，公孙楚。”
　　“哦？”他知道我的名字，显然有备而来。
　　“我要请你杀一个人——慕容剑。”

　　江湖四公子之一的慕容剑？

　　“为什么？”
　　“杀手也会问为什么？”
　　“杀手也是人。”
　　“既然你想知，我也不怕告诉你——因为他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人。”
　　又是这种爱恨缠绵，真是要问世间情为何物了。
　　“杀他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自然有人与你里应外合。”
　　“你既然计划周详，为何不亲自动手？”
　　“我……”他低头沉吟，神色有片刻犹豫，这时的样子与我记忆中的秋华重叠起来，秋华在生的时候常流露这种表情。
　　“既然客人不愿意回答，就当我不曾问过。只是杀他不容易，价钱方面……”我故意停下来，又拖长尾音，看着他的侧面被落日余晖勾出最完美的线条。
　　我头一次觉得原来沙漠的日落是这么动人。

　　“我有钱。”
　　“我不要钱。”
　　出乎意料的回答令他转过身彻底面对着我，脸上带着困惑不解。
　　“你要什么？”
　　我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近，轻轻撩起他鬓旁的发丝，低声在他耳边说：“其实你比钱有价值多了。”
　　我知道他明白我的意思，从他望着我的那一眼便可得知。

　　我已经很久没有亲近过他人的身体，也很久没有人陪伴，更加是第一次在沙漠中行鱼水之欢，大概会从此记住今晚。
　　他紧紧地拥抱我，我尽一切力量贯穿他，看着他在身下辗转、呻吟，看着我俩的发丝交缠，竟令我有种错觉，以为回到了过去，不同的是，这里是沙漠，而我的家乡是常年开着茶花。
　　每年茶花开得最灿烂的时候，总会将其摘下来妆点居室，每当我们欢爱的时候，几乎揉碎一地茶花。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见过茶花了。

　　第二天，当我醒来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只在桌上留下一张纸，上面写：记住你说过的话。
　　落款是唐晏。
　　这个名字很熟悉，使我想起一则江湖传闻——著名的东海岛主、十八里茶花林主人无视伦理规条，大肆张罗，一个月后即将迎娶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似乎就叫唐晏。

　　第十七天，马贼终于到了。
　　我花了十七天等待一群马贼，只花了半天便将他们杀光，一个不留，接着我立刻赶去姑苏慕容家。
　　也许真的是命中注定慕容剑该死，在我动手之前他已经身中剧毒，无力抵抗，而向他下毒的人正是他的新欢。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大笑。

　　东海岛主、十八里茶花林主人的婚礼十分热闹，我靠着帮正道消灭一个魔教分舵的人情得了一张请帖混进去。
　　我不是来捣乱，只是来送上贺礼——置于寒冰匣内的慕容剑保存完好的头颅。
　　用一颗人头纪念□□娱。
　　从此茶花不再开，故人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