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68、第68章

　　下一次拍摄是在学校操场，池凉雨因为没课也被带去了，但这回的拍摄团队里没有上次在亭子里和闻默说话的那个男生，她一瞬间有预见什么，下意识看了眼闻默，但是没敢问。

　　直到拍摄的间隙听到他们聊天，才知道男生因为食物过敏进医院了，池凉雨遍体生寒。

　　她不知道那个男生是哪里让闻默生气，但仅仅是生气就这样做，未免太过分了。

　　接下来的拍摄池凉雨也没有兴趣围观了，她坐在观众台上，看着人群中的闻默，不明白这么讨厌的人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奶茶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之前闻默订的奶茶已经送来了，跑腿小哥走后大家围过去拿奶茶，闹哄哄的。

　　池凉雨不想下去，闻默拿着两杯奶茶过来，递到她面前问：“喝哪个？”

　　“不想喝。”池凉雨扭开头。

　　“累了？”

　　“没有。”

　　“那再等我一会儿，快拍完了。”他低头亲了亲池凉雨的额头，把两杯奶茶都留给她。

　　于是秉持着不能浪费的原则，池凉雨气闷了半天，还是喝了一杯。

　　拍摄结束已经六点多，因为池凉雨不想去聚餐，闻默也没有去，订好了位置让他们过去吃。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刚打开灯，闻默迫不及待从后面抱住她，一边蹭了蹭她的脖颈，一边问：“不高兴？”

　　池凉雨掰开他的手，转身面对他，认真道：“你不要那么做。”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闻默听懂了，倏地沉下脸：“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人吗？”

　　池凉雨没说话，等同于默认，闻默气得一脚踢开鞋子，大步朝楼上去，但脚刚踏上楼梯又停住了，转身拐回客厅，怒气冲冲地坐下。

　　看他这样，池凉雨也没信心了，走过去问：“你真的没做吗？”

　　闻默气冲冲道：“他自己吃的东西，关我什么事？”

　　“那……”池凉雨不太相信，但闻默的生气确实不像假的，她纠结了一会儿，勉强相信他这回，低声说：“对不起。”

　　“只有对不起吗？”闻默仰起脸，还想要点别的。

　　池凉雨气恼道：“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转身跑上了楼。

　　闻默盯着她的背影，脸上丝毫看不出生气的样子，半晌哼了一声，又不是他逼着吃的，主动吃的东西又怎么能怪到他头上，他顶多是没有提醒，他没有这个义务。

　　大四的时候学校基本就没什么课了，整个寒假池凉雨都在忙着写毕业论文，查资料查到眼花，相比之下她都有点羡慕闻默，拍个毕业短片就行。

　　不过看他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又觉得坐在家里写论文更轻松些。

　　到下学期班里同学陆陆续续都已经开始上班，池凉雨还没有开始行动。

　　辅导员发在群里的招聘信息她有点开看过，但不是很感兴趣，闻默问过她需不需要帮忙安排工作，她想了半天还是拒绝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工作，没有毕业的时候想着赶紧毕业找工作，真正到了这个时候，池凉雨反而一点都不着急了。

　　她想如果当时顺利进入法律专业，那么她现在应该是在准备考公，最好是到一个小城市，压力没那么大，房价没那么高，她可以慢慢攒钱，买一个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她就有家了。

　　当然这些只是想想而已，她考不了公检法，即使她爸妈已经离婚，即使她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去见他们，她也摆脱不掉父亲有案底的事实，所以政审根本过不了。

　　可能因为这个，池凉雨并不怎么怨恨闻默，反正对她来说学什么都一样。

　　她以为自己要这样毫无波澜地熬到毕业，倒是闻默的毕业短片获了奖，隔天赵女士来了Z市，池凉雨因为前一天酒喝多了头晕，就没有过去。

　　下午闻默回来后没有像平时那样走过来抱她，等了半天才说：“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

　　“什么？”池凉雨正在玩填色油画，红色的山茶在笔刷下一点点涂抹出颜色，很有成就感，因此对他说的话并不感兴趣，敷衍地问了一句，头也没抬。

　　“我要出国读研，不能带上你。”

　　池凉雨心脏狠狠跳动了一下，猛地抬头看向闻默，脸上因为一时间做不出反应而显得一片空白。

　　“但我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闻默走过来，按住池凉雨的肩膀，从她手里抽出笔刷，放到桌子上，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们今天就要结婚。”

　　池凉雨被这两个消息冲击的大脑宕机，闻默不管她有没有反应过来，拽着她就出门了，一直到了民政局池凉雨才感觉到砰砰跳动的心脏。

　　她不知所措地被闻默拽着往前，踏进大门时，她猛地抓住闻默的胳膊，眼中带着祈求，心里产生了退意。

　　闻默没有硬拽她进去，而是说：“和你结婚后我出国，给你两年自由。”

　　他在逼迫池凉雨做出决定，但是这种情况下她没办法好好思考，她试着去遵从内心的想法，却发现自己不想闻默出国，不想闻默离开她，这是池凉雨无论如何都不想承认的。

　　她松开了手，闻默立刻反抓住她，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

　　从民政局出来，池凉雨心脏还在砰砰跳，而那两张结婚证都在闻默手里拿着，她甚至摸不到。

　　“要去庆祝一下吗？”闻默晃了晃手里红色的小本子，噙着笑问她。

　　池凉雨完全没有那个心情，她到现在都还没有彻底冷静下来，下意识摇了摇头。

　　“那好，回去吧。”闻默心情很好，并不计较她的冷淡。

　　上车后他忽然说：“对了，去看看婚房吧。”

　　“婚房？”池凉雨没反应过来。

　　“婚礼应该是来不及办了，只能委屈你等我回来再办了。”闻默拢了拢她鬓角的碎发，眼睛亮晶晶的，“外婆那里毕竟是老房子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这个小区的安全性和私密性更好，我能放心些。”

　　这些事从来不是池凉雨能决定的，但是从住了四年的地方离开，心里难免有点落寞，尤其是院子里自己种的那些花，不知道没有人照料能活多久，又或者野蛮生长能活得更好。

　　两个月后，闻默走的那天池凉雨去机场送他，看着他进了登机口，直到再也看不到人，确定他真的走了，心里乍然觉得空荡荡的。

　　她颓废了几天，才鼓起勇气走出家门去找工作，接连碰了好几次壁，终于在一家传媒公司找到了工作。

　　领到第一份工资的时候，池凉雨去买了新的手机，然后坐在公园长椅上，手里捧着奶茶，莫名哭起来，直到这一刻她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她想去吃火锅，想要好好宴请自己，可又觉得一个人没法去吃火锅，但她没有朋友，跟同事也不熟，而闻默远在国外，如果是其他时候，不吃也没什么，但她今天就是很想吃。

　　池凉雨犹豫了好久，在手机上把附近的火锅店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去了。

　　店员把她带到位置，送上玩偶陪着，她点了喜欢吃的东西，虾滑在番茄锅里煮了，沾上芝麻酱，牛肉在清水锅里涮上几秒，配上沙茶酱，吃完火锅心情都好了很多。

　　十一月还没到穿羽绒服的时候，但晚上风大，池凉雨没有驾照，开不了车，步行回到家后手都是凉的。

　　洗个热水澡敷上面膜，点上香薰蜡烛，然后钻进被窝里看电影。

　　她很喜欢看《芭比》系列电影，一切都像是她童年的梦，是她夜晚数着星星时的幻想。

　　那天算是池凉雨今年最开心的一天，就是睡觉的时候她突然想起闻默，看了眼放在床头的手机，心里还是有点不安。

　　她已经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具备了逃离的条件，但是池凉雨没有勇气，他们已经结婚了，闻默绝对会找到她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她这样说服自己，又感觉自己坏掉了。

　　换新手机的后果就是闻默一大早和她视频通话，但是他不在跟前，池凉雨没有那么怕他，抿着嘴巴就是不松口。

　　有了这一回胆子就更大了，后来闻默打来的电话她也敢不接，虽然是因为洗澡没听到，但事后也没打回去。

　　直到某天下班回去，打开门发现客厅的灯开着，池凉雨以为家里进了贼，吓得去掏手机报警，然后就看到沙发上坐着的闻默。

　　“你怎么回来了？”看到他的那一刻池凉雨心头直颤，半天不敢过去。

　　“我再不回来老婆都要没了。”闻默说这话像是在调笑，但是眼里却全无笑意，脸上的笑容如同面具，显得虚假又冰冷。

　　池凉雨嗫嚅道：“我不是在这儿嘛。”

　　“过来。”

　　池凉雨乖乖过去坐在他怀里，闻默本来阴沉的脸色软了下来。

　　“让我抱会儿。”他的声音很疲惫，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时差还没倒过来。”

　　池凉雨乖乖让他抱，等了一会儿觉得屋里有点太安静了，试着找话题：“你饿不饿？我去做饭。”

　　“不饿，累。”闻默的声音小下去，“你呢？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一个人在家，池凉雨不怎么做饭，基本都是点外卖或者在外面吃，今天因为想吃红豆沙，还特意绕了路去商场。

　　“陪我去睡觉。”闻默说完抱起她就往卧室去。

　　早上闹钟响了几声池凉雨才醒，刚坐起来，闻默搂住她的腰又把人压回怀里了。

　　他眼睛都没睁开，把脸埋在池凉雨的脖颈蹭了蹭。

　　“请假，我好不容易放假回来一趟，你还要去上班。”

　　“请假要扣钱的。”池凉雨小声说。

　　闻默哼笑了一声，半睁开眼睛，捞过床头的手机，打开微信给她发红包，一边说：“我晚上的飞机，你确定不陪我？”

　　池凉雨看了眼金额，比她工资还多，于是很没出息的请了一天假，陪闻默睡到了中午。

　　外面阳光灿烂，是个难得的大晴天，池凉雨把前几天买的炭火炉找出来，打算在露台煮煮茶，晒晒太阳，虽然最后变成了围炉烤肉，但也不错。

　　不过吃完烤肉池凉雨还是喝上了茶，加了牛奶和蜂蜜，喝起来甜甜的，跟奶茶店里的味道不一样，但是很好喝。

　　下午茶结束后闻默就要走了，时间短暂的让池凉雨瞬间产生了不舍的情绪。

　　“我送你去机场吧。”她说。

　　闻默按住她的肩膀，摇了摇头：“你晚上一个人从机场回来，我不放心。”

　　最终池凉雨没有去送他，只把闻默送出门，回到家面对安静无声的屋子，第一次感觉有点寂寞。

　　她要是有个朋友或者有个能说话的人就好了，可惜她除了闻默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