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63、第63章

　　国庆节过后Z市一下子入了秋，到大雪节气前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可惜只下了一场，薄薄的一层甚至没熬过一天就融化了。

　　池凉雨喜欢下雪的冬天，尤其是隔着玻璃窗看落雪的庭院，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场景。

　　现在她有了一个庭院，但是之前种下的花不知道能不能挺过严寒，毕竟还没有见到它们开花，这让池凉雨有点沮丧。

　　闻默泡了茶端过来，俯下身亲了亲她的额头，一边问：“怎么了？”

　　“它们会被冻死吗？”池凉雨戳了戳玻璃，微微皱起眉头。

　　“不会。”闻默说。

　　“为什么？”

　　“月季最低可以忍耐零下二十多度，它很坚强，虽然开不了花，但它确实活着，而且冬天其实很短暂。”

　　“一点都不短。”池凉雨反驳他。

　　闻默弯唇笑起来，把泡好的茶递给她，升腾的热气熏的鼻子痒痒，池凉雨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不知道他泡的什么茶，茶水有回甘，很好喝。

　　她扭头朝玻璃上哈了一口气，在凝结的白雾上画了一颗星星。

　　闻默伸手过去，在星星外面画了一个心，把星星包围在中间。

　　池凉雨扭头看他，半张脸埋在毛绒绒的睡衣里，微微皱着眉毛，不满地咕哝道：“你干嘛呀？”

　　闻默一本正经地指着玻璃上的图案说：“呐，你是星星，这个心就是我，所以你在我心里。”

　　他说起这种话半点不脸红，池凉雨却受不了，抿着嘴巴恼羞成怒似的，举起胳膊胡乱抹了几下，把图案全部擦掉了。

　　擦完又觉得自己这样是欲盖弥彰，偏偏这个时候闻默故意笑出了声，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池凉雨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生气地抓过抱枕要砸他。

　　软绵绵的花朵抱枕根本没有杀伤力，很顺利地被闻默接住，随手一丢，扔到了地毯上。

　　至此池凉雨的反击宣告失败，她转开视线，只当这事没发生。

　　闻默揪了揪她睡衣的帽子，笑眯眯地凑上去，若无其事地说：“我生日快到了。”

　　池凉雨茫然地抬起头，而后才恍然大悟，有点惊讶地说：“你生日到了？”

　　闻默被她的反应气到，咬牙道：“你连我的生日都不知道。”

　　“我忘了。”池凉雨理亏，但是她真的不知道闻默哪一天过生日，看他生气了，只好小心补救：“我现在准备可以吗？”

　　闻默气得眼睛都红了，“去年的礼物你也没有给。”

　　“去年？”池凉雨勉强想起来，那还是高中时候，好像是吃了一顿火锅，然后也没后续了。

　　“说好了先欠着的，你居然也忘了。”闻默越想越生气，抓着她不甘心地说：“不行，去年的礼物你要先给我。”

　　“可是我没有准备礼物。”池凉雨怕他又发疯，试探着说：“要不我买个蛋糕？”

　　“你就这么敷衍吗？”闻默气急败坏。

　　“那你想怎么样？”

　　闻默哼了一声：“你至少要给我买个蛋糕。”

　　池凉雨有许多话要吐槽，但是她不敢，只能乖乖拿出手机打算点个蛋糕的外卖。

　　刚点开软件就听到闻默控诉她：“你一点都不重视我。”

　　池凉雨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不是你说要买蛋糕吗？”

　　闻默理直气壮：“你都不问我喜欢什么。”

　　池凉雨确实没想到这点，不想看他发疯，只好重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样子的？”

　　闻默不知道哪根弦没搭对，下巴一抬，哼道：“不用问我，你自己决定。”

　　池凉雨觉得头大，直接说：“那我选我喜欢的了。”

　　说完也不看闻默，点开手机搜索蛋糕店，但是看了一圈，硬是找不到一款低于两百的蛋糕，稍微好一点的价格更贵，凭她在图书馆挣的那点钱，买一个都要大出血。

　　池凉雨想放弃，偷偷看了看闻默，实在不敢反悔，最后选了一个相对便宜的，咬牙付了钱。

　　“我买好了。”

　　闻默勉强满意，但也没忘记提醒：“今年的生日礼物别忘了。”

　　池凉雨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十二月底这学期的课程就基本结束了，期末考试在元旦节后，不过几个考察课的期末作业已经可以准备。

　　老师布置的作业也不难，基本都是拍摄视频。池凉雨和班里两个女生组成一组，她们打算去学校附近的仿古街道做一个街头采访，池凉雨和闻默报备后才获得一个下午的自由时间。

　　因为是元旦节，街道人流量很大，她们三个站在街口都有些茫然，池凉雨不是很想和人打招呼，缩在后面等她俩反应。

　　最后叶绮抓着话筒先迈出去，随机找了一个目标就冲过去采访，黄悦悦举着单反紧随其后，池凉雨看她俩动了，也赶紧跟上。

　　走出第一步，后面就简单多了，拍摄还算顺利，因为人多，有拒绝采访的，但只要找的人多，最后也凑够了素材。

　　她们没什么野心要做到最好，能应付考试就行，结束后三人到奶茶店休息。

　　池凉雨抽空回复闻默发来的消息，旁边黄悦悦在接电话：“喂，妈，我元旦节有事才没回去，快放假了，下个星期考完试我就回去。”

　　“对，你别担心，我和同学出来玩儿，喝奶茶呢。我知道，我有好好吃饭，谁整天吃零食了，我天天在学校食堂吃饭，一日三餐一顿不落。”

　　“我看天气预报说家里那边下雪了，你和爸出门注意保暖，别冻着了，最近好像有流感。”

　　“对对，我不冷，穿得厚着呢。”

　　讲了快半小时她才挂掉电话，池凉雨忍不住看了她几眼。

　　从开学到现在，她没有打过电话，但也没有接到过沈芳梅的任何电话，就好像她没有父母一样。

　　“你和你爸妈关系真好。”她有点羡慕。

　　黄悦悦摇头吐槽起来：“也就是我现在不在家，要是回家了，用不了一星期就开始嫌弃我了，就我妈那个啰嗦功底，简直无人能敌。”

　　“同一个世界，同一个妈。”叶绮伸出手，俩人惺惺相惜地握了下手。

　　池凉雨笑了笑没说话，捧着奶茶抿了一口，话题到她这里断了，气氛好像有点冷场，她在心里叹气，她果然不擅长交流，一下子又把话题弄没了，但是又不知道怎么活跃气氛。

　　好在她们又说起拍摄的事，聊完回到家池凉雨就开始动手剪视频。

　　闻默洗完澡过来，看到她剪辑的视频内容，轻笑了一声，说：“这是谁拍的，镜头有点晃。”

　　“没有借到三脚架，就这一段有点晃。”

　　“把这段删了。”

　　“啊？”

　　闻默把视频拉到开头播放，看了没一会儿就说：“这样剪辑不行，只是把采访素材全部放上去，一股脑的堆砌。”

　　“那要怎么弄？”

　　“你们总共问了三个问题，不要按照采访的人物顺序去剪辑，这样会显得冗长而且单调，按照问题去剪辑，把人物的回答分散，来回变换回答的人物，先是第一个问题，然后挑几个好的回答剪在一起，不用全部放上去，有些回答的太平淡了，还有镜头有瑕疵，没必要保留，要懂得舍弃一些。”

　　闻默接过鼠标，简单调整了一下顺序，“好了，按照这个剪。”

　　池凉雨点开播放，虽然视频还没有剪成，但大致的框架已经有了，而且真的顺眼很多。

　　“好厉害！”她开心地仰起脸。

　　闻默碰了碰她的鼻子，低头想亲她，池凉雨躲开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她小声问，低垂的眼睫微微颤抖，像是风中无力摆动的蝴蝶翅膀。

　　闻默不悦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池凉雨被他拢在怀里，鼻腔间是沐浴露的香气，清甜的味道并不适合闻默，“放寒假不都是要回家。”

　　“那你呢？”闻默盯着她。

　　“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想回去。”

　　“我想找个寒假工，我之前看到有店在招聘。”池凉雨不记得是在那里看到的，她感觉自己有点狼狈，好像无家可归一样。

　　闻默嗤笑：“打什么寒假工，跟我回去。”

　　池凉雨下意识想摇头，但是止住了，小心说道：“我还不知道我妈同不同意呢，总要先和她说一声，过年哪有不回家的，要是她不同意，我就回家。”

　　闻默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眸光深沉地看着她，没说什么，起身离开了。

　　池凉雨搞不清他是什么态度，但那些话只是敷衍，她压根不想回去，更不想面对一地鸡毛，尤其是她已经被迫面对十几年，好不容易逃出来，但这样也不意味着她愿意和闻默一起回去。

　　她知道自己不打电话不联系，放假也不回家根本不会对沈芳梅造成任何伤害，可她就是固执地要这么做，她讨厌自己像个可有可无的东西，在父母眼里轻易就可以忽略。

　　但从暑假等到现在，她没有接到任何一通电话，无非是证明了自己根本不重要。

　　闻默在午饭时再次提起要带她回去，池凉雨只觉得烦躁，瞬间胃口全无。

　　她捏着筷子，视线停留在闻默的手指上，他不吃食堂饭，现在倒是肯和她一起吃了。

　　“我要回家。”她说。

　　“回家？”闻默刻意将这两个字说得很慢，

　　“过年总要回家的。”池凉雨思路一下子开阔了，先把闻默敷衍过去，反正他又不可能跟自己回去，到时候找个寒假工，不过这事不能让闻默知道。

　　闻默轻笑了一声，把碗里的肉夹给她，然后摊开手说：“手机给我。”

　　池凉雨习惯了他不时查看自己的手机，也没多想，乖乖把手机掏出来了。

　　“下午在图书馆等我。”闻默没摆弄多久就把手机还给她了。

　　“好。”

　　图书馆的活不多，整理了一下近期归还的书，池凉雨就能坐下来玩手机，然后很突然的，就发现她手机里的钱全都没有，绑定的银行卡也被删除，转账记录显示是转给了闻默。

　　池凉雨竟然没觉得意外，这是闻默会干出来的事，她缓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闻默打电话，告诉他自己在图书馆门口等他，接着向值班的老师请了假。

　　她在冷风中吹了半天，终于等到闻默过来，这下再也不用忍，池凉雨走过去，脸上的怒火根本藏不住，闻默看到她攥在手里的手机，知道到她已经发现了，却半点不慌，神色平常地去拉她的手。

　　池凉雨甩手要挣脱，挣扎中失手打了他一巴掌，声音大到她自己都愣住了，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闻默抿着唇，半张脸都红了。

　　“闻默。”跟他一起过来的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顿时进退两难。

　　池凉雨意识到自己给了他难堪，可是，可是这是他自找的，明明是他搞那些小手段。

　　她转身想走，闻默强硬地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冰冷的脸上熟练地换上微笑，转身向其他人说：“都别愣着了，说了我请客，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