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尘》山鹿

2、第 2 章

　　虽然经常被辱骂，但是言语的伤害没有谁能习惯，更何况，她连一个能告诉她，那些伤害她不应该承受的人都没有，她没有朋友。

　　池凉雨看着试卷发呆，到上课铃响也没有解出一道题。

　　下午的课更像是浑浑噩噩熬过去的，注意力不集中，学习效果也不太好，池凉雨有点懊悔，不应该因为心情影响了学习的。

　　在教室枯坐了一会儿，池凉雨才去食堂吃饭，她都是一个人，和中午一样，买了一份米饭两份素菜。

　　食堂的饭菜不贵，只花了她五块钱，买好饭她端着盘子找座位，还没走几步，身后突然有人撞她。

　　池凉雨被撞得趔趄了一下，手里的饭没端稳，不锈钢的盘子落下去，咣当一声，饭菜撒了一地。

　　周围人看过来，有好奇有同情，等看了几眼看够了，纷纷避开地上的饭菜走了。

　　池凉雨回头时撞她的人已经不见了，她抿了抿嘴唇，去领了一碗免费的番茄鸡蛋汤，当水喝完，饿着肚子回到教室。

　　桌子上被人用粗彩笔乱画了一通，课本也没有幸免，池凉雨试着用手擦，没有擦掉，她就放弃了，坐下来把书整理好，弯腰朝桌洞里看。

　　里面放了一袋紫米面包和一杯酸奶，还有一张纸条：我看到了。

　　池凉雨没犹豫，直接拿出来拆开吃，咬下第一口她就知道不是学校小超市里卖的那种面包，这里面还有黄油和果酱，很香，没有甜得过分，池凉雨小口咬着，就着酸奶吃完了。

　　不过就这点东西管不了太久，到晚自习下课池凉雨又饿了。

　　校车不等人，她又是在五楼，所以下课铃刚响，池凉雨立刻停笔，快速收拾好书包顺着人群下楼。

　　即便这样，等她上了车，里面已经没有空位。

　　校车都是从人少的西门出去，正好路过学校外面的小吃街，小吃街上这会儿灯火通明，隐约还有香气飘过来。池凉雨透过窗户看了几眼，感觉更饿了。

　　回到家时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主卧还透着光，池凉雨摸黑换好鞋子，先去厨房找了点儿剩饭吃，她也没吃多，垫垫肚子就行了。

　　吃完池凉雨回房间换睡衣，才看到膝盖青了一块，应该是白天磕的，没感觉疼，她就不在意。

　　换好衣服她去主卧找她妈。

　　沈芳梅正躺在床上刷抖音，声音开的很大，都有些震耳朵了。

　　“妈。”池凉雨走到床前叫了一声。

　　“回来了。”沈芳梅看了她一眼，继续把目光投到手机屏幕上，不知道被什么逗笑了，乐得拍了下大腿。

　　“嗯。”池凉雨搓了搓衣角，艰难地说：“妈，我饭卡没钱了。”

　　屋里蓦地一静，手机正在播放的视频被按了暂停，沈芳梅脸上露出不高兴的样子，说：“不是才给过你钱，怎么花这么快？”

　　“你上星期给的。”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整天一分钱不挣，你弟上补习班多贵了，你也不知道省着点花。”沈芳梅气得坐起来，摸出钱包掏了张一百的钱扔给她。

　　纸币哪有什么重点，还没扔到池凉雨面前就慢悠悠落到了床上。

　　沈芳梅重新躺下，不耐烦地翻了个身，重新点开抖音。

　　耳边全是视频里的笑闹声，池凉雨咬着嘴唇，拿过钱转身出去了。

　　本来晚上还要再看会儿书，可池凉雨却突然间没有兴致，她把钱放进书包里，动作迟疑了一下，转而从书包夹层拿出来一块巧克力。外国牌子，上面印的甚至不是英语，但具体哪国语言她不知道，或许是法语。

　　池凉雨撕开包装，掰了一块放进嘴里，又苦又甜，但是很好吃，她坐下来慢慢吃完了巧克力。

　　桌洞里会出现纸条和零食，听起来不可思议，甚至有点恐怖，但池凉雨却并没有太过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好像有个人很关心她，这简直像是做梦。

　　第二天到学校，池凉雨在桌洞里发现了一个保温杯，通体淡绿，杯身上印着一只卡通小猪，很可爱。

　　她拧开杯盖，保温杯里放的干燥剂没有拿出来，还附带了一张纸条：原来是没有杯子，可以和我说的。

　　池凉雨把纸条塞进书包夹层，拿着保温杯犹豫了一会儿，最后选择了接受。

　　她去前面接水，教室里有直饮水机，安装在门边，刚过去，恰好闻默和数学课代表从外面进来，手里各自抱着一摞试卷。

　　闻默瞥眼看到她手里的保温杯，视线轻飘飘掠过去，人径直走到讲台上。

　　“班长，这什么试卷啊？”前排有女生问。

　　闻默失笑，直接拿了一张试卷递给她，女生一脸惊喜接住，可等看清楚试卷上的内容，脸瞬间耷拉下来了。

　　旁边数学课代表把手按在试卷上拍拍，对班里人说：“数学试卷，一人两张，老师说了这是星期天的作业，都上来拿。”

　　池凉雨感觉身边多了很多人，都是去讲台拿试卷的，她有点不适应，接完了水站着没动，等人散的差不多了才过去讲台。

　　闻默递了两张试卷，池凉雨垂着头看都没看他，接过来转身走了。

　　才下去讲台，来领试卷的同学刻意撞了她一下，池凉雨被撞到门上，咣一声，很响。

　　闻默寻声看过来，问：“怎么了？”

　　撞人的女生笑着抢先说：“她走路不稳，自己撞上去的。”

　　话才说完，池凉雨猛地揪住她往门上去撞，旁边的同学立马去拉人，转眼揪扯到一块儿，池凉雨势单力薄，被两个女生按住，只感觉到处都是手，她的衣服头发全被撕扯着，混乱中肚子还被踢了一脚，疼得她几乎站不住。

　　保温杯摔落在地，磕碰的声音池凉雨也听不到，她耳边全是鼓噪声，终于有人把她抱起来，护在怀里，混乱结束。

　　可池凉雨不领情，几乎有些粗暴地推开闻默，去捡起保温杯。

　　闻默退后几步，看向打架的几个人，冷着脸说：“你们跟我去办公室，其他同学在班里读书。”

　　“班长，是她先找事的，关我们什么事啊！”有女生不服气。

　　“老师会判断，你和我说没用。”

　　“老师永远都不会判断，反正结果都是我被骂。”池凉雨突然出声，她攥着试卷，顶着凌乱的头发低下头，发泄一样说：“她那套受害者有罪论我已经听到厌烦，不需要再多听一次。”

　　说完看也没看闻默，径直走回了座位。

　　教室里一片死寂，众人有将目光投向池凉雨的，但更多还是看向闻默，想知道他要怎么处理。

　　闻默似乎很无奈，眉头皱着，左右为难，迟疑了片刻，对剩下几个女生说：“算了，你们回去吧！”

　　说完他走回讲台，敲了敲黑板，扬声说道：“早读已经开始了，大家读书吧。”

　　另外几个女生当然不服，回到座位上还在说：“班长就知道偏袒池凉雨。”

　　“她会装呗！”

　　“说得好像就她什么都知道，别人都是蠢货。”

　　“就是。”

　　话语隐在读书声中，池凉雨听不到，她趴在桌子上，及肩的头发披散着，盖住她小半边脸，胡萝卜头绳刚刚才被她捋下来，她也没有动手整理一下头发，上面仍然看得见被人拽过的痕迹，毛燥凌乱。

　　她眼睛盯着保温杯底部凹进去的一块，这是刚才磕出来的。

　　看了一会儿，池凉雨合上眼睛，不愿意去想那些烦心事，把书拿出来看。

　　中午去食堂充了饭卡，看着卡里充足的余额，池凉雨心情总算是好点。

　　她在食堂看了一圈，本来想花三块钱买一个小鸡腿，但是想到今天已经是星期五，高三年级一个月才星期两天，她晚上可以在家里吃，最终也没买，只选了一份炒青菜和一份半荤的香干炒肉丝，不过几乎见不到什么肉丝。

　　吃饱喝足，池凉雨拿起保温杯回班里。

　　这回她课桌被人推倒了，书本试卷撒了一地，看她回来班里同学都在笑，看热闹一样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不时对着池凉雨指指点点，神态颇为满足。

　　池凉雨埋着头把桌子扶起来，书本试卷一样样捡回重新放好。

　　她花了十几分钟，终于把课桌恢复成原样，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凳子。

　　池凉雨看了看周围的同学，没有开口问，因为问了也不会有人告诉她，反而还会幸灾乐祸地笑她，她早就知道的。

　　没有板凳她就站着，也没有人问她一句怎么站着，直到下午第一节课，历史老师进班后问了句：“这位同学怎么不坐下？”

　　池凉雨抬起头，很无所谓地说：“我没有板凳。”

　　她说完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闻默回头看着她，脸上神色不明。

　　“怎么会没有板凳？那这样，你去办公室拿一个。”历史老师说完，想了想又看向闻默，说：“算了，辛苦班长你跑一趟，她估计不知道办公室在哪儿。”

　　闻默站起来，没立刻出去，他把自己的板凳搬出来，几乎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把板凳拿到后面给了池凉雨，当着全班还有老师的面儿，池凉雨根本没有办法拒绝，只能接受，然后闻默才出去。

　　等他走了以后，历史老师看班里同学还在往后面看，不时交头接耳，提高了声音说：“开始上课了，都坐好。”

　　池凉雨低着头把书翻开，无视周围人偷偷打量的目光，心里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