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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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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云祁就是这副皮囊好看,笑起来温文尔雅。但他以前倒不是这样的人,小时候可是冷冷的一个孩子,不爱笑,任由大人怎么逗,始终面无表情。
与裴云祁相识也不知是何时了,总归是自个儿记事时,裴云祁边在自己身边。
两人母亲是闺中密友,时常一起赏花喝茶裁布,去寺庙小住祈福,所以这也是贺玉姝自小除了兄长外,另一个玩伴了。
倒不是贺玉姝有多大方,而是这个哥哥每次来得时候会给她带糖吃。母亲可不许她多吃,所以这个哥哥不爱说话不爱下笑倒是没那么重要。有时若是吃糖被兄长发现了,他还给自己打掩护。
所以在心底,这个叫云祁哥哥的人是极好的。以前啊,这个云祁哥哥在贺玉姝心里可是同糖一样甜的啊。
前头贺家二叔捏着山羊胡,笑得慈祥看着这对新人。
这朝堂上盛气凌人的沈国公,如今成了自己侄女婿,对自己不是客客气气的?以往瞧不惯贺家的蠢物此时不是上赶着巴结来了。
贺家二叔扮着慈父嘱咐了二人一些话。
站在他后面的贺怀卢看着自己父亲明里暗里说些要裴云祁扶持贺家的话,他不赞同地看了自己父亲一眼。
越过父亲先发制人,大堂上声音沉沉,“裴云祁,你既已娶我家玉姝,必得好生对她。若是她受一丝委屈,定要你付出代价。”
话语略带沉戾带着挑衅,贺家二叔山羊胡撇了撇,不悦了眼自家儿子,压低声音警示:“怀卢!不得无礼。”
而后缓和语气与裴云祁呵呵笑道,“贤婿,你莫在意,怀卢同玉姝自小一起长大,情谊在此有些关心也是人之常情。”
裴云祁如沐春晖含笑,毫不在意,拱手道:“云祁知晓。大哥为人正直,早有耳闻。”
贺玉姝眨眼回神,满堂只有二叔留客声,大哥贺怀卢满是不悦瞪着裴云祁,却又奈何他不得。
贺怀卢鼻息哼了声,“你故有自知之明便好,若是怠慢了玉姝,我贺家定饶不了你。”
“岂敢。”裴云祁这才真的将目光落在这位大哥身上,话语谦虚实则眼神薄凉充满挑衅。
而后,裴云祁再三推辞了主人家留客,贺玉姝也于二叔行了一礼。
再起身时,贺玉姝错过贺怀卢欲言又止的眼神。裴云祁伸手于自己时,她急切伸出左手,冰凉促进温热,霎时将她温暖起来。
就想儿时同他要糖吃那般急切。
那时他抿着唇笑:“我们吃糖吧。
此时他笑得温和:“我们回家了。”
…………
他低声传入耳中,贺玉姝小小呼出口气,小腿酸肿感也消了不少。自来了贺府,她还没好好坐过。
上了马车贺玉姝喟叹一声,终于走了。
“裴云祁,二叔同你说了什么?”贺玉姝看他,今日二叔实则反常,一直在笑。
凝神审视他,“你不会是答应他什么了吧?”
“没有。”裴云祁言简意赅。落落大方直视她目光。
“真没有?”这人年纪轻轻用老奸巨猾这词倒是何时,他若真是骗自己可不是轻而易举。想到这,贺玉姝有些泄气。
她道,“你不会收小恩小惠了吧?”
将她所有表情收入眼底,裴云祁忍笑,“若是真收了,可不就是一个你。”
整个贺家,有什么只得他留恋,唯有这一位三小姐了。
车子驶入胡同大街,这一条长街中央便是沈国公府。
遥遥有人骑马驰来。马蹄由远而近,最前得街边百姓惊慌躲闪。
贺玉姝正被裴云祁扶住下马车,那马突然疾速而来,马背上的人着鲜红衣裳,大声呵斥前面的人让开。
横蛮女子大呵,不停在空中扬鞭。贺玉姝一手正搭在裴云祁掌心,侧头看去,那马似受了惊惶,急急直冲这边。
贺玉姝来不及躲闪,裴云祁手腕使力将人代入自己怀里,疾速往后退了几步。
急奔的马紧挨着马车,扬鞭声在空中闷闷裂开,鞭尾正是贺玉姝方才站过之地。
腰背顺及往后,身子撞在他胸膛,动作过快,耳上的白玉耳环贴过面颊,微微冰凉。
裴云祁唤了一声,行动快于言语,伸臂掌心捂住她眼睑,声音沉烬:“没事。”
动作之快,快得来不及惊呼一声。眼睛被捂住,听觉霎时灵敏起来。侧耳贴在他胸膛,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眨眼,掌心便一阵酥麻。秋风扫过,吹皱湖水。
车夫有素地紧勒住缰绳往旁边去安抚受惊马儿。
街坊的武侯也不知去了哪,最终还是裴府的侍卫擒住当街策马的人。
被押解过来的女子一身劲装,极其傲然。
丝毫不顾两侧百姓因她策马惊慌受伤,“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敢抓我。”
“你当家纵马,蹄下险些害了百姓。”
女子嗤之以鼻:“呵,我的宝马还受伤了,区区几条贱命死了又何以足惜。”
贺玉姝蹙眉,面渐气怒意,在云祁怀里立好。
同为人,还从未见过这般刁蛮跋扈的,她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天子脚下,岂容得你一介妇人当街放肆。”
“你居然骂我。”刁蛮脸色骤变,瞪着贺玉姝,瞧她是个美艳的小女子,恶狠狠启臂仰鞭:“看我不打花你这小贱人的脸。”
没想到她腰间还有一条小鞭子,抽出来在空中腾得一响,闷沉喑哑。
贺玉姝吓的抖了薄肩,手中丝帕落在地上。她闭眼,鞭子没落在她身上,随即眨眼,侍卫很快将其压制。
“适忠。”裴云祁面色铁青,扣这玉姝手腕拉着自己身后。
随后不给胖妇人再说话的机会,沉声唤住随从,“把人困了,压入地牢,等稽查司候审。”
稽查司,直奉天子,专查高官富贵贪污腐败。
“你敢!!”胖妇人肥脸一横,“我夫君是丞相国舅身边红人,我与丞相夫人乃是手帕交,更是见过中宫娘娘。你若得罪了我,定是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云祁周身阴寒,蹲下弯腰去捡贺玉姝落在脚步的锦绣丝帕,再起身,拎起丝帕在面前,单手拍了拍上头落灰,轻柔放在其夫人怀中。
“裴云祁……”贺玉姝唤不住他。
倏然,他转身,直走到妇人面前,压迫感突如其来袭来,“你…你要干嘛?!”
他冷冷一笑,腿风凌厉一扫,动作之快,再一眨眼时妇人狼狈扑在地上,虚喘吃痛。
贺玉姝双手攥紧了丝帕,听得裴云祁沉戾声,“我倒要看看兵部侍郎有多大能耐,是否真能一手遮天。同丞相一起瞒天过海。”
“带下去!”
话到最后竟是一声戾斥,语调严厉如冰。
压着妇人的随从“是”一声,直接将人拖走了。
泼辣妇人扑通跪在地上,怒骂、渐行渐远转为求饶,声音远去。
百姓也不敢多留,很快整条大街又恢复如常。
阍房一众立在府门两侧,迎候主人回家。
贺玉姝随裴云祁进去,他握着的手微微合力,有些痛。
一路进了屋,周遭寂静。丫鬟们上了茶屏息凝声退了下去,生怕国公爷迁怒。
“裴云祁,”贺玉姝出声唤他,“在这歇会儿。”
没被他抓住的手指了指一侧的圈椅,
倒是鲜少看他失魂样子。
“你去哪?”手上力道又用力,裴云祁忽然道。
贺玉姝缩回右手,转身睁了睁眼看他,指了指案几茶具:“我想喝茶啊,你喝吗?”
他低眸,顺着她手指看去。松了手去斟茶。
而后青瓷茶杯递在她唇边,“喝吧。”
我自己可以喝的………贺玉姝想说这句话,可是凑过去喝了口,他慢慢上扬顺着自己,不一会儿茶喝完了。
“还要吗?”
“嗯。”嗓子好多了,她眨眨眼看他松开自己手又倒了一杯。骨节分明的手一只拎着青花松竹梅纹茶壶,一手虚搭在上面。听得水声潺潺,看他在放下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又依着方才那样他喂自己喝,茶香留齿,心里顺畅多了。
这次喝完裴云祁又倒了一杯。
贺玉姝推了推,盯着他:“云祁哥哥,你喝吧。”
今儿第二声云祁哥哥,将他唤回神。
他面上终有了暖和笑意,“我不渴。”
说着茶杯凑在她唇边,贺玉姝只得喝了些,而后推开,“喝不下了。”
青瓷茶杯搁在桌上,发出细微声响。
“云祁哥哥……”贺玉姝主动去牵他,忍不住好笑,明明没有受伤,他倒是一副惆然若失的样子。
轻轻柔柔拍哄他:“云祁哥哥别怕,我们都好好的,那个女人没有伤到我们。”
…………………
颜秋面貌平平,但因是大夫人身边跟前的伺候丫鬟之一,府里管家都会给些薄面。
这方亲自去外为大夫人材买了些东西,手臂挎着篮子进府,一个与他相熟的小阍房在后头唤住她,“颜秋姐姐。”
与她招手指了指门宅角落。
两人站立,小阍房左右瞧了瞧没人,便放心两手揣在胸前去瞟她的篮子,笑眯眯道:“您今儿又出去给大夫人买东西了啊。”
“促狭鬼。”颜秋白他一眼,无奈从袖子里拿出二两碎银递过去,拍在他手里。
“诶,”小阍房眼睛晶亮,口中说着吉利话,连连说着:“大夫人安好,颜秋姐姐安好……”
颜秋白他一眼,转身就要离去。
小阍房把碎银揣在胸口,忙跑两步追上去,“颜秋姐姐别急着走啊,我有话与你说啊。”
动手去拉她的手腕,颜秋面侧一红,回过神时羞急推他,不免大了些声:“有话就说,拉拉扯扯的。”
小阍房一时愣,而后心里有些恶寒。要不是看在她每次给的碎银多,他才不想跟这个丑女人说话。
而后小声与她说了今日府门外发生的事。
“真的?”裴洛氏讶然,不经提高了声音。将将要吵醒怀里午憩的女儿,
愣了一下晃晃压低了声音。
颜秋弯腰点头,“是小胡子说的,不应有假。”
裴洛氏倒是笑了,“这裴府的男人可个个都是痴情种了。”
“母亲,你在跟颜秋说笑什么?”裴婈伸了伸小腿,睡眼惺忪着小嫩手迷迷糊糊去抓裴洛氏的衣襟。
“母亲,四婶婶回来了吗?”裴婈慢慢醒了,又要伸手抓裴洛氏头上的银钗。
裴洛氏摇头,抱着自己的小娘子亲了亲她额头:“还没有,婈儿先跟着颜秋去可好?”
裴婈还想赖在母亲怀里,撒娇道:“去年去了今年还要去呀。不去可好啊?那个火婈儿看见就害怕。”
“不行。”裴洛氏掩了笑色,扶着女儿肩膀正经语气:“婈儿跟你哥哥都要去,不然你爹爹泉下有知,会怪为娘的。”
一座荒院。推开木门,越往里走,院里草木深深看着瘆人。
裴婈紧紧攥着哥哥手,看颜秋在正堂端了个铜盆,往里扔冥币铜钱,昏黄火焰往盆外乱窜。
她问:“哥哥,父亲生前为何要住这么远的院子?”
裴犀比妹妹大两岁,懂了不少事,此时严着脸紧紧盯着那团火。
…………
三日后,天未明。
敛花绣文青罗幔中,猛得立起人影。
贺玉姝做了个噩梦。里头毒蛇嘶嘶,皆朝着她来,论她在梦里怎么呼喊,无人应她。
手一直颤抖,失落扑在一旁,触及冰凉,扭头看去身侧早已没人。
闭眼靠着织锦弹花软枕,一手落在额头喘息,冷汗沁湿了后背。
慢慢摊开左掌心,床榻上昏暗,但依然可见掌心有两道横向鲜红抓痕。
贺玉姝喃喃道:“发作得这么快吗?”
慢慢的,恐惧顺着后背蜿蜒而上。
手发抖得厉害,去推左臂衣袖。太过紧张推了两次才挽起衣袖。自手腕脉搏处而下有两道比掌心还长的红痕,看得更清晰更慎人。
“唉……”她叹气,自己抹了抹落下的泪珠:“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兄长回来。”
外间有声响,贺玉姝忙躺下装作没醒来。
同裴家三个小孩在听风轩喂鱼。有一位不速之客。
凇王换了亲王服饰,看上起仪表堂堂。
他比贺玉姝高出一些,摇着折扇平凭栏而立:“夫人姐姐兴致真好,阴沉天出来喂鱼食。沈国公倒是在朝堂水生火热。”
贺玉姝敛眉,指尖捏了些鱼食往池塘扔,一团红缨尾鱼扎堆争抢,溅起水花。
凝神看了一阵,贺玉姝慵懒支起头看了看凇王,淡淡吐字,“怎么,挨着凇王殿下给人送药了吗?”
跟在凇王后面的裴婈捂着嘴笑,口齿漏风:“顾巡七,你看药圣这下栽跟头了。”
而后仰着脑袋看前头神态悠闲的女子,“还是婶婶腻害。”
大的说不赢,凇王瞥了眼旁边几个小家伙,逮着最小的磨了磨牙:“婈丫头,你笑声莫过太大了,小心第二颗门牙落了。”
小丫头笑声停,闭了嘴害羞地躲在哥哥身后,“哥哥,药圣坏蛋。”
凇王看着她过来,脸上惊恐往后推,“夫人姐姐你已经说赢我了,怎得你还要打我吗!”
贺玉姝嘴角上扬,从他身侧走过,而后立在早已站在垂花门多时的人面前,“裴云祁,你回来了。”
佳人嬉笑晏晏,半抱怨半撒娇:“我可是等了你好一阵。”
裴云祁官服未换,周身不同寻常的威严。他修身挺立,深邃眸底透着温和,怀中拿着从街角小贩买来的新鲜板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