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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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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罪,才能够救您。”
凉宫悠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乌黑的发丝滑下,在脸颊上留下浅浅的阴影,淡色的眼眸在微曛的灯光下显得惊心动魄。
她的前方,年迈的老者躺在镂金的床榻上,病容苍白。
这位曾经暗夜下的帝王,如今已经年老昏庸,化身暴君。
“杀,杀了所有人。”老首领喘了口气,浑浊的眼眸出现杀意,“我命令你,凉宫干部,出动黑蜥蜴,游击队,去制造罪孽。”
凉宫悠的异能力——天秤之罪,将罪孽等价交换,能够换取他的健康。
只要有足够的罪,他就能活下去!
“咳咳咳。”
伴随着首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凉宫悠转身退下,她的步伐无声,如同幽灵一般穿梭过首领卧室的大门。
大门缓缓合拢,门旁守卫着首领安全的黑衣男士低下头,不敢看凉宫悠一眼。
她黑色的风衣在暗夜中划过一道弧线,这座矗立在横滨的钢铁巨兽,任她走动。
黑衣侍卫们在凉宫悠的身影彻底消失后,才敢抬头,继续守卫着大门。
年迈的首领暴虐,残杀着一切碍眼的人。凉宫悠由他亲手提拔,所有杀戮的命令都被她圆满完成,甚至足够血腥。
那是个视尸山血海如无物的“人”,横滨的黑夜由她亲手缔造。
——
港口黑手党的黑蜥蜴和游击队同时出动,如同亡灵一般,在这座城市里收割着人命。
死神的镰刀划过,带来硝烟与鲜血。
目睹这场屠杀的凉宫悠,眼神不变,甚至透露着淡淡的索然无味。
她的眼中,罪孽汇聚,异能力「天秤之罪」发动。
远处最高的大楼里,躺在床上的首领感觉到自己无力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
他又下达的命令。
——“清扫一切,杀尽所有。”
凉宫悠淡淡地扫了一眼手机上突然蹦出的信息,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指尖一滑,信息还没有打开就被删除。
她看着眼前不断上演的死亡场景,感受着罪孽的堆积,心中却生出不解与厌烦。
生与死不断重演的剧场,屠杀者下一刻就会沦为被杀者,背叛与伪善时刻上演。
善从何来,罪归何处?
从杀戮开始,由罪孽终结。
从头到尾,凉宫悠只下达了“杀”的命令,肆虐的港口Mafia恶徒将这一命令贯彻到底。
横滨,早就夜幕遮天。
——
“医生呢?”
凉宫悠的语气并没有带上疑惑,她目光冷淡看向盘腿坐在沙发上的男孩。
右眼缠着绷带,鸢色的左眼露出没有表情的神色。微卷的黑发柔软地贴着脸颊,脸颊上带着一丝病弱的苍白,足够秀气。
他圈着沙发上的米色抱枕,整个人盘在沙发上,像一只黑色的幼猫,病弱又厌世,冷淡又不想理会人。
太宰治垂下眼眸,语气很淡:“去见首领了。”
凉宫悠没有丝毫意外,她看了一眼莫名颓丧的太宰治,走了过去,坐到了沙发上,伸手抚上了他脸上的绷带。
罪孽,消失了。
太宰治像受惊的猫崽一样,浑身炸毛却受制于人动弹不得。
凉宫悠几乎沉迷在绷带柔软的触感之下,在这污浊的世界上,只有现在才没有罪孽。
“真好啊。”
她的声线冷淡,眼神却带着夜晚的漆黑,看向太宰治。
“人间失格,丧失了为人的资格。”
太宰治的表情空白,被凉宫悠眼里的黑暗震慑到无法出声。
“回答我啊,太宰君。”
凉宫悠挑起了太宰治的下巴,语气漫不经心却又带着一丝恶劣。
“你是作为神而存在的吧?”
他咬了咬唇角,低垂视线,细碎的黑发遮住了眼底的脆弱。
凉宫悠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却是罪孽的集合,万恶的源头。我能看见世间的业果,却只能沉沦在罪恶中。”
她的指尖轻轻地触碰着太宰治的脸,眼中出现了冷静的疯狂。
“你是这污浊之中唯一的清明。”
太宰治鸢色眼眸中倒映出凉宫悠的脸,他抓住她的手,声调青涩而稚嫩:“活着或者说生命,生命的存在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空洞而贫乏的生命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只为在这万恶的世界沉沦?
凉宫悠看清了空无一物的鸢色眼眸,感觉到了空白神色背后的孤立无援,仿佛一只脚迈进了干涩贫瘠之地。
“没有。”
她从空白的世界断然抽身,看着太宰治,眼里带着冷漠:“罪,才是世间的主调,生命本身就是罪孽的演化。”
——“唯有尽力自持,方不致癫狂。”
凉宫悠把手放在太宰治的头顶,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看着她唯一看不见罪孽的人。
她说。
“我需要,你尽力活着。”
淡色的眼底倒映出太宰治秀气的脸,右眼上绑着的绷带被她一圈圈卸下,露出了没有丝毫损伤的眼睛。
太宰治不适地眨了眨右眼,沉默地低下了头,顺从得像一只服软的幼猫。
凉宫悠摸了摸幼猫柔软的毛发,似乎将这只黑猫崽划拉进了自己的领地。
她看向了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医生。
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凉宫悠看不见这位面容有些艳丽的医生身上带有多少罪孽。
可事实上却不少。
“凉宫干部。”
医生低下了头,向着组织中唯一掌握着绝对权力的干部问好。
森鸥外,老首领的私人医生。
“医生,首领怎么样了?”
凉宫悠没有放开太宰治,反倒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他的头发。
太宰治抬起鸢色的眼眸看向她,又偏向了站着门口的医生,没有拒绝,默许了她的动作。
森医生像是没有看见凉宫悠的动作一样,目不斜视:“多亏了您的异能力,首领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他顿了顿,按照首领的吩咐继续说道。
“首领又下达了调令,希望您铲除潜入横滨的军警。”
森鸥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忍不住看向无动于衷的凉宫悠。
“凉宫干部?”
凉宫悠拿下了放在太宰治头顶的手,瞥了一眼浑身罪孽的医生,语气不咸不淡。
“这件事,由你去做吧。”
她淡色的眸中,氤氲着看不清的色彩,最终化作黑暗。
“医生。”
森鸥外领命告退,眼眸折射出紫色的光晕,黑发散乱垂下。
他最后看了一眼太宰治,就关上了门。
听见门被带上的声音,凉宫悠继续撸着太宰猫猫。
“凉宫小姐。”
太宰的声音不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望,像是在试探着什么。
凉宫悠放空双眼,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养一只幼猫。
一旦养了,幼猫会太过粘人的吧?
良久,她才把目光转向了太宰治,眸色依旧浅淡。
凉宫悠什么都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脑袋,冷漠的面容上带上了一点柔软。
太过粘人的话,反而丢不掉了。
——
暴动的横滨,未免太过无聊,夜深时分,只能听见不绝于耳的枪弹和哀嚎声。
高悬的明月被乌云遮住,夜空中不见星辰。
夜之暴君已经奄奄一息。
年迈病弱的首领躺在床上,拼命地想要叫出来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看向被他视为最后的救命稻草的凉宫悠,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夜幕下的横滨。
“凉宫,快救我,救我。”首领呼吸不顺,艰难地开口,“你要多少罪孽都可以,整个横滨的人都可以去死。”
凉宫悠继续看着横滨的夜景,并不回应。
“凉宫!”衰老的首领恼羞成怒,竭力吼了一声又气若游丝。
在他逐渐惊恐的眼神中,凉宫悠稍稍转过脸颊,声线平静:“最初,我只想看看一个人能为了自己犯下多少罪孽。”
“只是——”
她淡色的眸中不带情感,静静地叙述着。
“首领阁下,你的罪孽过于糜烂。”
凉宫悠停下了「天秤之罪」,老首领感到一阵窒息,手指泛着冰凉,眼球凸出,脖子上蔓延着凸起的经脉。
他睁大了双眼,挣扎着却无法嘶吼出声,最终带着不可置信神色呼出最后一口气。
死去的人,罪孽逐渐消散,业果也随之消失。
“医生。”
站在床后的森鸥外应声看向了凉宫悠,紫色的眼眸中潜藏着不带感情的疯狂。
“横滨,太过无聊了。”
凉宫悠语气淡漠,垂下的发丝遮掩住了白皙的脸,她伸手贴上落地窗,描绘着乌云散去后重新现身的月亮。
“把横滨整顿一下吧,不然就太难以入眼了。”
她回过头,对上森鸥外的紫眸。
“是吧,医生。”
森鸥外理解了凉宫悠的意思,整个人暴露在月光之下,他抿起嘴角,勾出笑意。
“当然。”
他的音色低沉。
“凉宫小姐。”
——
凉宫悠摸了摸太宰的脑袋,顿了一下,在他近乎空洞的眼神中,无法开口。
十五岁的太宰治身高还没有超过她,鸢色的双眼直视着她的眼底。
接近两年的指导,原本瑟缩的黑猫崽已经学会了无声的指责。
“离开横滨?”离开我吗?
像一只被抛弃的猫崽,静静地看着铲屎官,孤单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凉宫悠觉得养幼猫就是这点不好,粘得厉害甩不掉。
到底是养了两年的小家伙,她用指尖碰了碰太宰的脸,看着他不再缠着绷带的眼睛。
凉宫悠从太宰的口袋里翻出了绷带,给他的右眼绑上了。
太宰睁大了那只露在外面的左眼,紧紧地盯着凉宫悠,以为自己理解错了她的意思。
“没理解错。”她顿了顿,迟疑着开口,“最多三年。”
凉宫悠把手覆在那只缠着绷带的右眼上,又揉了揉太宰柔软的发丝。
她承诺。
“三年后,我会亲手帮把绷带你拆下来。”
鸢色闪烁,太宰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像是得到了铲屎官纵容又嘚瑟起来的猫猫。
“不问我为什么让医生当首领?”
凉宫悠摸了摸乖顺下来的幼猫。
太宰鼓起脸,被投喂了两年,脸上带着点软乎乎的肉,他嫌弃:“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提起他?”
“不问我为什么离开横滨?”
“……反正你会回来。”太宰的语气带着点胡搅蛮缠,让凉宫悠怀疑了一下自己的耳朵。
她把两只手分别搭在太宰的肩上,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遇见不能解决的事……可以试着找我帮忙。”
这大概是凉宫悠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
太宰猫飞快地点头,用一种撒娇般的语气对她说:“最后一餐,我要吃你做的蟹肉。”
凉宫悠:……
糟糕,猫猫太过可爱。
“……可以。”
色令智昏。
——
三年后。
Lupin酒吧。
“安吾安吾!”太宰从吧台座位上探出半个身子,伸出手招呼着从楼梯上下来的友人。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看向莫名欢快脸色荡漾的太宰治,转而问另一边的织田作之助。
“太宰这是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抿了一口酒,摇了摇头:“今天我见到太宰的时候,他就这个样子了。”
坂口安吾点了一杯番茄汁,和织田作一起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鸢色的眸中闪烁着光芒,整个人周围撒起了小花花,嘴里哼着不在调上的欢快歌曲。
“当当当——”
他用指尖弹了弹玻璃酒杯,酒杯发出悦耳的清脆响声。
“你们不想问问我发生了什么吗?”太宰用眼神示意着两位友人快来问他。
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对视了一眼。
两人达成一致,由织田作开口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宰。”
太宰的用手捂住脸颊,一脸娇羞地开口。
“我的女朋友明天要回来了。”
织田作淡定地喝了口酒,面色十分淡定:“恭喜了。”
“喂,这里应该吐槽啊!”坂口安吾忍不住吐槽之魂,他推推眼镜,发出了灵魂质问。
“太宰怎么可能有女朋友啊!”
太宰治表示不服,他凭什么不能拥有女朋友?
“整天无所事事的干部大人,除了自杀就是摸鱼,工作都推给了部下,哪有心思找女朋友?”
港口Mafia高级情报员坂口先生表示,太宰干部身边并无接触过密的女性。
“咦——”太宰发出质疑的声音,“安吾,你不能因为你是单身狗就肯定我没有女朋友。”
他的声音欢脱又欠揍:“天天加班的悲惨社畜怎么能跟我这个有着大把空闲时间的人比呢?”
“安吾的头发看起来又少了不少呢。”
太宰治的话语如同魔音贯耳,坂口·社畜·发际线堪忧·安吾被打击到了一瞬。
“织田作你评评理!”社畜突然怒气值爆棚。
织田作之助一脸神游天外,略显天然地开口:“啊,那就没有办法了呢。”
回应他的是太宰突然的大笑和安吾幽怨的表情。
笑出眼泪的太宰平复了会笑意,举着酒杯坐在旋转凳上转了一圈。
“我说真的哦,是真的女朋友,追了三年才追到的女朋友。”
太宰鸢色的眸中仿佛揉碎了星辰,酝酿出温柔的色调。
织田作和坂口安吾对视一眼,两人一起举杯。
“敬太宰的女朋友。”
太宰治脸上带着蜜一样的笑意,举起酒杯,里面澄清的酒液晃动。
“敬我的女朋友。”
——
港口黑手党的本部,五座大楼,是横滨地标般的存在。
三年前,先代逝去,新任首领继位,接手混乱的横滨。
三年后,尽管黑夜下的暗流仍波涛汹涌,但表面上的横滨已经和平了很多,前来旅游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港口黑手党就是这座城市的守护凶兽,任何敢于越界的势力都会被狠狠地撕下一块肉。
五座大楼中最高的那栋,是首领拥有的。
森鸥外穿着马球大衣,挂着红色围巾,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白天的横滨。
他身后,一个小个子橘发少年,带着帽子披着黑风衣。
“中也君。”
中原中也面容严肃了起来,听候着首领的命令。
森鸥外没有转身,他看向远处澄澈的天空,蹙着眉心:“你原本出差的任务取消。”
哈?
中原中也有些疑惑,但也遵从了首领的吩咐。
“真正的大麻烦要来了。”
森鸥外的神情凝重,他转过身来,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应该知道当年横滨暴乱的时代吧。”
中原中也点头。
当年的暴乱祸及整个横滨,那时候的港口黑手党就像一只见人就咬的凶犬,血腥与杀戮充斥着横滨每一条街道。
他疑惑,不知道首领为什么提起这件事。
森鸥外的双手背在身后,黑色的发丝散落在耳旁,紫眸沁着冷意。
“现在,那个执行杀戮命令的人回来了。”
语调森然,忌惮之意不言而喻。
中原中也抬起手扶了扶帽檐,问道:“是需要我铲除那个人吗?”
出乎他的是意料,森鸥外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正如罪孽无法被消除,她,是无法被杀死的。”
中原中也一愣,她?女人?
森鸥外沉下了面容,看着眼前最衷心的干部,一字一顿:“切记,不能与她为敌。”
那个女人,视万物如刍狗,视屠杀如无物,是万恶的源头,罪孽的初始。
他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一样。
“中也君,我希望你在太宰君之前接触到她。”
中原中也皱眉,这又关太宰什么事?
森鸥外看见中原中也皱了一下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感叹又庆幸双黑不和。
他露出了点笑容。
“她曾经教导了太宰君两年时间。”
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瞳孔在一瞬间睁大,橘色的发丝划过脸颊。
能够教导太宰治两年的女人,足够他震惊。
“太宰君的某些手段跟她如出一辙。”
“她的名字是——凉宫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