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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   叶临循着指示来到九层赌场,站在某个熟悉的私人包间时,多少有点哭笑不得。抬手敲门前,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表情,于是当崔宁的保镖打开门时,看到的是一副局促不安却又强自镇定的样子。

      崔宁百无聊赖地在桌沿磕着骨牌,门一开才恢复了点精气神:“我都快无聊死了,快过来陪我玩几局。”

      叶临站在门口没动,犹豫道:“二少,上次的事……”

      “哎呀,那都无所谓的嘛,”崔宁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杵那干什么,进来坐啊。”

      叶临轻轻吐了口气,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戒赌了。”

      “什么?”崔宁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显而易见,不高兴了。

      叶临知道他身份不一般,就算没有这“二少”的称呼,单看排场也猜得出来。这样的人是不好得罪的,虽然看起来并不是难相处的主儿,但能让熟悉的人都避着,自然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崔宁拉着脸,眼圈忽然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画面一度十分诙谐,一个肌肉发达的汉子坐那儿委屈地哭哭唧唧,叶临活了二十多年,这场面还真没见过。

      “哎,你别哭啊,”叶临无奈,“我是戒赌了,又要还债又要糊口,条件不允许。但是……只要不下赌注,不就算不得赌了吗?”

      要说被眼泪打动,动了恻隐之心肯定是不存在的,叶临从来不是什么爱心泛滥的人,更何况是对着这么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纨绔。
      不过他的确是从这几滴眼泪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在两人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这位少爷遭到拒绝的第一反应不是威逼利诱,而是默默抹起眼泪,这岂止是不难相处,简直过于平易近人了。

      崔宁听了叶临的话,眼圈红红地抬头看他:“你答应了?”

      叶临走过去,语气哄小孩似的:“玩什么?听你的。”

      崔宁吸吸鼻子,戳了戳桌子上的骨牌。

      包间里的荷官已经换了一个,崔宁的保镖还是那位,看向叶临的眼神充满了复杂。

      既然没有赌注,叶临便也没什么顾忌,从容落座,输的得心应手肆无忌惮,崔二少的脸色很快由阴转晴,可没过一会儿,又消沉了下去。

      叶临察言观色,关心道:“身体不舒服?”

      崔宁摇了摇头,叹气:“唉,总赢,也怪没意思的。”

      “……”叶临自认服务意识相当到位,马上改变了陪玩策略,赢两局输三局,根据对面脸色穿插调整。这下总该满意了吧?然而没过多久,这少爷又蔫了下去。

      “唉,每天玩的都是这套,也怪没意思的。”

      叶临耐着性子哄人:“楼上楼下还有很多项目可以选择,你看……”

      “都玩过了,”崔宁唉声叹气,挥挥手让荷官离开,有一下没一下地用骨牌敲着桌沿,“再多的项目,也架不住天天玩啊,一玩玩了这么多年,真是怪没意思的。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

      ……并不能,甚至怪想打人的。
      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叶临沉默了一会儿,客客气气地说:“我这倒有些玩法,肯定是你没体验过的。”

      崔宁眼睛亮了:“什么?快说。”

      “很简单,”叶临说,“在珈蓝,你一直都是享受服务的一方,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什么新的项目可以提供,觉得无聊也是人之常情。但只要你愿意,完全可以反客为主,服务别人。”

      一旁的保镖瞪大了眼睛,看向叶临的目光明明白白地写着“你疯了吧”。

      崔宁眨眨眼,似乎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懵了一会儿,猛地一拍大腿:“说得有道理啊!”

      保镖:“……”

      “那我现在干点什么好呢?”崔二少又虚心发问了。

      叶临换了个舒服的坐姿,随手将指间的骨牌一丢,简明扼要地说:“我渴了。”

      不得不说,崔少的反应有时还是称得上迅速的,在保镖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他从座位上一跃而起,颠颠地往包间内的酒水间去了。开冰柜,拿酒水,一气呵成,不一会儿,便端着放好冰块的朗姆酒出来了。

      “手脚挺利索的啊,二少。”叶临对新身份适应良好,毫不客气地接了酒并附上一句称赞。

      崔宁挠挠脑门,嘿嘿傻笑:“您、您满意就好。”

      保镖没眼看似的抬手遮了半边脸,心道:这他娘的是什么世道?忽悠傻子也得有个限度吧?

      可惜叶临似乎没有这个觉悟,少爷似的将崔二少支使得团团转,后者居然也吃错药似的全盘接受,并乐在其中,简直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了门。

      一通端茶倒水捏肩捶腿下来,崔宁眼巴巴地问:“您还有什么要求?”

      叶临舒舒服服地靠在宽椅上抿了口酒,说:“行了,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下次再玩。”

      崔宁“啊”了一声,显然意犹未尽:“没了?”

      叶临正待说点什么打发他,中途实在看不下去、自觉跑到门口站岗的保镖忽然敲了敲门,通报道:“二少,刚刚有人过来问,可否进来陪您玩几局?”

      崔宁登时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很显然,主动送上门的着实不多见了。

      “快、快让他进来!”二少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发抖。

      叶临立马搁下酒杯恢复了正形,主动起身告辞。

      “别走啊,咱们可以一起玩。”崔宁不愿让他离开,等门口那人通过了保镖的检查,走进门内,这种不舍的感觉顿时更加强烈了——来人戴着一顶看不出颜色的旧帽子,花白的头发从帽檐下杂乱无章地钻出来,身上打满补丁的外衣又宽又大,两只手掩在过肥的袖口里。

      胡子拉碴的老头冲崔宁笑出一口黄牙:“二少,你好。”

      崔宁咽了口唾沫,拽着叶临的胳膊把他强行拉回桌后,不容质疑地说:“你来洗牌!”

      叶临好笑又讶然地看了他一眼,不得不说,崔宁不傻的时候,人还是挺聪明的。

      大概是察觉到了崔宁的戒备不安,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说:“年纪大了,没心思收拾自己,这副模样,没吓着二少吧?”

      崔宁磕巴了一下:“我、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按说我也算珈蓝的常客,不过您确实没见过我,”男人笑道,“我常在楼下喝闲酒,上面这些,不是我们这种人玩得起的。”

      “那你打算拿什么跟我赌?”崔宁迷惑了。

      “我的毕生所学。”这邋遢老头慢悠悠地说。

      叶临强忍着笑——合着是世外高人跑这儿收徒来了?

      只可惜,不管他是否有真才实学,崔二少都是个如假包换的草包,一听这话顿时恼了:“你敢笑话我没上过学?”

      对方赶紧解释说:“……不不,怎么可能呢。我的意思是,您赢了,我愿意倾尽全力,去帮您办一件别人办不成的事。”

      崔宁嗤了一声,不以为然:“有什么事是钱办不了的?”

      “那些让您烦心却又无可奈何的,不就是吗。”对方笑眯眯地说。

      崔宁又上下打量他几眼,拧着眉头陷入沉思。叶临默不作声地观察这奇怪的男人,他显然是有备而来,崔宁这个人傻钱多的主,被人盯上也正常不过。由于他没做自我介绍,叶临便暂时在心里将他称作老骗子。

      崔宁道:“你有这么大能耐?”

      老骗子笑了两声,说:“如果办不成,就把我这条命抵给二少,您觉得如何?”

      “我要你的命有什么用,”崔宁说,“你的命能让我不无聊吗?”

      “我的命有没有用,就要看二少能不能赢得过我了。”老骗子上激将法了。

      崔宁很配合地上钩了:“发牌。”

      老骗子的手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来抓牌,叶临注意到他的左手不自然地发颤,右手没有异常,缓慢而用力地捏着骨牌。

      “早就听说二少牌技了得,我苦练了三个月,还是甘拜下风。”

      第一局老骗子输了,不过崔宁赢得也并不轻松,他揩了下额角的汗,很像那么回事似的说:“你还得再练练。”

      他抬抬手,志得意满地示意叶临重新洗牌,叶临马上知道他这次栽定了。

      不出所料,老骗子缓缓推进、步步为营,几乎每一次都在崔宁即将获胜的时候扭转局势,输的无可奈何又咽不下气,于是一局接着一局地打下去。绝对是熟手,叶临默不作声地瞄着老骗子的打法,心里得出结论,只是他摸牌的手法看起来却像个生疏的,能单用右手的时候绝不用左手,三根手指一张张捏过,显得十分笨拙。

      终于,崔宁输到暴跳如雷了,把桌上的牌一推,怒道:“我不玩了!”

      老骗子笑着说:“您看……”

      不等他说完,崔宁便不耐烦地挥手打发道:“给他结账!”

      保镖犹豫了一下,凑上前俯身,战战兢兢地小声提醒:“二少,您今天的额度……”

      是了,保镖一直没敢吭声,眼看赌注翻了一倍又一倍,玩到一半的时候,崔宁的额度就已经不够用了。

      他恼羞成怒地瞟了老骗子一眼:“改天给你结,少不了你。”

      “二少言出必行,我不担心这个。”老骗子微微一笑,“只是这钱我不敢拿,您肯跟我玩上几局,已是荣幸,实话说,我也不是奔着钱来的。”

      “那你想要什么?”崔宁警惕了。

      老骗子不说话了,拿眼去瞥一旁的叶临和保镖,叶临识趣地从还未整理好的牌桌旁走开,拉开单间的门。

      “有必要搞这么神秘吗?有话快说!”崔宁不耐道。

      “这事说来也简单,只想托您帮忙捎件东西,不过还是不要当着旁人面讲的好。”

      叶临带着“旁人”的觉悟体贴地带上门,反手就在门边贴了枚“月牙”,将接收端在掌心里转了转,抬手压到耳麦下——他倒要看看这老骗子准备耍什么花招。

      保镖自然也品出他话里的意思,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支开普通服务生可以,支开他,想都别想。

      崔宁兴致缺缺:“你还要卖几个关子啊?”

      “我想,为了保证东西的安全,您和越公子都不会介意我多绕几圈的。”老骗子不慌不忙,特意将“越公子”几个字咬重了些。

      崔宁眉头一拧,不情不愿地将身子坐正了看他。

      半分钟不到,叶临身边又多了个人。

      保镖满心担忧却又无可奈何,隔着门一眼一眼地往里面瞟:“真是多事之秋,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啊,这老头……”

      叶临正专心致志地听耳麦下传来的动静:“闭嘴。”

      “……”保镖不敢置信,“你让谁闭嘴?”

      门内,老骗子从口袋里摸出一支暗黄色的封装管,推到崔宁面前。

      “你说,只要我把这个东西带给他,他就会主动替我付清输掉的钱?”崔宁捏起这平平无奇的小玩意儿看了一眼,将信将疑。

      “没错。”

      一段长久的静默。

      叶临抬眼扫了下保镖,说:“你哪天被解雇了,就是因为话多。”

      保镖气得想打人:“你……”

      崔宁仔细琢磨了一会儿,问:“那他要是不付呢?”

      老骗子哈哈大笑:“不付,那就是我赌输了,这账就此扯平,二少自然也无须再付了。”

      门外,保镖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叶临,觉得这人真是鬼得很,昨天胆大包天在珈蓝出千,明明差一点就交代了,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了珈蓝的正式服务生,还给崔宁灌了一通迷魂汤,简直匪夷所思。

      身后的门忽然开了,老骗子笑呵呵地同崔宁道别,慢悠悠地沿着廊边走远了。

      崔宁的手按在口袋上停留了一会儿,眼神还带着些许迷茫。叶临绕过保镖走向牌桌,默默整理起刚才没收拾好的骨牌。崔宁发了会儿呆,撑了下桌沿刚准备起身,叶临的手肘便碰到了桌边那杯没喝完的酒,酒杯翻倒,酒液洒了一地。

      “哎呀——”崔宁刚站起来,顿时脚下一滑,四脚朝天地栽了下去。

      保镖大惊失色,一个箭步冲过去要扶崔宁,谁知叶临抢先一步,半托半拽地接了崔宁一把,给他做了缓冲。

      可惜崔宁体格过于健壮,叶临搀了一下没搀住,崔宁的屁股还是结结实实地砸到了地面上,顿时哎呦哎呦地惨叫起来。

      叶临慢慢抽回手。他的胳膊被崔宁在桌边撞出一片淤青的同时,那支暗黄色的封装管也已捏在了手心。

      保镖如临大敌,俯身搀过崔宁对叶临吼:“快叫医疗服务!”

      待将崔宁扶上诊疗台,叶临推开更衣室的门,借着柜门遮挡,小心地查看起手中的东西来。

      是支普通的封装管,开口处没有任何玄机。他谨慎地拧开,从里面取出一张被卷起的相纸,展开发现上面做了特殊处理。

      消除掩盖相纸内容的特殊涂层,对器院出身的学员来说并非难事,只是这个涂层工艺过于原始,消除之后很难再恢复原来的样子。

      叶临用指尖勾出红珀,取了卷薄膜覆到相纸背面,又抽出支透明液体,滴到薄膜上,均匀地晕开。

      做完这些,静静等待了十几秒后,当他看清相纸背面透出的图案时,轻轻抽了口气——

      画面中的背景是郁辞的住所,方直转过身来朝向镜头,视线却落在别处,显然是偷摄来的影像。然而这不是最令叶临惊讶的,真正让他吃惊的是,在这张照片上,方直脸上没有任何疤痕,裸|露出的双臂上,也没有一点点骨肉与金属交融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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