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23、第 23 章

　　白眠驾轻就熟地走进了乌衣顶层的办公室，外间空着。他径直推开通往里间的门，监视器的屏幕果然亮着，乌衣倚靠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看着监视器中的画面。

　　“老大。”白眠走过去，屏幕上正是一脸非礼勿视面红耳赤的叶临，他瞥了眼，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个异数。”

　　乌衣若有所思地望着屏幕里的叶临，道：“你怎么想？”

　　“虽说今天得罪了一把郁辞，但到底是21区出来的人，和郁辞有没有瓜葛，暂且还不能定论。”白眠评价道，“性格太过鲜明，看起来不适合做这行，不过如果是装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我倒不觉得他是哪边派来的，”乌衣指节轻轻扣着沙发扶手，眼角含笑，“人各有志，就不能是自己要过来的么。”

　　白眠一愣，继而笑道：“也是。好久没见您对谁这么感兴趣了。”

　　“他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乌衣叹息似的轻轻柔柔地说，“我在珈蓝这么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单寻刺激的少，来来去去，不外乎是想从这里挖到什么消息、找什么人的。他不一样。”

　　什么故人，白眠没敢问。尽管在其他人眼里，乌衣最信任的就是他，在珈蓝的地盘上，他是最不受规矩束缚的那一个，但白眠心里清楚，一旦自己真正僭越那条底线，后果将是无法想象的。

　　珈蓝是个充满秘密的地方，而这里最大的秘密，就是它的老板乌衣。没有人知道珈蓝究竟在黑三角存在了多久，更没有人知道这位乌老板究竟活了多少岁，总之在最早光临过珈蓝的客人记忆中，它的老板就是这个苍白病弱的男人。几十年过去了，珈蓝每天遵循着昼伏夜出的规律，客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而乌老板连头发都没有白上一根。

　　白眠沉吟片刻，道：“您认为，他真是单纯奔着挣钱来的？”

　　“不，”乌衣苍白的手指在沙发扶手上停止了敲动，嘴角笑意讳莫如深，“我认为，他原本就属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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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临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烤炉上的鱼，被架在火上从头烤到尾，放置台上的男孩正是那团火，燃烧自己，烤熟了他人。

　　不知过了多久，Kieryn终于关了火。她抬手扶了下耳麦，听了几秒后瞥向叶临，道：“你可以走了。明天签过到，就来这里等我。”

　　Kieryn是这些服务生的直接管理人，无论是这样的“入职培训”，还是此后的签到、调岗、请销假，全都由她负责。

　　叶临仓皇应了声，赶在那男孩起身前推开那扇变得格外沉重的门，沿着来路逃也似的出去，然而即将步入电梯前心念一转，收住脚步，匆匆转身拐进了西区。

　　这里便是珈蓝的地下商城，与外面常见的没有太大不同，货架满满当当，商品种类齐全。叶临拿了份便当，又转了几圈，在一个价签因数字位数格外长而醒目的货柜前停了下来。那是一个冷柜，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摆放整齐的盒装注射针剂。

　　在维安联区，转化剂是非法物品，一直被视作洪水猛兽一般的存在；而在鹰云星三区，尽管经过备案的转化剂安全合法，对普通人而言依然一剂难求。而在这里，它竟被当做寻常商品出售。

　　叶临一层层看下来，转化剂按照纯度差异分类摆放，从上至下纯度递减，价格也呈阶梯分布。但每一层的价格比起外面的同类产品都高昂数倍，难怪阿彪对他的转化剂念念不忘了。

　　临近智能结算的地方，他又被几个巨大的货架吸引了目光——即便是外面最大型的购物商城，也没有品种如此繁多、摆放如此张扬的安全套。

　　还真是足够贴心。叶临不禁哑然失笑，走近了仔细查看，除去各类中规中矩的型号、奇形怪状的情趣设计，还有一个货架旁低调而不失华丽地写道：防畸化安全套。

　　-【正确使用本产品，可有效阻隔病毒，并使畸化率降低80％。】

　　叶临拿起来扫了眼背面，若有所思地把包装精致的小盒子放回去。有效阻隔病毒是使用安全套的共识，只是防畸化难免有智商税的嫌疑——维安联区尚且研发不出有效阻止畸化的防护用品，鹰云星上荒芜的黑三角却上架了宣称具有如此功效的产品，只怕也没有几个人敢放心大胆地尝试。

　　他忽然生出点造化弄人的感慨——谁能想到三年前令他痛苦万分的处分，如今成了求之不得的护身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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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但不必急着做决定。”叶临对小智道，“珈蓝不比21区，虽然白眠前一晚见过你，但这不代表你必须同去，才能打消他们对我的疑虑。”

　　小智风卷残云般吃着叶临带给他的便当，吃完胡乱抹了抹嘴，说：“哥，我去。”

　　“时间来得及，”叶临说得轻缓而郑重，“你要想清楚，如果把握不大，在外面等我的消息，做别的接应。珈蓝那边，我自有办法应付。”

　　“我想清楚了，虽然珈蓝内人员流动复杂，但我可以以不变应万变，继续装傻。”小智认真道，“之前我反对进去，是因为我们完全不了解那里，我怕找不到任务相关的线索，又陷入不必要的危险，现在既然已经知道里面的情况，虽然复杂，但也是最快获取各种消息的渠道，我们没理由不去尝试。”

　　叶临笑道：“老严可是明确表示反对的，忘了？”

　　小智愣了愣，还真把这茬给忘了。他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很快便说服了自己：“只要我们顺利完成任务，他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小智跟了叶临没几天，眼见已将他强词夺理的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叶临倍感欣慰。

　　将周老三留下的财产安置妥当，小仓库的地面又做了一遍处理，叶临想了想，到底还是给严啸传了条密讯过去，做完这些，和小智头也不回地奔珈蓝去了。

　　“你叫什么名字？”乌衣面带微笑地低下头，询问小智。

　　小智一只手攥着叶临的衣角，不说话，身子旋了半圈，躲到叶临背后去了。

　　“出来，”叶临伸手向后捞了一把，“问你呢。”

　　小智虽然人往叶临身后躲，圆溜溜的眼睛却始终从后面悄悄望着乌衣，松了衣角又抬手抱住叶临的胳膊，声如蚊蚋地哼哼：“……小智。”

　　“好孩子，”乌衣抬起纤长的手掌，抚上小智微微卷曲的头发，柔声道，“告诉我，都会做些什么？珈蓝可从不养闲人。”

　　小智眨着他的大眼睛，似乎消化了一会儿，才小声答：“会、会吃饭。”

　　片刻的沉默后，乌衣笑了一声：“好，会吃饭，那一定也会喂饭吧？”

　　小智歪着脑袋看他，脸上隐隐流露出迷惑不解。

　　“来。”乌衣伸手招呼他，小智仰头看了眼叶临，犹豫了一下，牵着叶临的衣角跟过去，只见墙角的置物架上摆放着那只熟悉的蟒蛇箱。

　　“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智盯着那条黑蟒看了一会儿，晃了晃叶临的胳膊：“哥，蛇。”

　　“真聪明，”乌衣微笑着看他，“记住了，这是黑蟒。”

　　“黑……”小智看起来想努力学他说话，但“蟒”这个字对他而言似乎太难，舌头磕绊了一会儿，自己找了个折中的方法，“小黑。”

　　“以后它就交给你照顾，每天过来喂它，好吗？”
　　乌衣的神情与语气就像是征询小孩意见的寻常长辈，小智没有立刻回答，仍是一脸懵懵懂懂地望着他。

　　“乌老板，您看这样行吗，”叶临面露难色地开口，“以后我一个人做两份工，每天定时上来喂蟒。这孩子的智力水平，我实在不放心，难保不会扔什么不合适的东西进去。”

　　“你？不行。”乌衣轻飘飘道，“这样的稀宠有灵性，喂起来自然也讲究，哪里是随便找个人就能喂的。这孩子心思纯净，没有杂念，我看正好。”

　　叶临用乌衣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我看我也不差啊……”

　　乌衣道：“什么？”

　　叶临对上乌衣的眼神。那双眼睛长得狭长妖冶，同郁辞施压时迫人的凌厉不同，乌衣即便目露威胁，也是柔柔媚媚的模样，虽不骇人，却像渗着毒，让人心头一阵阵发瘆。

　　叶临：“……您是老板，您说了算。”

　　乌衣掀起蟒箱上的投食盖，优雅地夹了只鼠仔丢进去，眼看那只蠕动着的粉红团子被黑蟒吞吃入腹，温声细语地询问小智：“会了？”

　　小智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看了半晌，抬手扯扯叶临的袖子：“哥，我饿。”

　　乌衣望着他天真无邪的面庞，无声地笑了下，对叶临道：“行了，明天送他上来，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