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对自己的猎物动心》十以

18、第 18 章

　　白眠本不负责料理这些事情，今天乌衣却特意让他带人过去，足见对几位贵客的重视。只是既然是重要场合，为何放心让一个新人过去招待？叶临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推开宴会厅沉重的红木门，圆桌旁已坐了两人，一行男孩和女孩自觉靠边站了，白眠熟稔地笑着过去打招呼：“越公子，吴主事，乌老板听说您几位来了，特意把我拎回来，嘱咐一定照顾好了。有什么需求，千万吩咐我，不然老大回头该怪我招待不周了。”

　　坐在桌边头顶瓦亮的那位，正是刚从赌场下来的吴缺，此刻看着兴致仍然不高，掀起眼皮瞧了瞧白眠，道：“乌老板有心了。”

　　倒是与他相隔几臂，戴金丝眼镜、文质彬彬的年轻男子起身离座，走近了同白眠寒暄：“哟，白哥啊！乌老板这面子给的实在太大了，你说你这么个大忙人，居然还亲自跑一趟。”

　　白眠笑言：“越公子哪里话，乌老板要不是抽不开身，这会儿就自己过来了。”

　　这模样儒雅谦和的金丝眼镜倒不是生面孔，叶临一眼就认了出来，是鹰云星23区主事山崎的儿子，山越。两方的保镖各自分立一旁，圆桌旁还有几个空位，看来今天这顿饭局，注定简单不了了。

　　两人又客套几句，白眠问：“怎么没见山主事？”

　　山越道：“老爷子一会儿就过来。”

　　白眠：“行，二位先坐，我手上还有点活，这群小孩要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尽管告诉我，我来收拾他们。”

　　“你去忙就是，”山越跟着走了几步，将白眠送到门口，“白哥亲自挑的人，哪能呢。”

　　这边吴缺半侧过身子，胳膊搭上椅背，开始横眉立目地打量这一排漂亮的男男女女，那目光吃人似的，再配上干净的头顶和粗犷的身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似悍匪。从左扫到右，他最后向着叶临抬了抬下巴：“你，倒水。”

　　叶临从善如流地走过去，拿起吴缺手边不远的分水器，给他斟上，吴缺瞄见他胸口的铭牌，上手捏着看了看，问：“没见过你，新来的？”

　　山越送完白眠，返身回来，正好见此一幕，便打趣道：“吴哥好眼光，下手未免也太快了点，这男孩往这一站，真叫我挑不出别人来了。”

　　吴缺轻哼一声：“也就这种事了，别的什么时候不是跟人屁股后遭人拿捏？你喜欢，给你。”

　　山越知道他心里有气，并不计较：“我跟谁抢人，也不能跟吴哥啊。老爷子千叮咛万嘱咐，今天说什么都得让吴主事玩痛快了，我哪能没这点眼力见。”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招招手叫了个女孩，又笑着打量叶临，感叹：“这脸蛋和身段，乌老板真是捡着宝了啊。”

　　吴缺拨弄了一下他的铭牌，仰靠回椅背，不咸不淡道：“样子货，差一点。”

　　叶临斟完水，退后一步站了，虽不明白吴缺话里的意思，但知道他是从这枚铭牌上看出了什么信息。

　　“要我说，凡事不能太要求完美，不然就难有顺心的时候。人都长成这样了，别的方面，还不能宽容一点？”山越仍是玩笑的语气，但似乎另有所指。

　　“那也得看是什么方面，”吴缺乜他一眼，“活儿怎么样是小事，没伺候好也就罢了，要是稀里糊涂给你畸化了，放你你能忍？”

　　这下叶临听明白了，他铭牌上的编码，应该是将他归类为非异能者/异能无用者之列了。

　　通常情况下，两个异能类别相近的异能者发生关系，T基因不会出现严重的畸化，契合度极高的情况下，还有可能出现有利分化。但当两人异能差距过大时，少数情况下，T基因可能完全不受干扰，但更多的则是严重畸化，以至于丧失异能。

　　山越推了下他的金丝镜框，玩味的目光从叶临脸上滑到腰臀之间，道：“要是这样的，也不是不行啊。况且没睡的时候，怎么都好说，睡都睡过了，还能抽回来不成？吴哥，您年纪比我大，有些事肯定比我明白，人总得往前看吧。”

　　“嗤，”吴缺鼻孔重重出了声气，“说的比唱的好听。刀没落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哈。”

　　这话说的已经算重了，山越脸上的笑容却仅仅是僵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原样：“人各有志，死在美人床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做个风流鬼，还逍遥快活呢。吴哥，人不喜欢，大不了换个合适的，跟别人过不去，有一千种法子，跟自己过不去，那就真没必要了。”

　　叶临在一旁，多多少少听出来些门道，望着另外两个空缺的位置，心中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两人还在话中有话地你来我往，宴会厅的门被保镖推开了，头发已泛灰白的山崎走了进来，哈哈笑着冲吴缺抱了抱拳：“吴老弟，久等了。这小子说话有时不经脑子，没大没小的，为这个不知揍过多少回，刚才聊了半天，没冒犯到你吧？”

　　吴缺站起身来迎他，火气已然压了下去：“没有的事，越公子年纪轻轻，说话在理得很。”

　　“那就好。”山崎落座，看也不看墙边的人，保镖主动跟上前去，给他斟上了茶。

　　山崎身量不比吴缺魁梧，往那一坐，却自带不怒自威的气势。23区是鹰云星最大的一区，山崎坐镇多年，久积威势，儿子和另两区的主事差不了几岁，这么多年，吴氏两兄弟当面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称一声山爷。

　　“既然山爷到了，那就上菜吧。”吴缺回头吩咐。

　　“唉，不急。”山崎抬手制止了，“人没到齐，再等等。”

　　吴缺面色不虞，道：“谁架子这么大，敢让您等他？我看这人是根本没把您放在眼里啊。”

　　话一出口，他便察觉到山崎的不快，顺道找补了句：“今天气不顺，赌桌上连输好几把，说话冲了点，山爷别往心里去。”

　　“无妨。”山崎摆摆手，笑道，“气运嘛，最靠不住的东西，一时的气运能代表什么？今天让你飞黄腾达的，明天也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话倒是说进了吴缺心坎里，他叹道：“是啊，只可怜我大哥这次倒了大霉，栽在那么个不三不四的人手里。就是想要东山再起，也没机会了。”

　　山崎闻言，也是一声轻叹：“阿名是个好孩子。事发突然，见着讣告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还不到四十岁啊。”

　　吴缺胸膛剧烈起伏几下，最后深吸一口气：“山爷，我直说了，这口气我咽不下去，仇我必须得报，不宰了他，怎么告慰我大哥在天之灵！”

　　他说得义正辞严，山崎却毫无反应，正当他内心疑惑时，宴会厅的门开了，山崎和颜悦色地招呼道：“阿辞来了，快过来坐。”

　　吴缺愕然回首，只见一个眉心横疤的汉子反手抵着门，郁辞裹着一袭秋夜寒气迈入门内。

　　“处理区务，耽搁了些时间，各位见谅。”

　　方直关好门，随之走进正厅。郁辞有意无意向叶临这边瞥过一眼，面上没有流露出丝毫讶异。

　　山氏父子邀郁辞入座，热切地嘘寒问暖，吴缺哑然半晌，终于在郁辞向他含笑致意时忍不住拍案而起：“山爷，这是什么意思？！”

　　山崎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是这个虎脾气？外面打雷下雨，你就什么都不干了么？”

　　“死的是我哥，我亲哥！”吴缺哑着声咆哮，“山爷，我不知道您今天喊他来是怎么个意思，反正我是没法和杀我大哥的仇人一桌吃饭！对不住了，先走一步。”

　　“吴主事留步。”郁辞见他起身愤然离席，出声挽留。

　　吴缺面露嘲讽，回身睨他：“留步干什么？听你讲讲吴名是怎么死在你手里的？”

　　叶临站得近，只觉空气中的火药味越来越浓，为防战火烧到自己身上，脚步极轻地缓慢退后，不引人注目地和后面的男孩站到了一排。

　　郁辞不急不躁，和缓地道：“吴主事对我心存芥蒂，也是情理之中。今天难得走到一起，无论有话要问，还是有仇要报，都是机会难得，你真打算一走了之？可别辜负了山主事的一番好意。”

　　吴缺恶狠狠地咬着牙瞪他，恨不得用眼神将他千刀万剐。

　　郁辞不以为意地端了醒酒器，自顾自地斟了小半杯，然后将这杯酒放到转盘边沿，缓缓旋到正对吴缺的位置：“我早就听说，吴家表兄弟的感情比亲兄弟还深。先前还不信，今天亲眼所见，能为了已逝的表亲拂山主事的面子，倒真是不得不佩服了。”

　　吴缺怒气冲冲地转身走了回来：“姓郁的，你他妈什么意思？少在这颠三倒四阴阳怪气！”

　　“没什么意思，”郁辞道，“你执意要走，我也拦不住。看在山主事的面子上，喝了这杯酒再走吧。”

　　吴缺怒极反笑，一屁股在原位上坐了下来，改了主意：“你算什么东西，让我走我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