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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全 ...

  •   《我们的旧时光》
      文/陆漫
      林晚闭眼,梦里便又是她们初见时的样子了。

      01.返乡
      和蒋微尘见面是林晚返乡后第二天的事。
      只能说,挺意外的。
      巧合使他们相聚在镇上的一家小餐馆里,此刻正面对面各执心思地客套,聊着天。
      眼前这个男人吧实际年龄在三十岁左右,此时棱角分明的五官已透着与年轻时大不相同的魅力,却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
      飘香四溢的饭菜让人食欲大开,林晚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埋头隐去了些羡慕的目光。家乡的味道从她离开的那一刻就惦记了许多年,打小他们就爱来这儿嬉闹,家长也经常带他们来此聚餐。好在老板是个谨慎人,老牌饭馆的手艺一直流传延续着。
      “你不吃点儿吗?”林晚抬头瞧见只有自己吃得起劲,对面却纹丝不动,渐渐地她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蒋微尘微皱眉头,注视着林晚。
      虽然心存疑惑,但对方未开口,她也不想深究。
      十二月末,正是南方入冬较冷的时候。
      用完餐,两人沿着路边漫无目的的行走,林晚的手机隔着外套不停震动着,她放缓步子稍稍迟疑,插在口袋的手始终没舍得伸出来。
      刺骨的寒风遍布于天地之间。
      她回想了一下在回来这里之前有关于工作的事儿,她有特意向上级请辞过,但上级并没有要批准的意思。
      大概是那边的人打来的。
      小镇临江,坐落于a省市里的北边。现在受天气影响,三三两两的人群极为稀少,相比都市的快节奏生活,这里安逸许多。
      夕阳渐沉,并肩而行的两人沉默着,林晚有意无意侧目看了他几眼,很不自在。从和他相识起,她就不怎么擅长与他相处。
      “明天一起去老校区看看吗,那边要拆建了。”蒋微尘推了一下镜框,慢悠悠开口。
      林晚点了头视作同意。
      第二日蒋微尘开车载她一起去了东边的旧时校区,由于两个人都是闷性子,导致一路上交流甚少。到了地方,蒋微尘才说有件事想告诉她。
      可林晚隐隐从心里觉得并不想知道那件事。
      新修建的柏油路宽便捷,行驶畅通,途经的房子有拆了一半的,也有已经拆成废墟的。蒋微尘说她回来的时间刚好,这些年镇子上搞建设,记忆里熟悉的建筑已经拆的不剩下几个了,再晚几天可能就再也看不到了。
      林晚心有戚戚。
      车内暖气足,她开了一扇车窗,在一阵凉风扑到绯红的脸颊上时,不适终于得到了缓解。

      02.旧时校区
      老校区建设地区偏远,这里除了小学是独栋的,初高中也是连在一块儿的。当初为了学业方便,一部分人选择寄校生活,一部分则是寄宿在附近的民舍走读。
      他们是第二种。
      蒋微尘正是被他的父母送来了当时她所在的家里,与他们一起读学的还有她继母的女儿,季识因。
      转眼十载,今非昔比。
      林晚看着当初那座巍峨的建筑,心里五味杂陈。小的时候站在这里看着远方觉得自己渺小的像个砂砾,现在眼观四周,却为小小的它可以容纳如此莘莘学子而感到不可思议。
      旧事重提,往事历历在目。
      那段每天期盼着星期五的日子就是在这里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历度过的。
      紧挨着校区的最外边有个小卖部,灰白的墙壁上已经被醒目赤红的爬山虎占据了整面墙,茂密的叶子延伸至最高处,默默守着这座“空城”。
      “老房子呢,还在吗?”林晚问。
      他们当初住的那间房子离校区算是最近的,蒋微尘表示还在,林晚拍了几张照,匆匆收尾,继而去了老房子。
      在一堆废墟中,二层楼的老房子成了唯一的存在。破旧生锈的铁门将他们阻隔在外,林晚瞧着门锁有些失望,蒋微尘却横跨一步站在了林晚的正前方。
      对应钥匙的钥匙孔,旋转后开启了这扇大门。
      “你哪儿来的钥匙?”林晚问。
      记忆里,毕业后蒋微尘第一个被家长接回了家,钥匙早就归还了。
      “我一直和你阿姨有联系,近期就决定打算来看看,所以提前拿到了钥匙。”蒋微尘解释。
      由于许久无人居住,屋子里到处散发着霉味,灰尘厚厚积起,腊月寒冬只觉得凉意更甚了。
      林晚看了一眼蒋微尘,言语在唇齿之间犹豫,兴许是思想反了悔,最后扯了句无关紧要的:“这里还是和以前一样。”
      二层楼的房子,走走看看很快就到了尽头,林晚盯着二楼拐角处的第一间房间,驻足许久。
      那是她继母女儿的房间。
      她的父亲和季识因的母亲,在她七岁那年,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再婚了。
      头一次看见季识因这小破孩儿的时候,林晚看她生着一张娃娃脸,可爱极了。但她当时并没想过,她的出现对季识因来说很痛苦。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季识因都对她充满了敌意,她的房间在季识因的隔壁,路过时,偶尔看见她躲在门后面凶巴巴的目视着她,有时候还会小声警告几句:“听好了,你姓林,我姓季,你不是我姐姐我也不会认你做姐姐,我妈妈没有第二个孩子。还有不允许到我的房间来。”季识因一边说着还比划出了一个分界线。
      林晚收回目光正准备下楼,蒋微尘却问道:“这次回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偶遇林晚并确认是她的那天晚上,蒋微尘满脑子是惊讶。
      因为一时兴起回来看看,他觉得她并不属于这种人,毕竟离开的这么多年,她从没回来过,即使后来发生了不可逆转的事,她依旧没有出现。从小一块儿混,多少还是了解林晚的个性,必然是有原因的。
      蒋微尘目光灼灼。
      林晚莞尔:“没什么打算,因为收到一封信,我爸不是也在这儿吗,就是想回来看看。”
      虽说是收到一封信,但是信的内容她还没来得及阅读过。
      她只是凭感觉觉得,该回来看看了。

      03.病逝
      两人返回镇上已接近中午,蒋微尘盛情邀,希望林晚去他家吃顿午饭,称已经通知妻子买好了食材。
      这回轮到林晚诧异了。
      当初一个喊着不婚的人却是最先入了婚姻殿堂的。
      对于她投来的疑问,蒋微尘笑了笑,他伸出左手展示了无名指的铂金婚戒,表示这是真的:“刚好遇到对的人,就结了。”
      到底还是林晚疏忽了细节,她竟然都没有注意发现。
      她收回微妙的表情,愣了片刻才出口祝福:“恭喜。”
      那个人,会是季识因吗?未见到蒋微尘口中的妻子之前她如是猜想。但在进门看到的是另一个温婉如水的陌生女人时,她才明白是蒋微尘沦陷了,那个温吞害羞的人已不存在。
      他的妻子也姓蒋,是个健谈的人,和不太擅长言辞的蒋微尘正好形成互补。
      “有件事,你知道还是不知道。”蒋微尘试探性的提问。
      “你指的是哪件?”林晚一头雾水。
      蒋微尘一而再再而三地欲言又止,却又不挑明想说什么,林晚不是个对很多事充满好奇的人,往往对方不愿说,她就不会去问。
      电视机不断传来插播广告的声音,蒋微尘起身说去倒杯水,回来后又转移了话题。
      林晚脸皮薄,被热情招待的都快捂不住心里的不好意思了,直到出门,她才一口拒绝了送她回去的提议。
      这附近多还是单门独院的住户,其中有一家门前扩建的花坛中栽种了一株腊梅树,细瘦的枝干上开了零星几朵腊梅,离的近了才有清香扑鼻而来。院子里的老人躺在摇椅上晒着冬日的暖阳,小小休息的大黄狗听到门外的动静竖起了耳朵,站起来吠了几声,林晚怕它过来趁早溜远了。
      等消完食,回到旅舍已是下午三点,打开手机果然都是同事发来的短信:打你电话不接,你递交的辞职,陈总说等你回来再议。
      读完信息,林晚无奈地叹了口气。
      搁置外套的时候,被别在行李箱最外层的信封,终于引起了她的注意,这就是那封总因为她的忙碌而被逐渐遗忘的信笺。收到这封信约莫有好几年了吧。
      落款人特意在信封的背面写了名字,季识因三个字,是意料之中。
      林晚抽出泛黄的信纸,准备阅读时,手机响了。
      蒋微尘的名字在屏幕上滚动着,她思忖片刻才接通了电话:“林晚,其实有件事一直犹豫要不要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但是我估计你不知道,当着你的面我也有些说不出口。”那头突然传来了打火机的声音,沉默一阵随后道,“阿因在一年前就病逝了。”
      这次成了意料之外。
      病逝?
      林晚整个人被季识因的死亡讯息炸懵了。
      她一直避讳不谈季识因的事,是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向蒋微尘询问她的近况。
      她依旧和以前一样,拘着性子,不知道早点做出反应。
      她努力平复情绪,迟迟回道:“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的那一瞬,泪珠夺眶而出,砸在了信纸上。
      字迹在视线里模糊扭曲,
      林晚亲启:
      生病的第一个月,第一次跨出了病房之外,今天的天特别蓝。阿晚,你说如果有一天我真不在了,你会不会想我,我还想再看看你。
      ……
      说到底,避开与不见,都是当初林晚自认为做出的最正确的选择。
      那现在呢?

      04.儿时记忆
      林晚情绪低落,一直失眠到后半夜才堪堪入睡。
      她少见的做了个梦,梦里季识因还是初见时的稚嫩样子。
      醒来时已是黄昏,屋子外面下起了雨,整个冬日都被阴雨天笼罩着。
      林晚的心里堵得厉害,她握着冰凉的手机良久终于想起一串数字:“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脑海里依稀浮现季识因曾对她说过这么一句话:不论何时我都不会更换号码呀。
      提示语传来的像是无情的嘲讽,判决了她最后的希望。
      季识因是个细心活泼的女孩儿,与林晚的性格相反。他们三个之中,季识因最小,但她却更像个老大。
      和季识因关系转好是在某一年的暑假,在那个贪玩,夏日抱着西瓜的年纪,小破孩馋上了冰淇淋,却发现家长给的一块钱硬币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季识因在杂货店里闹了顿脾气,到家后就被季母狠狠批评了一顿,伤心坏了。
      林晚本来也没想多管闲事,但看她快哭成了泪人,就从自己攒钱的储蓄罐里拿了一枚硬币给她,顺势还往她嘴里送了一块儿糖。小破孩嘀嘀咕咕,傲娇地收下了东西,泪眼汪汪的看着她好像也不是很抵触她的样子。于是林晚就更加大了胆子,摸摸她的头说“小识因不哭,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呀”。
      那天,烈日炎炎,他们三个头顶大太阳,在附近郊区的一条小沙滩玩了一下午。这里浅浅的水没过脚踝,一排排树苗生长其中,新奇的东西使人好奇,各个都来了精神,探险似的把整个小滩搅得浑浊一片。
      “啊,有蝌蚪!”季识因兴奋地叫出了声,拉着他们几个过来围观。
      林晚看了一眼刚刚才恢复清澈的水,确实发了一小群黑黢黢抖着尾巴的小东西。
      身后的小沙丘上也有生长着看起来营养不良的西瓜藤蔓,甚至还结出了非常小的果实。
      一直到饭点他们才舍不得的回家。
      几个人被罚站在大门,衣服上沾满了泥沙,因为是夏天,湿了的布料早干的出奇的快。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他,咧嘴大笑。
      晚饭后,季母捧了一个西瓜。季识因两眼放光似的看着母亲手起刀落,红彤彤的果肉汁水四溢,小手要伸不伸的模样,可爱极了。被大人呵斥洗完手,季识因挑了个最大的一瓣西瓜递给母亲,并为白天的行为做了反省。
      季母欣慰的笑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蝉鸣声声,蛙声阵阵,手里的西瓜甜了一整个夏季。

      05.原因
      林晚的离开要追溯到高中毕业那一年。
      蒋微尘因为比他们大一些的原因,提前毕业去了新学校。时常联系他们告诉他们发生的趣事,季识因说这么有趣的学校,一定要去看看,于是她拉着林晚和蒋微尘定下了毕业也要考去他的学校,这样他们三个就又可以在一起了。
      那个时期,他们三个人的短信每天都在来回发送。
      不过毕业的那年,林晚临时改了决定,报考了省外离这里相对较远的一所大学,也并且没有通知他们任何一个人。
      蒋微尘每年都有放假打工的习惯,于是这一年的假期也照例守在工作岗位上没有回来。
      在季识因通知蒋微尘,知道事情始末后,蒋微尘请了假连夜赶回了B省,气势汹汹的来质问过她。
      林晚心虚,又闷着不说,气的他当场说要断了和她的来往的气话。
      事实,后来是林晚主动断了和他们的联系。
      对于这个结果,林晚也很是不满。
      起因是发现了季识因的一篇日记,他们关系越来越好以后,他们之间也交换过课本或者小秘密,但唯独这件事对林晚来说是未知的。
      他们本就是重组家庭的孩子,虽然林晚比季识因年长,按照礼貌季识因该叫她一声姐姐,但季识因从来都是以阿晚相称林晚,她也从来不强求,一个称谓而已。他们没有血缘关系,她也算不上是正儿八经可以管制她的姐姐,所以他们多以朋友模式相处。
      是什么时候起有了感情上的变化,林晚琢磨着日记里的那几个字,辗转反侧,思来想去,毫无头绪。
      季识因喜欢她,不是出于对亲人的喜欢。
      不知道是因为熬夜还是第二天早上在洗漱间看到季识因感到心虚的原因,她心跳的频率似乎比往常还要快一些。
      于是那个早晨,她旷课了。
      “阿晚,你最近是不是心情不好啊。”季识因趁着午休时间回来,看见坐在客厅发呆的人,投去关心的话语,“因为你早上没去学校的事,班主任给我妈还有你爸打电话了,也来找过我。”
      季识因不是很明白前几天还高高兴兴和她一起去图书馆的人今天怎么就蔫儿成这样了。一般来说连她都不愿意被告知的事,一定是有些严重的。
      “吃西瓜吗?”季识因问。
      林晚看了看她还是诚实的接过了一瓣西瓜,冰镇的,入口便将闷热散了大半。
      季识因温柔的个性不是对谁都是如此的,细细想来,她为她做过很多连她都注意不到的更为细节的事。
      例如会特意帮她拧开瓶盖,早上一遍遍耐心叫她起床,替她准备好晕车药,冬天提前帮她织好了围巾和手套。偶尔会讲讲冷笑话活跃一下气氛,逗她开心。
      还有,还有......
      比起季识因,她真的没她那样优秀。
      季识因起身坐在了她对面,风扇“呼啦呼啦”的吹着,吹过来的热风还抵不上一小口西瓜带来的凉意。
      “今年的瓜,好像不那么甜了。”林晚说。
      季识因点点头,表示同意。
      直到假期过去了一半,季识因也仍然没能得知那天林晚心情不好的缘由。
      他们像往常一样交流,友好的度过着每一天,只是林晚再也不允许季识因过多接触她,渐渐地再傻季识因也察觉到原因了。
      假期逐渐进入尾声,季识因有一晚非得要和林晚挤一张床,被紧紧抱着的林晚没舍得推开她,伸手熄灭了床头的灯,各自难眠。
      季识因闷闷的声音回响在耳边:“阿晚,你说真正的姐妹是怎么相处的啊?”
      被唐突一问,林晚呼吸突然乱了节奏,眉心微蹙,随便摸索了个答案:“可能也是像我们这样吧。”
      听到回答,季识因却快松开了她,道了一声晚安,之后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切都是如此变幻无常。
      使她临时改意也正是这次谈话引起的,她害怕未知,她觉得继续这样保持下去才是正确的做法,只有家人才是永恒的。
      等季识因知道林晚已经提前离开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
      驶去陌生城市的火车,注定是茫然而孤独的。

      06.
      林晚离开的这些年里,因为重组家庭和季识因关系冷淡的原因,她逐渐断了和家里的来往,只是偶尔电话寒暄一下。
      她的父亲把她的这一系列行为统一列为是叛逆期,大学假期两人呆在同一屋檐下就经常吵架,因疏于交流,沟通也变得愈发困难,再到后来隔年才联系那么一次,多数是来自于季识因母亲的关心。
      距离上一次联系大概是在一年前,当时因为职位变动每天忙的不可开交,为了效率工作,手机多半处于静音,等看到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了。
      林晚通常会在到底要不要回拨这个过程中纠结很久,最后不了了之。
      也许就是那次,她错过了人生里最重要的通知。
      ——有空出来聊聊吗。
      接到林晚的短信蒋微尘立刻给了回复。
      经过短暂的休息,林晚的精神状态依旧不佳,眼睛还有些红肿,次日放晴后的天空亦如信里那般所描述,天际蓝的无一丝杂质。
      “我和识因之间的事,你都知道吗?知道多少。”林晚直接道。
      “一小部分吧,她住院期间和我聊了聊,这些事一直搁在心里这么多年,也挺难受的吧。”蒋微尘燃了一支烟,灰蓝色的烟圈一圈圈升起,随后他又补充道,“看来,这些年我才是个外人,要不是她因病住院主动告诉我这些,我还什么都不知道。”
      纵然蒋微尘知道这并不是不信任他的表现,但是他们的关系却因此走向了终结,他心里埋藏的美好也成了遗憾。
      如果他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事情的走向会不会有所转机?
      午后的阳光铺在人的身上,暖意洋洋。
      街道上疾驰而行的人群和不远处早已无人经营的报停,在他们的移动中与他们擦肩而过。
      依稀记得报停也是他们常驻地之一,里头不仅仅是只卖报纸,还向外售卖杂志,烟、饮料等物品。时儿有人路过,也会顺手买个车票。报停的伯伯早年在外打拼,见多识广,周末聚集过来玩耍的孩子喜欢听他说的趣闻,久而久之孩子们成了讲故事的对象。
      “你的做法实不近人情,过于苛刻,也过于过分了。”蒋微尘哽咽地说了她一句。
      林晚不可否认,但她也并不是无情的人。
      “识因住院的事,我也是从外地回来一个多月后联系季阿姨才知道的,她也一直在瞒着我。平时联系她也什么都没说。那天去看她,看着她被病痛折磨还要努力对我微笑的样子,即使我一个正常人坐在旁边都觉得压抑。”蒋微尘回忆道,“她说她戒掉了写日记的习惯,因为觉得是被你发现了日记内容,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她甚至还让我帮她处理掉了过去的所有旧物,说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到了你该做的,但是还想再见你一面,可是你并没有回来。”
      据蒋微尘后来的描述,季识因直到最后一刻都还在积极配合治疗,女儿的突然离世,给季识因的母亲带来了巨大的痛苦和打击。
      后来——
      “他们领养了一个女孩儿,和季识因看上去有三分相似”,这是分别的时候蒋微尘最后告诉她的消息。
      过往云烟,物是人非。
      没想到这才是最后的结局。
      这天,林晚终于拨通了她父亲的号码。

      07.林思思
      老校区早就通知了拆建。
      林晚联系上家里后,说已经搬去了x市,于是和蒋微尘打了个招呼随即离开了。
      来车站接她的是个与她齐肩身高的初中生。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差点下意识叫出季识因的名字,等再细看却怎么都觉得不像了。
      她大概就是蒋微尘口中所说的领养的孩子吧。
      两人之间相隔大约一米左右,女孩儿扎着马尾,留着齐刘海。性子怕生、还有些内向,神情中参杂着紧张。除了和她见面确认的那几个字,再也没主动与她交谈过。
      林晚倒是来了兴趣,加快步调与她并肩,吓了女孩一跳。
      林晚搭话道:“念初几了?”
      “快、快升初二了。”
      “哦,那你知道我是谁吗?”林晚又问。
      对方看起来更加胆怯了,小声回答:“爸妈说你是家里的老大,是我的姐姐。”
      听完林晚鼻子猛地一酸,她摸摸女孩的头,抬头看了看天。
      兴许是许多年未见,加上家里又出了事,她也没尽到身为一家人该有的义务,在即将要迈入门槛儿的时候,林晚突然想退缩了。季识因的母亲经过客厅时正巧看到回来的二人,“林晚,你回来了!快,进来呀,接到电话你爸一直念着你呢,可把盼你回来了。思思给你姐去倒杯水。”
      “老林,林晚回来了,你还坐那儿看什么报纸呢。”
      客厅里响起季识因母亲的各种催促。
      小时候,他们几个经常因为嬉戏打闹,闹的家里“鸡飞狗跳”,她父亲因护着他们也总是挨骂的第一人。
      林晚的父亲板着脸,季识因的母亲瞧了则在一旁努力调解。
      进门林晚朝着家里燃着香的地方看了一眼,谁也没有出声。
      晚上季识因的母亲拉着她说了很心里多话。
      有替她父亲解释的,也有为她不回家的行为表示生气的,在提及季识因的时候,她最终是止不住心里的痛,哭出了声,平复良久后才道:“因因这丫头一直惦记你,说想姐姐了。我曾经也在心里怪过你,想着这么大的事,你都没有回来看过她,因因替你解释,说你忙抽不开身。你说你高中毕业的时候怎么突然就变了个样,当时因因还一直和我解释,说你有自己的想法,让我不要过多干涉。要不是领了思思回来,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能释然了。是我福气不够,留不住她。”
      林晚此时已无法用言语回应。
      心理历程越苦,就是越是不敢往记忆深处去碰。
      看着一直为这个家操劳的人,她更是连安慰的话都说不出了,她靠着季识因母亲的肩,小声道了句“谢谢”。
      一家人,其乐融融,是在林晚的父亲拉着她下了盘棋之后。
      她私以为他们的父女关系会这样一直生分下去,但孩子终究是父母的牵挂,再怎么生气,也还是会接纳的。
      从小她的下棋水平就一向是没眼看,连输五局,实在下不去,林晚的父亲摆摆手说罢了不下了不下了,你这技术连你妹妹都不如。
      林晚看向一旁的林思思觉得不信,抽空又拉着她下了几局,结果的确如她父亲所说。
      “姐,因因姐她是个什么样子的人。”说话的是林思思,熟悉了之后她不再对林晚有所抵触,开始主动和她接触起来。
      经常听爸妈提到往事,林思思虽然没有参与,却想了解。
      林晚想了想,“大概是个别扭的人吧。”

      08.扫墓
      决定去扫墓前,林晚把蒋微尘也叫来了。
      愈发接近墓地的时候,沉重的心情快把她压得快喘不过气了,甚至下车那一刻两眼发黑,还好被林思思扶住。
      “你要不在车里多休息会儿。”蒋微尘表示担心。
      “不了。”林晚坚持道。
      跟在他们身后,一路来到了石碑前。灰白的相片上,季识因永恒的容颜微笑着。
      石碑前堆有之前送来探望的花。
      初中的时候,季识因和她说过最喜欢玫瑰,因为她羡慕那种艳而不娇的美。
      后来,在某次情人节,季识因亲手送了她一束玫瑰,被林晚好一顿说,嘴上念着浪费钱,但心里把这束花视若珍宝,好好置入花瓶娇养了一段日子。
      在后来,花全谢了。
      季识因看着将要被丢弃的花束觉得很是可惜,于是托人把它做成了标本,又重新送给了她。
      “这次就是永久的啦。”季识因自信满满。
      对于这其中所花费的心思,或许从那个时候有些东西就已经在无形中转变了,只是她从未发现过。
      林晚立于墓前,想了很久,随后将带来的那封信也一并扔进了燃烧着的火苗里。
      除了记忆,这是他们之间仅剩的唯一一件东西。
      在来这里之前,她在信的末尾简短的补充了一句:但盼岁月静好。
      时光不会倒流,世间也不会有后悔药卖,若再回到过去,谁也不知道结局还会不会重蹈覆辙。
      从墓地回去后,蒋微尘特地询问过她,后悔吗。
      林晚给了肯定的答案,但她更多的是坚信很多事的轨迹有它的必然走向。
      当初执着的那点星光,终还是灭了。
      在这岁月的长河里,究竟是谁活成了偏执狂?
      2.17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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