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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四 天一堡的食客 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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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是每个人必然也是必须要经历的,人们总会意外地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半大的小娃儿倏然就变成了大人。
二十八,对于女人来说已是暮春,虽然不想承认,但每每看到身边清水般的少女,还是会感慨一下时间如水,对着团镜,青君微微蹙眉,镜子里那个表面光彩夺目,眼底却无比疲惫的女人就是现在的她,她也像所有女人一样,最终还是走到了色衰的边缘,只是有的人已经知足,有的人还不明白知足是什么东西,就像她,梁妈妈说得对,女人等不得,女人需要的是最简单也是最难得到的——简单的幸福。
摘下发髻上的步摇,轻浅地叹口气,视线调向窗外的银白世界,想到昨日的那封书信,不免酷笑,等了他十一年,最终还是一场空。
“阁主。”梁妈妈站在门口,一脸慈祥的笑意。
她最怕梁妈妈的目光,随意便可以看进她的心底,“人来了吗?”
“来过了,我擅自做主招待了他们,刚走没多久。”跨进门内,来到青君的身侧,伸手拿起梳妆台上的箅子,替她梳理长发。
“那丫头怎么说?”
“住了这么久,一下子离开,心里肯定不好受,只是嘴里不好来求你罢了。”
“我是不是对她太严厉了些?”
梁妈妈但笑不语。
“你觉得我是不是……是不是担心他会对她……我觉得自己越来越可怕了。”
“让她走吧,姑娘大了,留在我们这种地方反而会害了她。”手腕轻巧地打了个花,一个漂亮的发髻眨眼便成,“阁主,也该放下了,男人是等不来,也拽不来的,有心天涯海角也能追上你,无心,三生三世都换不来一夜相守。”
眼泪滑过嘴角,碎在指尖,化成水,“只是不甘心。”抱着梁妈妈肥硕的腰身,嘤嘤而泣。
“别不甘心,女人就怕这不甘心,放下了就没事了。”
窗外,细雪依旧,梅枝在寒风中微微摇曳着。
一阵咯吱咯吱地踏雪声自远处跑近。
青君匆忙收拾好表情,刚坐定,门口进来一个胖嘟嘟的小丫头,“阁主,不好了,玲珑姑娘不见了。”
青君与梁妈妈相视一眼,“是不是跟苗衣她们去城隍庙了?”
“庙衣姐姐她们出门前还特地交待我,给玲珑姑娘留得素粥还在厨房温着,我本来想玲珑姑娘这几天身上不干净,昨晚肚子又疼了大半夜,想说今早上让她多睡会儿,可——刚刚一进门,人影都没了,前前后后找了大半个时辰,就是找不见。”胖丫头一边担心自己失职被罚,一边担心玲珑出事,听说阁主有意赶走玲珑姑娘,她是怕万一她想不开,出了人命就麻烦了。
“别急,这丫头从来不爱到处乱跑,不会没交待就偷偷跑出去,先到前面让李二他们在前院里找找,再让几个丫头在后院里四下看看。”梁妈妈掌管两仪阁十几年,大风大浪看多了,自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失去了主张。
只是,两仪阁虽然不小,可藏一个大活人也并不那么容易,找来找去,过了晌午依然不见玉玲珑的踪影,这么一来,众人便有些惶惶不安了。
玉玲珑在风城有两处住居,一处是六巷的一栋老宅子,再一处就是两仪阁。
因为天仰接手了天一堡后,家事繁忙,很少有机会来风城,只是让人仔细照顾玉玲珑,顺便也照应两仪阁,女儿家的事,他也不便多插手,想说等女娃儿长大了,给她寻个好人家嫁了,保障了她的下半辈子也就是了,再说风城还有青君在,既然不想浪费人家女子的青春,就不好一遍遍地过来,免得让她误会,当然,这只是他单方面的好心设想。
城内正火急火燎地找人,与此同时城郊西北的枯树林里正进行着一场殊死争夺,争夺的目标就是一大早被发现失踪的玉玲珑。
两方人马都穿着黑衣,区别在于,一方带着白面无脸的面具,另一方鼻下缠着黑纱,如果玉玲珑不是正在昏迷,她准定会觉得那些带白面具的黑衣人十分熟悉,因为九年前,在天降山刺死她父母的黑衣人就是这种装扮。
只可惜此刻她昏迷着,而且被一条长毛斗篷滚成卷扔在雪地上,只有几缕长发露在斗篷外,被风吹得四散飘浮。
白面具的一方在不断增多的对手面前,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不是功夫不济,实在是不在自己的地盘,且事先也没想到会在半路遇上这么强劲的对手,更让人疑惑不解的是,打到现在,他们尚未猜出眼前这些高手到底是谁的人。为今之计,只能暂时先撤,至于斗篷里的那个女子,因为杀不得,只好便宜了对手。
四个带白面具的黑衣人虚晃几招,退后一步,纵身跃上枯树。
雪地上的黑衣人并没有穷追猛打,在确定那四人已经走远后,才匆匆扛起地上的玉玲珑离去。
很快,山林再次恢复平静,一阵寒风吹来,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渐渐将雪地上凌乱的脚印覆盖……
黑暗中,玉玲珑慢慢睁开双眼,周身酸冷,很想翻个身动一动,可身体似乎动不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梦魇。
“确定是宋齐梁的近卫?”一道男声穿膜入耳,在玉玲珑的脑中激起了一道火光,大脑倏然变得清醒——她的屋里怎么会有男人?
“是,那四个人的身手不在我们之下。”另一道男声。
沉寂——玉玲珑心跳加快。
良久后,低沉的男声再次传来,“天仰的人知不知道人没了?”
“应该已经知道了。”
“好了,你退下吧。”
听不见脚步声,只听到一道落门的声响,接着,眼前渐渐昏黄,似乎有了光亮,但依旧看不清东西。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就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停下。
她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在做梦,只是不明白自己屋里怎么会闯进来男人,而且似乎还不止一个。
“醒了?”男人的声音,很近,像是正俯视着自己。
慢慢试着动了两下,这才发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裹着,只好往前爬,但很快她又缩了回去,因为她发现自己身上光溜溜的……
不等她多想一下该怎么办,以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于没有惊讶的时间,裹在身上的东西便倏然被剥落,幽暗的烛火下,一副光洁的少女身躯就那么展现在陌生男人的眼前。
少女以最快的速度缩到床角,她的惊呼被恐惧吓去了大半,声音很小,像慵懒的猫叫。
男人看着眼前这个赤裸的少女,没有急色鬼的嬉笑,也没有看不上的冷笑,他只是在审视,审视她眉角曾经给他的似曾相识,没错,他就是天盛,一个应该很忙的人。
“你母亲叫玉茵茵?”第一句话便是问句,即使他已经很清楚答案。
玉玲珑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她只想赶快找件蔽体的衣裳,或者逃出这个人的视线。
光阴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美丽的容颜顷刻变成枯树皮,同样也可以让一张稚嫩的小脸蛋顷刻化成娇颜,玉茵茵的好遗传没有浪费,她的女儿继承的相当的好,虽然十六岁的身体还显得不怎么成熟,但看上去十分有潜力,有潜力再做个妖女。
天盛早已经习惯了别人对他有问必答,这么拖拉的行为让他有些不快,不过还是扬手将毛斗篷扔到了床上,看着她慌乱地将自己缠得密不透风,只觉得有些多余,对于这样一个还算不上女人的少女,他并没有多少兴致,何况她的身份还是那么令人提不起劲,玉茵茵,一个以色谋利的女人,与一个杀人越货的响马生下的女儿,光是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让他看不起。
他之所以会在百忙之中出现在风城近郊,自然有他必须出现的道理,宋齐梁——眼下中原最大的霸主,既然他能花十年的时间找这个小丫头,绝对不会只是想见一眼昔日老相好的女儿,这个女孩身上定然有他必然想得到的东西,而且那东西还非常的重要,既然是他的敌人非常想得到的东西,对他来说肯定是好处多余坏处。
“我在外面等。”既然她不穿衣服就不会说话,那么他就等她穿好衣服。
“……”玉玲珑唯一能做的就是惊吓、惊慌、羞怯以及无言,从头到尾她都没看清这个男人的样子,光线太暗,而且他还背着光。
直望着男人的背影跨出房门,她还沉浸在不知所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