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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围棋社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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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轻轻地拂过竹哨,溜进布置得朴实雅致的围棋社。桃夭单手撑脸颊,眼睛微微眯起,头不时有节奏地往下点,一脸的睡意朦胧。令看到的人不禁摇头,小林光一看了许久,忍不住开口,“幸村,你很累吗?”
“嗯……还好。近来一直都睡得较晚。小林学长,我是插班生。对功课的掌握比较吃力。不好意思。打扰到你打谱了。”抬手,捂嘴,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桃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使劲用手掌拍拍依旧睡意袭人的脑袋,意图让自己能保持清醒的状态,上下午的课程。
生怕跟不上班级里其他同学的进度。桃夭将前世没日没夜打谱的精神头都拿出来了。她每晚都要背诵日语,英语,做各种练习题到凌晨一,两点才睡。早上7.30准时起床。8点一到,立即急匆匆的赶到屋外去。因为小泽老师怕她一个人迷路。所以请住在她家附近的福田爱子,每天陪着她一起上学。然后,俩人说说笑笑地一起去上课。
借此机会,桃夭也跟爱子打听到了不少日本必须要过的节日,很多需要注意的礼节方面的问题。她是中国人。不想在其他国家被人认为是不知礼仪为何物的人。该遵守的地方,她自然遵守。该藐视的地方。她亦不会放过。
提起五月,桃夭第一个想起的是中国旧历的端午。跟着是国际通用的母亲节。她寻思着要不要手工做一束萱草花,送给美智子妈妈,作为节日的祝福。没想,今天又从爱子的口中听到5月5日是童节。以前都叫男孩节。是日本专门为孩子们设定的儿童节。
5号吗?桃夭心想,怪不得班里的同学们都一副准备放假出去游玩的表情。她还真是碰上好时候了。没上两天课,就能挨上放假的日子。不过一想起今天国语的随堂测验。她的俏脸一下子,愁眉紧锁。答错的太多了。需要更加努力才是。
“小林学长,明天的童节,一般有男孩子的家里是怎么过的?”桃夭一边收拾自己课本,一边开口问。她和小林算是不打不相识。至上次的棋局之后,俩人的关系比起一般人来,要显得融洽许多。每日午休时分,俩人都不约而同来棋社里,寻个清静。
“哦。就是在屋外挂鲤鱼旗,门上挂菖蒲叶子。家里呢,摆放武士娃娃,全家洗个菖蒲澡,吃粽子或者驱邪气的柏饼。你问这个做什么?”小林偏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着困惑。
“想给哥哥过节而已。”桃夭莞尔一笑,拾起棋盘上的棋子,轻轻摩挲。
“哦。幸村自幼在中国长大吗?”小林忽然问道。他总觉桃夭的名字很熟悉。且从她的实力来看。她应该具有入段的实力。
“是的。我自幼在中国长大。今年三月的时候,刚被……‘父母’接来日本。”暂居。桃夭隐去暂居未说。她不想在外人面前过多的透露家事。尤其,她的身世容易引来别人的侧目。虽然不是很在意那些饱含着怜悯的目光。但神经再粗的人,也忍受不了身旁的人,总是以一副神经兮兮,小心谨慎的模样来对待她。
父母双亡,并不代表她的日子就一定过得凄惨无比。孤儿院的日子,是清苦了些。物质也极端匮乏。可她的心灵从来都是幸福安宁的。不曾有过半点的彷徨无奈。光凭这一点,那段时光,已足够她回味一生。
忙于准备围棋社参赛事宜的小林听了桃夭的解释,一相情愿的理解为,她是因父母工作的关系,一出生便在中国学习生活。如今大了。父母觉得孩子老在异国他乡,容易忘却故土。所以,将她送回来适应本国的传统文化。
他抬头瞥了眼单手托腮,意兴阑珊地把玩棋子的桃夭,不以为然的说道:“现在回来正好。要是再过几年。幸村对日本的文化会更陌生的。”
“不过,话说回来。幸村的棋艺是在中国的时候,经过严格的培训的吧。”他饶有兴致的岔开话题。
“没有呀。是小时候周岁的抓周仪式上。抓到了棋盘棋子。才由家人培育的。”
回想前世记忆鲜明的抓周仪式,桃夭的眉头不禁跳了跳。模糊的印象里还记得红红的地毯上,堆放满了各式的棋子,棋谱,棋盘等等所有有关围棋的物件。也就是说,不论她抓哪件,都注定了她必须得和围棋纠缠一生。
“抓周?”小林有些意外的抬头,他秀气的脸庞上流露一丝兴味,“能给讲讲中国的抓周仪式吗?”
“很无聊的事情。也就是孩子满周岁的时候,将亲戚朋友们送的礼物和自家备下的,一股脑地堆放在宽敞的地方。让小孩子随心所欲地去抓。抓到哪件,就说明他将来会往哪方面发展。”桃夭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角,周岁的抓周,还真没给她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回想前世强迫性质的抓周。今世就地取材的抓周。她的太阳穴就痛得厉害。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怎么都让她一个人碰上了!
还真没见过比她今生的父母更放任的长辈了。竟然将刚满周岁的她,全副武装好,丢进一堆还未清洗过的古董文物和死人骨头里面。和着其他的叔叔阿姨。跟唤小狗似的,指挥步履蹒跚地她挑选他们喜欢的东西。
更恶劣的是。当她故意捧着一个头颅送上去时,全体围观的人员,热烈欢呼。个个说她是考古的天才。一眼就挑中了墓主的头。害得她听了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头颅哇哇大哭起来……
考古天才?围棋天才?两世都背负着可怜可悲的天才头衔。桃夭嗤笑。再出色的天才若不勤加努力,长大了与蠢材又有何分别?人的目光总会被短暂的绚丽所吸引,忘却了繁华背后的辛酸与苦累。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宁做蠢材。也不做天才!
“哦。幸村,问个唐突的问题。中国的女孩子都喜欢取名叫桃夭吗?”小林低头沉思了会,对桃夭语气里讽刺很有感触。他的视线瞄到墙上的书帖,猛地想起心头一直萦绕的疑惑。于是,开口问。
“不是很清楚。我的名字是爸爸为了赞美妈妈给取的。桃夭,在中国的诗经里意义为,宜家宜室的女子。”对于小林的怀疑,桃夭有恃无恐。一来她早就跟老师他们打过招呼了。二来,只要她不在他面前显示出心虚的样子。料他也意想不到,他心目中神往的围棋天才,几乎每天午间休息时间,都跟他在一起闲聊。
“宜家宜室?桃夭原是这个意思。我一直以为,桃夭指的是像桃花般美好的女子。心想着,她必定名如其人……”小林出神地凝视“宁静而致远”喃喃自语。
纠结在该送啥礼物的桃夭,耳朵里不慎刮到小林对她的评价。她浑身上下一阵哆嗦。摸摸手臂,果然,鸡皮疙瘩起了一层。
她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实在无法将自己和小林口中的桃花般美好的女子划上等于号。桃夭偷偷地在桌子底下,掐了一把腿上的肉,有痛的感觉。不是在做梦。她懊恼。
真不知道,真田信一郎是怎么在后辈面前将自己夸得天上人间绝无仅有。弄得跟前心高气傲的美少年,对她思慕不已。为避免打碎了人家美少年的一片赤诚之心,她平日还是收敛点嚣张的气焰。
瞟了眼兀自幻想,一脸温柔的美少年。桃夭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想趁机溜走。仔细回想她在棋院的所作所为。除了拥有李昊的嫡传弟子身份比较扎眼外。其他时间段,她向来是安分守己,得过且过地在棋院里浑水摸鱼。可谓是将偷懒两个字的真意,应用到了淋漓尽致。
惭愧!桃夭暗自掬一把冷汗。难怪乎,老师一见了她,便摆出一副恨铁不成功,吹胡子瞪眼,却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幸村,你要走了吗?”小林的问话,及时掐断了桃夭试图偷溜的行为。她僵着身体,将身体转向挂字画的墙壁,讪笑着虚应:“我看看字画……”动作极快地走到墙边,装模作样地研究起来。
用笔的力度不够,转折的地方过于生硬,这捺——捺得轻飘飘的,跟没吃饱饭似的。实在不堪入目。桃夭眼光挑剔地观赏自己三年前的旧作。唉!总的来说,这幅字,就配作为废纸,给煤球炉子引火时用。挂在这里的话。她两眼翻白,惨不忍睹。
愈看,桃夭愈加恨不得将它一把扯下来,丢到垃圾桶里去毁尸灭迹。就当她预备伸出魔爪……
“幸村,懂书道吗?社里……”
小林再次及时阻止了桃夭的一时冲动。意识到自己的犯罪行为,桃夭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紧紧攥紧,在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转身,打断小林的话语,连连摆手:“小林学长,说笑了。我连棋都下得丢三落四的。怎么会懂得书道这种蕴含人生哲理,玄乎其玄的高深东西呢?小林学长,时间不早了。我先回教室中去了。您慢慢收拾。再见”
桃夭揉揉胳膊上明显的小疙瘩,语速极快地表达完自己的浅薄无知。弯腰欠身,抄起一旁桌上的袋子。不等小林反应过来,直接疾步离开是非之地。
“幸村,我不过是想请你帮忙整理下棋谱。”看着桃夭同逃命般奔跑离开的举动。小林眉头微拧,哭笑不得地看着摊了一大桌子的学习用品。这也太奇怪了!用得着这样吗?
午后,一缕缕清风调皮地戏弄着挂在窗口的风铃,叮叮咚咚的飘渺之音,伴着小林关门离去的背影,欢快地跳跃在阳光斑斓的竹林间,如同往常一样,记录着属于围棋社的幽默小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