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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圆之夜 ...

  •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黄昏时分,总是容易勾起人的惆怅。张煌铭独立残阳,风将他的衣襟吹起,显得格外寂寥。远处的终南山遥遥相对,在夕阳的余温中逐渐黯淡下去。
      小江和沈长恨站在青龙寺的阁楼上,可以看见张煌铭的身影。张煌铭并不知道他们会来,因为小江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示出观战的意思。其实小江只是怕他会分心,决战之前必须心无旁骛,这是用一条命换来的教训,她甚至把这教训刻在了骨子里。
      又有人来到了阁楼,“哈哈,我就知道此处位置绝佳,果然已被人占了先去。”
      那人是个微胖的小老头,须发皆白,但精神抖擞,倚在栏杆上瞧了瞧张煌铭,又看着小江他们。“你就是沈夫人?”小江被错认为沈氏也是好事,她冷冷瞥了一眼,见他衣丝绸,簪玉器,手中一把铁扇,便知道是雪庐剑痴评先生。此人胸中藏有千万把名剑,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熟悉剑,更了解剑,不少人去赌剑山庄之前还会去雪庐向评先生请教,连赌剑山庄也对他低首晗眉。评先生前几日偶然见到秋水剑在黑蛇郎君手中,便一路跟到乐游原,果不出他所料,这里有一场蹉跎十年的决战。
      评先生的目光落在夏南剑上。夏南剑早被小江包裹起来,包裹得像根棍子,可他的目光却已穿透裹在外面的布,直直盯着剑本身:“真是把好剑呐……一朝落难,怎地连剑鞘上都带着血腥?”
      看来这评先生不仅目光犀利,连鼻子都灵的要命。小江也不搭理他,只盯着原上的张煌铭。
      评先生偏偏没话找话,问小江,“你觉得谁会赢呢?”
      沈长恨看着这白胡子老头,坚定地说道:“张大叔一定会赢!”评先生看见沈长恨就乐开了花,“你这小子胳膊肘怎么往外拐?”见沈长恨一头雾水,他说起了沈别雪与张煌铭的恣睢之怨,当年青城山下秋水曾与夏南一战,年轻气盛的张煌铭叫阵尚未成婚的沈别雪,“张煌铭自称与你爹打了个平手,实际却是你爹一剑压住张煌铭,叫他那招‘百川灌河’根本无法使出,你爹分明胜了,那张煌铭却说什么是你爹不敢接他的‘百川灌河’,你今日居然还向着他?”
      “你怎么知道?”沈长恨半信半疑。
      “因为我就在一旁看见了呀!” 评先生用铁扇子扇走空气中飘舞的柳絮,滑稽地像个孩子。
      沈长恨愣在那里,看着远处张煌铭的背影有些迷惘,原来他的父亲是这么厉害的人吗?他从来不知道他那不善言辞的父亲有着超越他认知的武功,也从来以为父亲每天早起练同一套平平无奇的剑法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我爹比张大叔还要厉害吗?”沈长恨问小江。
      这个问题小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说清楚的事,外人又怎么评判?何况她从来没有和这两人交过手,又怎么妄言?
      “我不知道,”她说得很坦诚,“不过你要记住,你爹一定是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张煌铭肯为了你爹去死,你说呢?”
      她的这番话深深地烙在沈长恨的心上,他不仅知道他父亲有多么厉害,还知道张煌铭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人,他终生都为拥有这样的父亲和师父自豪。
      夜很快就到来了,但明月还未升起,黑蛇郎君当然也没有来,等待是漫长而痛苦的。
      评先生早已耐不住寂寞,“听说相思诀真本在你这?是真是假?”
      小江想了想,反问道,“您是懂剑的行家,您觉得相思诀有真本吗?”
      评先生当然是不信的,相思诀宛若天成,流传百年都只是残本,连得相思诀真传的多情子与凌氏一派都没有眉目,哪里就突然冒出来一个真本?但沈别雪死的突然,湖州各大剑派又不肯善罢甘休,倒有些让人抓心挠肺,不论真假先一睹为快。
      “你拿出来让我瞅瞅,不就清楚了?”评先生起了好奇心。
      沈长恨听了这话,刚刚对评先生的一点点好感荡然无存,原来此人和湖州那些人一样,是在打什么真本的算盘!他想告诉他根本就没有真本,但这话他实在不愿意再重复,于是转过头去看张煌铭,发誓再也不搭理这老头一下。
      “只要我和孩子死在您面前,真本就落在您手里了。”小江说完之后,又补充道,“上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是姚怀远。”
      评先生咂摸着这两句话,觉得并不像是威胁,是果真没有真本,还是在耍心眼呢?
      明月已渐悬中天,来看热闹的人也愈来愈多,久违的喧闹声触动了张煌铭的神经,这场面从司空见惯到久违重逢,感觉着实很奇妙,他渐渐闭上了眼睛,用心感知着周围的一切。如老僧入定一般,除了黑蛇郎君,再也无人能打扰到他。
      评先生有些不耐烦了,便不住戏弄着沈长恨,沈长恨本来打算不理他的,可评先生却有一套法子,他专门对着看客的武器指指点点,沈长恨的注意力不由得被他吸引过去了,后来连小江也认真地听起来。她听着心中一动,问道,“您可知一把铁剑?通体漆黑,长约六尺?”那日在密林中见到的铁剑究竟是谁的?是否是杀害程家兄妹和姚怀远的凶手?霜天师和华州欧阳兄弟会不会也死于此人之手?评先生正在搜肠刮肚,却听半空中有异响,那把秋水剑像道闪电似的,从天而降,朝张煌铭劈了下去。张煌铭也不闪躲,一伸手就将剑攥住了。大家都只顾看张煌铭接剑,谁也没留心黑蛇郎君是从何处来,又是如何出现的。
      “我来了。”他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快意,这等待了十年的一战,这忍耐了十年的一战,今日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
      张煌铭右手按在剑柄上,笑道,“我还没瞎。”
      黑蛇郎君并不喜欢他这种幽默,“但愿你输了也这般乐观。”
      起风了,张煌铭的衣襟随风而动,黑蛇郎君整个人都在随风飘动,起初你看他像纸片,可看着看着,你就会觉得他本身就是一条蛇,一条和自然融为一体的黑蛇!
      张煌铭拔剑,几乎没有几个人能看清楚他怎么拔剑,只看到青色的光一闪,秋水已泛寒在月光下。但小江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拔剑动作,学剑第一步就必须练的拔剑动作,天知道张煌铭将这个动作练了多少次,他要拔多少次才能达到这种速度?只要你拔剑够快,就能比敌人多出一点点时间,这一点点的时间却决定着胜负与生死。
      在众人完整地看到那把秋水时,张煌铭已刺了黑蛇郎君七剑。张煌铭的速度已如此可怕,黑蛇郎君的身形就更可怕,他身体的任何位置都可以向想不到的地方躲闪,柔软如一条蛇,张煌铭的七剑每每刺到的只是他身体移动时留下的残影。虽失了先机,黑蛇郎君却并不比张煌铭慢,他的步法诡异而缥缈,远看活似蛇行,更可怕的是这条蛇还有双臂,他的手臂上有层黑色的鳞甲,一片一片地,每一片都有倒刺,只要被挂上,当即就能扯下一块肉。张煌铭觉着疼时,才发现自己手臂上鲜血淋漓。
      “这副甲是几年前才有的,来之前你竟不曾打听到吗?”黑蛇郎君洋洋得意。
      张煌铭冷哼一声,“只有王八才穿甲!”他嘲讽完,又连刺三剑。他的剑快,黑蛇郎君躲得也快,他身子诡异地一扭,竟从张煌铭的肋下钻到他背后来,顺势便是一掌。那一掌阴狠毒辣,张煌铭气血翻涌,竟自嘴角溢出。黑蛇郎君要打第二掌时,却一掌打在秋水剑上。秋水剑弯出一个弧度,弹在张煌铭胸上,张煌铭后退三步稳住身形,鼻子里也有血涌出。
      “你为什么还不用‘百川灌河’?”黑蛇郎君始终在等这一招,但张煌铭却偏偏不使出来。
      秋水剑青光一闪,再次朝黑蛇郎君刺来,以为是百川灌河,黑蛇郎君不再闪躲,竟运功于掌心,试图硬生生接住这一剑。小江看得分明,这一招并非百川灌河,张煌铭想做什么?
      张煌铭自然没想着和黑蛇郎君硬拼,眼见要撞在一起,他的剑忽然移开两寸,往上一挑,黑蛇郎君手臂上的鳞甲被剑气挑开,裂成两片掉落,那道裂缝也顺着黑蛇郎君的胳膊一直往上,将他脸上的黑色面具一分为二!月光下,所有人都看到了黑蛇郎君的脸!
      那是一张造物主信手涂鸦的脸,稚子初学画也画不出这样恐怖的脸,也许正是因为他面容恐怖,他才会与蛇为伍,才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张煌铭让他露出真容的代价是巨大的,黑蛇郎君竭尽全力的一掌就直接打向他的心口。
      张煌铭整个人都飞了出去,重重摔落在地上,所有人都觉得他已无法站起来了,黑蛇郎君却不肯放过他,他如蛇行至张煌铭的面前,要致这劈开他面具的人于死地!
      “我本来并不想杀你。”黑蛇郎君字字阴森。
      地上躺着的人大口地喘着气,鲜血染红了前襟,他已没有力气再爬起来。
      小江探手入怀,她不能让张煌铭死!一颗碎银子悄然冲黑蛇郎君杀去,直取他的后脑。银子还没到,黑蛇郎君已经感觉到了,但他没有去阻止,因为他感受到来自正前方的威胁,是水声,乐游原上没有水,怎么可能有水声?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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