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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相思诀 ...

  •   张煌铭睁开眼,外面凄风苦雨,春红谢尽,长夜凄凉又寂寞,一灯如豆,小江正在灯下写什么。她写得很认真,张煌铭走到她身边她才发现。
      “好点了吗?”她看了看他的脸,苍白如纸,那截忘川当归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张煌铭微微颔首,看着纸上的字迹,竟像是相思诀的最后一章,“有姑苏凌氏之剑气,吴熙烈之剑招,相思生之剑魄……虽不是相思诀,但聊胜于无……”
      小江一怔,这论断已说到她心里去,不,和她所思所想一模一样,她的心底腾起一股暖流,没想到张煌铭竟能理解她,这种契合与相通让她感动,就好像是阳光照射进永不见天日的地底深坑,带来了温暖,也带来了光明。
      张煌铭挨着她坐下,示意她继续写。小江的笔便一挥而就,她写得认真,他看得详细,还不时提点两句,小江有不通之处,经他指点,竟有些豁然开朗。
      “你果然是用剑高手,这一招转得极妙!”张煌铭看到向晚留韶华一招,不由得拍案,及看到最后一招千里望蓬山,遂说道,“只此一招,可在江湖立足矣!”
      小江心中说不出的愉悦,她自为这一招得意,张煌铭竟也看得出这一招里的变化和深意,是她的剑招太浅白,还是张煌铭的功夫太高深?愉悦转瞬复杂起来,她嗔道,“你这是捧杀!”
      张煌铭以手托腮,笑道,“不如你使出这一招让我试一试?”
      他想象着她的身姿,一时心旌摇曳,相思诀本就赏心悦目,小江又是女子,该是何等景象?小江侧着脸看了看他,忽然以笔为剑,将那招向晚留韶华,千里望蓬山使了出来,顾忌张煌铭重伤在身,她的招式毫无力度,张煌铭亦以手当剑,轻轻按住她的胳膊,“你这招来的方向不对,剑再高一些,再快一些,必然非死即伤。”他牵引着她的手臂,在自己身上比试着。小江想了一想,回身奋笔疾书。
      张煌铭忽然问道,“你打算用这个换回长恨?”
      小江的确这样打算,先将沈长恨换到手中再说,此外别无他法。“有谁见过真本呢?连姑苏凌氏都不敢说有真本,湖州这帮人多半是疯了。”她嘴上说着,手上却不停,毕竟时间已不多。
      发现她额头沁出汗珠,张煌铭抬手为她擦去,“辛苦了。”
      小江一怔,觉得这举动太过于亲昵,连忙避开,“救长恨是我分内之事,你何须道谢?”
      “莫忘了长恨是我的徒儿。”张煌铭笑了笑,不再打扰她。他闭上眼睛慢慢调息,三天他定然不能恢复,可又怎么能让小江一人涉险?他得快些好起来,多好一分便能多一分胜算。不知是不是因为小江就在身旁,他没来由觉得心安,连窗外的雨也不那么令人厌烦了,他甚至希望这夜再漫长一些,永远不要天明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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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酒山房建在山上,想进去不容易,想出来更不容易。湖州剑派选择在这鬼地方,就是想叫小江有来无回。
      “你的伤没好,就送到这里吧。”看到问酒山房的牌楼,小江停下脚步,劝张煌铭回去。
      这日天气格外地好,春日的阳光开始有些灼目了,张煌铭背上有一个湿漉漉的痕迹,一小段山路今日对他来说竟有些吃力。但他并不愿意丢下小江,那高大的牌楼在碧空下像一张大嘴,他很怕小江被这张大嘴吞噬。
      “江湖上常常有一种令人无可奈何的理由,”他看着小江,见她没有要猜的意思,便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那就是——来都来了。”
      古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既然他来都来了,若是不进去岂不白来了?纵然里面已经布好天罗地网,他也无所畏惧。死亡是剑客唯一的归宿,他从来就没有怕过死,也许正是因为这种无所畏惧,他才无往不胜。
      小江望着问酒山房四个鎏金大字,不愉快地叹了口气,她没有把握救出沈长恨,再搭进去一个张煌铭该怎么办?
      张煌铭却已抢先走过牌楼,小江只能跟上去。沿层层石阶而上,左右偶然出现几个亭台,山越高越深,林子越密越阴冷,小江竟觉得骨生寒意,这感觉前所未有,大约少年的心中总是火热的,足以褪去这世间所有的寒意,可她毕竟已不再年少。
      几个弯后,他们终于看见了与山巅融为一体的问酒山房,它就像镶嵌进去的一样,屋顶既是山顶,在松柏掩映中露出几分古朴,在青霄的映衬下又显出几分阴鸷。
      夹道是依山势而建的屋舍堂阁,里面或坐或立挤满了人,他们静悄悄的一动不动,若不是因为他们会眨眼,看起来就好像一堆蜡像。小江和张煌铭就在重重目光之中走向了问酒山房。
      短短三天,湖州各大剑派都赶来此处,有些自是来报仇的,但更多的人则觊觎相思诀真本。沈长恨在长鲸派手上,长鲸派自然坐了主位,问酒山房的主人丁大陪坐,底下四溜椅子坐得满满当当,那雪庐剑痴评先生居然也在列。张煌铭认得有汝南三剑、还情剑徐开阳、未名剑公孙大娘等等,小江只认得程逸园,但程逸园却没认出小江来。“她不是沈氏?”程逸园只觉得小江有些面熟,一时间想不起在哪见过。
      “你们是想见沈氏,还是想要真本?”小江并不喜欢啰嗦,也不希望把话题扯到自己的身份上。
      于成楼清了清嗓子,众人都静默下来。
      “今日我们湖州各派借丁兄贵地,特来了结真本一事,雪庐评先生与中原各位朋友也都在场,还望为此事做个见证!”
      他说完缓缓地看了一圈,斟字酌句说道,“我们湖州各大剑派一向都是钦慕青城剑侠的,是故才将真本交由沈别雪鉴赏,谁料堂堂剑侠竟私吞真本,实在令人汗颜。沈家如此卑鄙,也休怪我们不择手段!”他把目光落在小江身上,盯着那把夏南剑,“不论你是何人,今日前来就得留下真本,只要你留下真本,孩子我定然交还你。我于某人这点话还是能作数的。”
      程逸园一心以为自己的儿子侄女是被沈氏所杀,今日没见到沈氏,他便盯着小江,毕竟她拿着夏南剑,和沈家一定脱不了干系。姚门剑派的姚怀中亦是同样的想法。
      最心急的莫过于评先生,他来为的就是得知小江的真实身份,可湖州诸人竟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在场的人如此多,竟然也没有人认得她,她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江并未提出异议,只要求先见沈长恨。等了好一会,郑伦带着沈长恨走进来,立在于成楼身后。沈长恨换了衣裳,宽宽大大的,显得他越发瘦小,脸色越发苍白。他看见了小江和张煌铭,一时间有些激动,可这激动很快就被满屋诡异的眼神浇灭了,他知道自己又将师父和江姨拖进了险境,如果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他宁愿自己去死。
      小江从怀里掏出续章,望着于成楼,“真本就在这里,你若不放孩子,我当即将真本碎为齑粉。”
      “你没有资格和我们谈条件,”于成楼冷冰冰地。
      张煌铭环视众人,忽然道:“要是真本是假的呢?”他将秋水剑杵在地上,咚地一声,地板上竟裂开了一条缝,这条缝一直蜿蜒到于成楼脚下,于成楼一脚踩住裂缝,身子竟轻微晃了晃。
      张煌铭接着说道,“相思诀已面世百年,从未听闻有什么真本?敢问于掌门,这真本出自何时何地何人之手?又如何断定就是真本?”
      这件事也是其他剑客比较关心的,大家都竖起耳朵,仔细捕捉着接下来任何一个细节。
      一个蓝衣妇人缓缓地站起,她已近五十,可妆容精心修饰,竟不觉老态,声音听起来也颇为年轻,“琉璃剑派琉璃河见过各位前辈朋友。”
      评先生也稍稍疑惑,他所知甚广,但对这琉璃剑派却一无所知,是他孤陋寡闻了?湖州剑派林立,约莫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再看那女人手中的剑,寻常至极,连把好剑也算不上,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未曾成名,竟连一把名剑也无?
      琉璃河告诉大家真本相思诀就是琉璃家的私有物,而且她坚信那一定是真本无疑,“真本乃祖传之物,家规不许示人,自家父亡故,我接任门派,才有心将真本公诸天下,却不料被沈别雪私吞。”她说得有板有眼,还拉出湖州其他的掌门人作证。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真本送到姑苏兰台去呢?凌氏,常氏皆为相思诀之冠,又是名门世家。”张煌铭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沈别雪自婚后颇有归隐之意,已离开青城山,定居鹤城,他剑术虽高,却并不以相思诀为重,为什么挑中了沈别雪?
      琉璃河冷笑道,“姑苏兰台是何等的趾高气扬,何曾将我这无名小卒放在眼里,他们凭相思残诀傍身立足,若真本现世,岂非砸人家的招牌?”兰台的人确实有些傲气,江湖中人对此也多腹诽之词。
      张煌铭见她滴水不漏,便觉得是有备而来,“单凭祖传二字就料定是真本?也未免太草率了些!”
      琉璃河听了还罢,一旁恼了姚门剑派的姚怀中,他看过从沈别雪处追回来的摹本,最后一章招式虽有些诡异,但与前面几章遥相呼应,可恨摹本拙劣,招式未能描述清楚,“残本将你们这些蠢货骗了多年,见了真佛却又不信了,实在是愚不可及!”自从见了摹本,他笃信真本存在,当下恨不得将小江手里的东西抢过来观之后快。
      见在场众人半信半疑,琉璃河说道,“空口无凭,我今日就用真本上的功夫叫诸位心服口服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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