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借风传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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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裴乂发现自己的住所已经被重兵包围，别说出院子了，她甚至不能出房门了，所幸的是还没有被邦起来，不然又得受身体上的罪。现在看来耶赫才真的是那个要与西原合作的人，如今她算是已经暴露了，后悔已是来不及，然而再作什么样的打算才能力挽狂澜呢？
裴乂开始在心里细细地缕清楚目前的局面，看耶赫昨晚的表现，他并不想轻易将自己送给西原，然而他又想与西原联手，若真的要联手他目前又不能不听从西原的安排，现在他将自己禁锢起来，是因为昨晚自己暴露了此次前来内齐是想撮合内齐与大历的联合，他怕裴乂会识清他才是要与西原那边谋和的人然后偷跑，所以加强了守卫。所以现下耶赫才是最左右为难的那个人，裴乂昨晚的话提醒了他，西原一旦侵占大历成功，那么接下来要对付的就是内齐，不管那个时候周钰是内齐的天子，还是他耶赫篡位成功成了天子，这些都避免不了。可是他如果答应裴乂去和大历联手抗击西原，那他耶赫就无法再觊觎那至尊之位了。不，也不一定，耶赫能和西原联合无非就是因为西原可以助他篡位，若是大历这边也答应他，日后可暗中扶持他当上内齐天子，那耶赫也不一定得去投靠西原。然而裴乂又不得不深思，真的又要把自己牵扯进另外一个国家的朝堂之争吗？
“若是此刻能见到内齐的天子就好了。”当事情无法转机的时候，人就开始用幻想来减轻痛苦。
然而她没等来周钰的召见却等来了西原那边的，将军府的士兵突然闯进了她的卧室来，直接把她押走。裴乂心里清楚不管问他们什么都不会得到答案的，索性淡定地跟着他们走，免得挣扎而产生痛苦。她被押送到一个很小的房子，那房子像是一个专门看押府上的犯事的女眷所用的，有一张小床，一张桌椅，座椅上有一个水壶，但是没有茶杯，地上掉了很多黑色的头发，在这大冷的天里，那房子更冷得像是个冰窖。
裴乂才在房子里坐下不久，耶赫便出现了，他这一次没有再跟她故弄玄虚，而是直言道：“我想你已经很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了，现在本将就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看你能不能活命。”
这一次轮到裴乂装作不屑了，她回道：“哈哈哈哈，我以为将军是个聪明人呢？原来是个糊涂虫。”
“哼，说这种话可不能让你活。”
裴乂又回：“将军不想把我交给西原是怕我会助他们成功，可是将军先前听了我的话又怕他们会成功，所以将军现在是打算杀了我一了百了吗？”
耶赫坦白道：“是。”
裴乂接着道：“所以我说将军糊涂。你这样畏手畏脚，瞻前顾后的，即便将来西原假意要助你上位，恐怕将军也难谋大业啊。”
“你已经是我的囚下之徒，有什么资格对我说教？”
“将军别忘了，我是自愿来的，可不是败于你的手，我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才来的呢，想不到你如此愚不可及。你把我杀了，西原只会疑心于你的忠诚，而大历也会记恨于你，两面得罪，你谋什么大业呢？还有你的陛下会怎么看你？你这将军恐怕也当不了多久了吧。”
“那我就把你送给西原。”耶赫咬着牙道。
“将军我说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不懂呢？你是将军我是军师，你想谋大业，而我想活命。我们可以合作，何必你死我活的呢？”
“你是想跟着我？”
“虽然不是我最初的想法，但是我觉得这样可行。”
“你不死我怎么跟西原人交代？”
“将军若是连我都保不住，西原人又怎么会把将军放在眼里？”
裴乂的一番话把耶赫说得醍醐灌顶，对耶赫来说裴乂是他与西原人合作的筹码，如果一昧地忍让，西原只会利用他后而抛弃，但是抓着裴乂在手，至少能让西原对他有所畏忌。
离开裴乂之后，耶赫去见了西原来的使节，当面拒绝了把裴乂交给他们西原的要求，并对那使节道：“我与你们西原是合作而不是我耶赫听命于你们，想管我要人，可以，拿出点诚意再来。”
西原的使节听了之后又怒又气，却又不好当面发作，只能铩羽而归。
裴乂被留下在那个小房子住下，再不被允许回到舒适的客舍，但所幸的是她这条小命算是暂时保下了。然而，她的命是没事了，青城的不妙却能预见。耶赫和西原的联合虽然松散，但始终是不利于大历的，不出半月，他们恐怕就要联手再次攻城，那个时候青城还能再次侥幸立于不败之地吗？
裴乂在那个狭小却冰冷的房子里被关了十天，此间耶赫并没有再来看过她一次，每日只有人定时送饭食过来，以确保裴乂不至于饿死。
在裴乂被关押的那些日子里，果然，西原和内齐的联合大军压境攻破了青城的城门，怡阳带领兵民往后撤退，如今在青城外的十里山安营扎寨。
此时黄冲饮泣道：“我答应过军师要守住青城的，如今却不能信守诺言，我愧对军师，愧对军师啊。”
“虽然他们是攻破了青城，但是我们并非没有反攻的机会啊，将军切勿忧伤过度，保持士气要紧。”戚丘宽慰道。
“我真是糊涂啊，糊涂啊......”黄冲又是自责又是悲愤。
另外一边是怡阳一人站在风口处，此时的他落魄得像一条丧家之犬，孤独无助，凄惨无比。他最为信赖的护卫阿邦不在他的身边，他最得力的军师裴乂又身陷囹圄，如今他自己又吃了败仗，身上虽没受大伤，心里却像被那锈了的钝斧头慢慢地据割着，血一滴一滴地往外流。这便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可自己还没功成，也不知还能不能功成，却已见尸堆成山，万骨化灰。
怡耒脸上的泪痕未干又被新泪所掩，他还没从失去郡主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裴乂便又去了异国，生死未料不知何日能归，心中的忧愁又平添几层。而如今，他又亲眼见到城池被破，兵败山倒，百姓遭难，万家破碎之景，更是痛不欲生。
此时的王阶带着另外五千兵马断后，他亦是威风全灭，形容黯淡，从前他跟着苏牧的时候胜多输少，又何曾落得过如此凄惨的境地？
而留在内齐的裴乂，整日在小屋子里困着心绪不安，却又无所事事，那日她盯着来送饭的小丫头，突然想到，这姑娘与自己身高身形差不多，能不能借她混出去？虽然不一定能成功，即便真的能混出这个房子，恐怕也离不开将军府，但是若能离开这个房子也不算一无所获。想到这里，她立马对那丫头道：“你能不能帮我要点纸和笔墨。”那姑娘听不懂汉语，只摇头。裴乂只能作了沾墨写字的模样，那姑娘这才懂。没多一会果然给她拿了笔墨纸砚来。虽说她若是不拿来，裴乂也做好了后手，但是她既拿来了那便省事多了。
裴乂在那一沓纸上写了同样的几句话，道的是：“耶赫将军勾结西原攻打大历，事成过后，意图谋反，篡夺内齐皇位。”
裴乂不懂西原和内齐的文字，她只能写汉语，不过这些文字一旦能传出街，就有可能会被懂汉语的内齐人看见，就有可能传到内齐天子的耳朵里，这是她唯一的法子了。
写完了那一沓纸，她便解开自己的发髻，模仿着那个来送饭的姑娘的模样打扮，虽不十分像，但是也能糊弄过去。到了晚饭的点，那丫头准时送来餐食，裴乂见准时机，把桌上的茶洒在自己身上，对那女孩道：“我不小心把衣服弄湿了，你能不能送件干净的衣服来给我？”那女孩看着她，左右为难，裴乂又道：“大冬天的，衣服湿了容易生病，我若是病死在这里，你们将军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那女孩又摇了摇头，看来她是真的听不懂汉语，然后她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裴乂听不懂的话就离开了。裴乂心里想，罢了，下次你来送饭我直接打晕你，省得换什么衣服了。
然而，不多一会那姑娘拿着衣服回来了，可是她不是一个人回来的，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嬷嬷，那嬷嬷看着裴乂的眼神满是怀疑，不怀好意，而裴乂一看她就知道她是个有经验又聪明的人，不好对付。果真，她来并不是单纯给裴乂送衣服的，她还要搜裴乂的身。裴乂心里立马紧绷起来：要是让他们搜出她身上的纸来，那她便完了。若是遇到会汉语的人，裴乂尚且能用自己的一张三寸不烂之舌敷衍过去，可是眼前的这两个人都不会汉语，不管裴乂说什么，她们只当她在唱歌，并坚持要搜她的身，裴乂真后悔以前不学点功夫，若是能有个一招半式的，说不定就能冲出这个屋子去了。
在那推搡之间，裴乂决定豁出去了，她用力把那丫头推向老嬷嬷，那两个人一起摔倒在地，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走进房子察看发生了什么，裴乂则乘机从窗户翻了出去，等那两个侍卫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有一段距离了。幸好当初还没被看管严厉的时候她没少在这府里瞎逛，所以对这里的结构还算了解。她清楚，自己是没法逃出去的，虽然将军不在，但是这里的守卫肯定森严，她若要冲出门去，守卫肯定要询问，必定暴露。她现在只能先找一个能把她手上的纸传出去的地方，只要把这些信息传递出去，她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内齐的房子与大历的不同，这里多是用黄泥筑成的土房，楼房多数是有两层三层，楼梯建在外面，也有院子却不大，而这里的主楼是一幢四层的房子，那里估计是将军的住所。如今还是冬季，风大，她要是能上得高楼去，把手上的纸往下一抛，它们便能随风飞到远处去，飞到街上去。裴乂小心翼翼地避开往来的府卫和丫头们，悄悄地偷跑上楼而去，又通过房里的梯子爬上顶楼，到了那上面，风大得像是能把人都给吹走，她摇摇摆摆地站在那上面，低头俯视着脚下的万物众生，“生死就看天命了。”裴乂把手上的纸顺着风的方向抛洒，那一沓纸瞬间四处飞散，犹如困鸟脱笼，有的直接飘下楼下，有的被卡在树枝上，更多的都越飞越远飘向了将军府的外面去。天色已渐晚，余晖犹未散，希望这些纸能飞到那些晚来归家的行人手中，飞到疾驰回京的将士手中，飞到内齐百姓的心中去，飞到天子的耳中去。那最后的一抹光照在裴乂的脸上，还存有一丝温暖，让她终于得以如释重负。就在她望着最后那抹余光被黑云掩盖的时候，她身后已经站满了前来抓捕她的守卫，裴乂轻轻地笑了，笑自己好歹快了一步，也笑自己或许就要枉死于此，命丧黄泉。
他们把裴乂押回到那个冰冷的房子，老嬷嬷和那个送饭的丫头还在，但是那个丫头跟她一样被人钳制着跪在地上，老嬷嬷的手上拿着一张纸，上面有裴乂写的字。裴乂看着那个可怜的丫头，她漂亮而稚嫩的脸又红又肿，满脸的泪水之下是深深的巴掌印子。裴乂知道是自己连累了她，可此时的她只能对着这个可怜的女孩说一句“对不起”，而这句“对不起”她甚至听不懂。
不过裴乂没有陷入愧疚的情绪太久，因为接下来她便被那个嬷嬷下令仗打，她在疼痛中昏死过去，又被疼痛刺激得醒将过来。裴乂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少下，但是她清楚，现在的她还想逃跑是绝对不可能的了，她甚至想翻一下身都完全不能够。
她只能安慰自己道：“至少还留有一条命，只要我没死，就还有活下去的希望。”
作者有话说第115章 借风传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