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醉五分钟》问潆

3、十五秒

　　总之，保命就四个字。
　　溜之大吉。

　　还没等女人开口，俞吟就拔腿跑进了酒吧。女人只能气得在原地直跺脚。

　　可能是没了男人隐形透出的渗人威胁感，俞吟后半场玩得特别嗨。
　　四个人最后是卡着门禁时间进的宿舍。

　　-

　　隔天，俞吟跑东跑西，忙了一天才结束。

　　晚上回到宿舍。
　　俞吟实在抵不住困倦，洗漱好后就赶紧爬到上铺，打算在熄灯前就提前睡着，这样还能保证八个小时的睡眠。

　　空调的凉风不疾不徐地打在她的床前。俞吟裹紧了点被子，暖和得转了个身，把自己窝成一团。

　　不到十分钟，她就入了梦。

　　后半夜，可能是功率太大，电路不受耐，空调跳了电。
　　唯一的出风口被关闭，宿舍的温度，不过多久又被蒸得热腾起来。

　　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蚊子，时不时扑腾到俞吟的耳边，过瘾地嗡嗡两下。
　　俞吟连拍了几次耳朵，都无果。抵着困意，她直接把头蒙进了被子里，磨了会才睡着。
　　......

　　睡了好一会，被子里的空气变得稀薄。就算是心静地沉浸梦乡，燥热还是悄然在漫溢。

　　丁点的闷热被无限放大，俞吟有点透不过气，鼻尖滋生了点小汗珠。她迷糊着一脚蹬开了被子，哼唧唧地想要侧翻个身。

　　但这一翻，她的右腿搭到了上铺的侧杆外。一阵带动，她没稳住，直接180度翻了出去。

　　“啊——！”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浮上心头，俞吟猛地睁眼。还没等反应过来，后背砸地的疼痛感就逼得她龇牙咧嘴起来。

　　瓷砖地冰冰凉凉一块，毫无偏位地和她洇汗略湿的后背相贴，冰凉感和撞地后猛生的火辣交融在一起，简直是冰火两重天。
　　“咔嚓”一下，她明确地感觉到了自己的尾巴骨像是被敲碎了，全身都动弹不得。

　　这似曾相识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头大。

　　俞吟高二社会实践前一晚，也是这样的一番操作，尾巴骨被摔断，搞得她休养了好久。
　　玩没玩成，还生生长胖了不少。

　　都不用多想，俞吟就反应了过来现下的紧要情况。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大半夜睡不了觉，还要承受这些。

　　俞吟摔下床的动静太大，下铺的温思遥被惊得直接坐起。她摘下眼罩，失措地扒开床帘，“怎么了怎么了？”

　　俞吟像是找到了救星，委屈巴巴地躺在地上，指着尾巴骨嘟囔起来：“我骨头碎了。”
　　“......”

　　就在温思遥惊慌得脑子充白时，她听到地上飘来了一句话，淡然却软绵绵的，有气无力。
　　“别激动，先救人。”
　　“......”

　　-

　　由着不想影响老两口的旅游好心情，俞吟一直瞒着自己住院的消息，上课也是通过舍友，和导员请的假。

　　因为不方便爬上铺，俞吟和温思遥换了床铺位，她改睡下铺。
　　躺在床上的一周，宿舍里三个人轮番来照顾她，还给她带好吃的。

　　俞吟的体重蹭蹭蹭往上飘。
　　小姑娘原先瘦削的脸颊，这下都圆了两圈，白皙的脸颊下隐隐有了层小肉。

　　但周末那天，班级组织活动，要求到场打卡。俞吟知道后，就和许阑珊打了电话，说中饭自己解决。

　　电话挂断，她扶着床边，吃力地站了起来。
　　虽然这一周恢复得不错，但她只要一动，还是能感觉到很重的一阵牵扯。

　　一瘸一拐地，俞吟抵着疼，去了宿舍楼下的那间小超市，打算买点干货垫垫肚子。
　　但偏不凑巧地，她刚走出超市，就碰到了自家的司机。

　　“王叔叔——？”
　　俞吟含着块饼干，怔怔地看着不远处走来的王鸣，说话含糊：“您怎么在这？”
　　“我来给你送粽子啊，之前微信上发你消息了。”

　　王鸣看了眼小姑娘奇怪的走路姿势，不由诧异：“你这是哪里身体不舒服？走路怎么看着这么费劲？”
　　“......”

　　俞吟干笑了下，平淡地一句话带过：“我屁股摔了下，现在快好了，就省得麻烦，没和家里说。”
　　“哦哦好的。”

　　王鸣答得越官方，俞吟就越头疼。
　　这叔叔现在八成在措辞怎么告诉老太太了。

　　为了避免当场的教训，俞吟直接拿过那箱粽子，而后指了指宿舍区。
　　出于虚心，她的眼神随意地瞟向别处，“叔叔，宿舍里还有点事，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她就扯腿朝着宿舍大门疾走进去，却没注意自己抬脚的那一刻，王鸣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果然，不出半小时。
　　老太太的电话就像镰刀一样，朝着她劈头盖脸地甩了过来。

　　“俞吟！”江佩岚显然是气急了，直接喊了她的本名，“你胆子越来越大了！现在都不和家里说情况了啊！”
　　俞吟百口莫辩，只是老实巴交地倚在床边，沉着心思听老太太教训。

　　“你要是有点事，就得和家里说啊。这不声不响的，真要摔坏了，你让爷爷奶奶怎么办？你一个小姑娘在外面，少逞强。要不是你王叔叔说了，奶奶到现在都不知道你这个情况，真不知道你这小孩在想什么。摔得疼了吧，是不是得长记性了......”
　　“......”

　　一通不断气，说得像“rap”的教训后，江佩岚收敛了点气性，转而拉下语调，一本正经了态度。

　　“我和你爷爷现在都不在济连，王叔叔那边家里也有点事，这段时间他也不在济连。大家都顾不上你，所以奶奶另外做了点决定。”

　　闻言，俞吟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她下意识反问：“什么决定？”

　　“你现在这个情况在学校，奶奶不放心。”江佩岚自顾自说，“所以奶奶刚才已经给你找好房子，联系好看护了。”
　　“......”

　　就这不到半小时。
　　老太太居然连房子和看护都找好了。
　　俞吟惊得想鼓掌，双手双脚一起上的那种。

　　见俞吟没回答，江佩岚又说：“这人我很放心，是熟人，做事井井有条，也很负责。奶奶可是特意去拜托的，人家才愿意抽出时间，你别到时候又耍性子搅了人家的好心，知道了吗？”
　　俞吟低声地“哦”了声，也没多想。

　　“那王叔叔一会接你去。”江佩岚再三叮嘱，“现在你自己饮食什么的都要注意，不要再乱七八糟小零食吃一大堆了。”
　　俞吟承着话连连接着，连哄带骗之后，才让老太太服帖了脾气，挂断电话。

　　想着要搬出去，还得给导员做思想工作，俞吟就有点无从下手。
　　......

　　没过多久，许阑珊就提着两份饭走进宿舍。
　　“洗洗手吃饭。”她朝着俞吟眼神示意了下。
　　俞吟点头。

　　宿舍是配备了阳台和洗手间的，所以俞吟不用再去外面的公用池洗手。
　　她慢吞吞地走进洗手间，脑子里还在想刚才的事，“阑珊，问你个事。”
　　“什么？”许阑珊忙着拆饭盒包装。

　　“要是搬出去，是不是和导员说一下就好了啊？”俞吟抬高音量，生怕声音被水声冲没，“还有别的事吗？”
　　许阑珊想了想，带着回：“家长得签字，有份协议书。”

　　这话听得俞吟犯了难。
　　许阑珊一抬头，就看到俞吟愁眉苦脸地从洗手间走出来。

　　“你要搬出去？”许阑珊把筷子递给她。
　　俞吟点头，“我奶奶知道了，给我找了房子看护。”
　　“那也挺好，这样你恢复得更快。”许阑珊说。

　　见俞吟温吞的模样，她笑着单手撑颊，“愁没人签字？”
　　俞吟被一下说到了心坎里，“我家人都不在济连。”
　　许阑珊想了想，随后就有了主意，“你让你那看护签啊。”

　　这话一下点亮了俞吟，她激动地把快餐筷折成两根，笑眯眯地朝着许阑珊打了响指，“聪慧啊大佬。”
　　许阑珊挑眉，不置一词。

　　-

　　饭吃好后。
　　因为要让老太太放心，所以俞吟下午忙完翻译的事情后，就简单收拾了点行李，跟着王鸣去了南苑。

　　南苑的租房，虽同在城西，但距离学校还是有一定距离。
　　况且地段极好，僻静雅处。这么看来，的确很适合养身体。

　　夜下的南苑，树影浓密，寂静如斯。
　　除了大门处的值班保安，小区里稀少有人，车子直接开到了楼下的平台前。

　　由着楼下不好久停车，所以王鸣把俞吟送进大楼，就转身进了车子。

　　电梯一直升到九楼，随着门开，声控灯响亮。
　　平台是一层一户，门外有一个很高的立式鞋柜，黑瓷质地，像是崭新的模样。

　　俞吟好奇地开了下鞋柜，除了双大码拖鞋外，别无其他。她皱了皱眉，转身对照着手机上的密码，输在门上。

　　“咔嗒”一声锁扣解开，俞吟脱完鞋，就开了门。
　　家里黑漆漆一片，似有若无地，淡淡的香薰气溢散在每一处隅落。她随手开了壁上的开关，昏黄的廊灯亮起。

　　仅是入目的小范围内，长台玻璃杯倒置，台边葡萄酒斜架。桌面干净整洁，不见落灰。
　　有特色的是，家里清一色的深色装饰。

　　俞吟径直迎光往里走，见到餐厅和客厅对向隔开。

　　客厅里，素淡的深色茶几和皮质沙发，上面整齐地放着两本杂志，旁边还突兀地摆着个黑色水杯，只是里面干干的没水。
　　看样子像是住了人。

　　俞吟想着可能是前屋主留下的，就没多放在心上。
　　她再走近时，发现杂志的封面有点眼熟。锐利的眉眼在镁光的加持下，眸底像是蕴了层薄光，成熟气深黯。
　　是上次见过一次的男人。

　　俞吟惊讶地落手翻了两页，发现无一例外是对他年轻有为的夸辞，就没了太多兴趣。
　　没想到他二五八万的模样下，藏得这么厉害。

　　俞吟不走心地小声“wow”了下，就面无表情地起了身。

　　累了一天，她应时地打了个哈欠。
　　把书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后，她慢吞吞地挪步进了离自己最近的那间房间。

　　-

　　晚上，段言青抵着疲惫，回了家。
　　虽然白天的时候，段嫣女士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但那段时间，他正好在开会，就没接到。
　　后来忙完，时间晚了，他索性打算明天再打回去。

　　段嫣是段言青的小姨，虽然带着辈分，但段嫣只比段言青大了五岁，是段老极宠的小女儿。
　　虽然最近联系得依旧热络，但她总是目的性极强，就想说服他去见那个名义上的小未婚妻。

　　段言青想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刚脱完鞋，他一落目，就看到了鞋柜旁乱搭在一起的一双球鞋。

　　这尺寸，怎么像是双女鞋。

　　段言青皱了皱眉，浮生出不太好的想法。
　　除了段嫣以外，他从来没给过别的女人家里的密码。段嫣虽然不靠谱，但她不会轻易地就把家里的密码往外说。

　　下意识地，段言青蹲下身，看了眼鞋子的尺寸。
　　虽然是双女鞋，却不是段嫣的尺码。
　　这到底是谁。

　　一股无名火顿时蹿升，段言青烦躁地啧了声。他关上门，扯开领带放在长台上。连拖鞋都没穿，他就直接往房间的方向走。

　　一开卧室门，果然床上弓了个团。
　　只是那个团，看上去就一点点大。比起那些女人，这更像是个小孩。

　　段言青抵了抵腮，强压着火气，往床边的方向走。

　　碰巧小团转了个身。
　　顺着方向，轻贴在她颊边的长发滑下到了枕边。

　　小姑娘白瓷的肌肤外露在空气里，小巧精致的五官，出落得水灵，青涩气十足。她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眉头微皱，气息有些重。

　　段言青先是一滞，而后眯眼看了看，不由心头惊哧。
　　居然是那天见到的小姑娘。

　　随着小姑娘轻吸的那下鼻声，那天的画面一下子闪现在他的脑海。

　　-

　　几天前，段言青回国后，被约去骄纵喝酒。他到的时候，中心卡座除了朋友，还有酒吧里的几个头牌姑娘。
　　听季湛说，是老板出的主意，让她们陪着一起聊天。

　　段言青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也就无所谓。他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一个女人就跟着靠了过来。

　　他觉得聊天可以，过多的肢体接触就没必要了。
　　女人也很有眼力见，没怎么逾距。

　　中途，大家悠哉悠哉地谈着不痛不痒的话题，痞劣气融合在浓冽的烟酒味里，话里没个正经。
　　但正巧碰上段嫣放话要他找对象，大家就一致把话题点对向了他。

　　季湛侧撑着头，好笑地瞧他，“言青，你老实说，是不是搬了新家，在家里藏了个小美人？看你都心不在焉一个晚上了。”

　　段言青瞥了他一眼，轻嗤着扬了眉，“藏了还能给你知道？”
　　话说得不咸不淡，吊人胃口。

　　“你少卖关子了。”季湛淡啧着晃了晃酒杯，“要不是藏了娇，你至于这么决绝反抗家里的安排。”

　　一旁的时也附和：“你不至于连兄弟都瞒着吧。”
　　“......”段言青轻掀眼睑，一副冷漠样，视线淡然，“什么年代了，娃娃亲能信？”

　　据家里描述，那小姑娘比他整整小了七岁。他都开始念书学习了，人还在婴儿床里哭个不停。
　　就这样的小屁孩，身边还能没个小男生追着供着，他至于去趟这摊浑水？

　　见段言青反应不大，季湛懒散地往后座靠了靠，手拥身旁的美女，转调调侃：“嫣姐可说你那小未婚妻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话落，他又补了句：“就这么放弃，不觉得可惜啊？”

　　段言青挑眉，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她说的话什么时候能当真。”
　　“她天天说是我配不上她。”段言青想想，忽的笑了下，“都这样洗脑了，我还浪费什么时间去和人小孩周旋。”
　　“......”

　　用段嫣的话来讲，他这人三不行，长相不行，性格不行，人品不行。除了有点钱，屁用没有。
　　她到现在都不明所以，居然还会有女人天天巴结在他后面，脑子里是不是有哪缺了哪根筋。

　　放在以前，他要是犯了什么事，段嫣总会帮他兜着。
　　但现在显然不是这样，他但凡是点小事，段嫣就巴不得火上浇油，变劣事态。

　　问其原因，她就说源头是他。
　　因为他说什么都不和家里定的小未婚妻见面，还声称强扭的瓜必定甜不了，搞得她三天两头被段老催，得给他做思想工作。

　　段嫣话说不到三句，就会开腔。
　　她一个职场女精英每天最头疼的事，居然不是说通客户投资，而是说通侄子搞对象。
　　这事要抖出去，她那脸往哪搁。

　　可现实就是与设想的结果背道而行，怕什么来什么。
　　这事也不知道被谁说出去了，段嫣因此成了大家茶余饭后的笑料。

　　人家小姑娘也平白无故地被吐槽长得肯定不行，脾气也好不到哪去。不然怎么这么久了，她都没能成功。

　　实在抵不住八卦，段嫣前两天特意给他撂了狠话。
　　除非他这个月找到对象，不然她说什么，都会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按到那个未曾谋面的小未婚妻面前，磕头谢罪。
　　......

　　话题似是定了性，大家的好奇心都顺势被勾起。

　　梁骋衍正巧打完电话回来，落座在靠段言青较近的旁座上，只他身边没有女伴。
　　见另外两个人都朝他示眼神，梁骋衍秒懂地跟腔道：“不会又是卡在那个难题上了吧。段言青，就一小姑娘，出息。”

　　这一场的几个人里，也就梁骋衍敢跟段言青呛声。论年龄排，他死压着段言青；论情感经历排，那就更不用说了。

　　“你好意思？”段言青只当听了个笑话，抵了腮边，“为了追个小姑娘，你上赶着跑东跑西的，不嫌累？”
　　梁骋衍不气反笑，得意地眉眼稍扬，炫耀道：“我那是目标明确。”

　　“所以啊。”梁骋衍笃定地起了调，“利落点速战速决，不然你这行为，落在人小姑娘眼里，指不定就是以退为进。”
　　段言青：“......”

　　听到梁骋衍的这番话，段言青的表情就像是在说，我他妈都这样退避三舍了，还不够？
　　好吧，是我疏忽了。

　　就在段言青垂眸想着怎么扯理由，蒙过明天见面的时候，时也突然喊了他一声，拇指单指方向。
　　“兄弟，魅力可以啊。”时也打趣，“正对你的方向，吧台那有个小姑娘，看过来几次了。”

　　闻言，段言青抬头，正对上女孩投来的视线，清澈的浅眸荡着浅浅水光，人畜无害得像只小白兔。
　　居然是她。

　　记忆一下覆盖上现实，他不由惊讶，但表情依旧看不出什么波澜。

　　段言青很快移走了视线，淡声道：“这一看就是个来尝尝鲜的小孩，能有什么复杂思想？”
　　时也饶有趣味地哦了声，没再多言。

　　但后来的聊天间隙，段言青的余光接连察觉到了几次女孩扫来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透着纯真烂漫。
　　这倒是搞得他有点膈应，心底莫名生出了不负责任吊着未成年少女时才会有的罪责感。

　　所以在女孩再次投来目光的那一瞬，段言青直接凝眸盯上，极不知趣地搅混了空气中残留的丁点暧昧。
　　......
　　......

　　小姑娘的哼唧声，一下子勾回了段言青的思绪。
　　他皱眉刚靠近点，小姑娘就腾的一下坐起，吓得他直接退后。

　　只差一点，她就要撞上他的胸膛。
　　段言青舒了口气，刚想出声喊醒她的时候，只听小姑娘大咧咧地嗤了声：“战斗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