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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清明 ...

  •   马车吱呦一声停靠在山脚下,小厮放下几个马扎凳,扶着车里的娘子姑娘们下来。

      江若茵掺着母亲,没叫小厮们上手。

      正是清明时节雨纷纷,比前一阵子还要湿沥沥的,江若青身子又不痛快了便被留在了家里,只叫江家其他的几个孩子来寺庙烧香祭祖。

      天空蒙着一层灰色,抬头看去却也能被阳光照的刺眼。这几日便都是这样的天气,搅得人焦躁不安。

      江若茵跟月程雪说了之后,那件事儿便就不归她管了。她在江湖上又没什么面子,只能是有心无力。
      是她决意要救下永宁侯,让江山稳定,不受外敌侵害的。她不想看见北疆沦陷,风云飘零,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她以为她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就能像害人的时候一样翻云覆雨,可真当救起了人,才发现原来自己什么都不是。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闺阁女儿,无门无路,空有一个脑子,不过只能纸上谈兵罢了。

      她太自以为是了。

      江若茵随着顾明霜一步一步走上山,到佛堂前烧香礼佛,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她没有许别的愿,能重生一次已经是耗尽了功德,她不敢为自己求什么,只是不想让这天下不再落入奸人之手。

      佛堂前拜完,添了香油钱,便就要下山了。压了一天的雨还没下下来,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赶紧下山回府。

      但或许是这样的天气,总归会遇到一些不该遇见的人。

      江若茵与周珩又是一个台阶上,一个台阶下,四目而对,相顾无言。

      顾明霜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女儿,“有话要说么?”

      江若茵合上眼睛,想说没有,却被周珩截断了话头,“我有话给你说。”

      江若茵闭着双目,持续了约有一会儿,才对周珩说:“我要同你说的话,那天已经都说完了,我没什么好再跟你说的了,母亲,回去罢。”

      她搀着顾明霜,便想越过周珩往下走。

      两人相交的时候,周珩拉住了她的手腕,便就那样僵硬在了台阶中间,周围上下山的人纷纷侧目,用袖子掩着自己想说的话,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到江若茵的耳边来,让她想不在意也没有办法。

      江若茵看向顾明霜,后者拍了拍她,“最后做个了断吧,我们在马车里等你。”

      江家的人都走下去了,江若茵依然站在原地,连看都没有看周珩一眼,“能放手了么,还是你想连我跟你吵架的这件事也闹的京城里人尽皆知?”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叫那些在旁边嚼舌根的人收了声,快步的离开了此地,不敢偷听的那么明目张胆。

      周珩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江若茵的手,往下退了一步,和江若茵面对面。

      他的脸上竟然还敢带着不甘的,江若茵瞧见了只想冷笑,“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我想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周珩的声音有些弱,他到底是心虚的。

      可若是江若茵知道的晚,那时候的他已经是认真的想同江若茵一起白头偕老了……

      但江若茵却不给他这个面子,“我什么时候都不知道,我是诈你的。”

      “什么?”周珩满眼错愕,他想了每一个可能,却偏偏没有想过,她竟然是诈他的。

      “周珩。”江若茵的嘴角翘起一丝嘲讽,“你就为了这个问题,把我堵在半山腰,让那么多人看我的笑话,你是为了什么呢?”

      “我那当然是为了你!我想同你在一起,或许从前确实是掺杂了些别的东西,可我现在爱你的这颗心是真的啊。”

      “为——了——我?”江若茵将这三个缓慢的重复了一遍,轻眯上眼睛抖着肩笑了好半天,“好一个为了我。为了我,就把我和母亲都堵在这儿,让明天早上满京城都看我的笑话,说我不知抬举有人要就不错了还敢挑三拣四的,你这是为了我!”

      她的眼睛瞪出了红血丝,双唇颤抖着,“好一个为了我。”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与你之间的事情,在乎他人怎么说做什么?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如今也变得和别人一样怕这怕那了起来。”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周珩,你也好意思问的出口这样的话。”江若茵往前走了一个台阶,逼上了周珩的双眼,“我是个名门闺秀啊,你当我真的不在乎名声么?江家的名声我不要了么?可我堵不住悠悠众口,我除了装作不在乎我还能怎么办,你是要我去跳河么?只要江若茵死了,就没有人能再说我一句不是了,你是这个意思么?”

      周珩曾经说过,他最喜欢的就是江若茵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

      那时候江若茵满心都是那份少年欢喜,为了周珩一直都做个仗义直爽的样子,把那些妇人嘴里的破烂话都咬碎了咽进肚子里,像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反正有父母疼她,有爱人爱她,就算是天塌下来了,她也依然保持着那份少女的纯真与直率。

      那个江若茵,真的曾经无忧无虑过。

      可如今周珩说出这种话,江若茵只想质问他,他与她之间传出的那些话,又有多少是周家刻意而为之的,为的就是把她死死的和周珩绑住。

      江若茵当然不会问,这种话多问多错,那她就暴漏了,她现在就只做个试探心上人却试出了错的可怜人就好。

      周珩被她怼的哑口无言,他本是想来求一求江若茵的,谁料到还没开口几句,竟然叫她怼成这样。饶是周珩脾气好,也急了,“你就不能允许我争辩几句么?”

      “不能。”江若茵拒绝的利落干脆,“你想争辩什么?争辩你后来是真心的,争辩你与我日久生情,争辩你现在已经是拿一颗整个的心来对我的?可你怎么不想想,我是怎么有了诈你的心思的,我怎么会好端端的这么多年,突然就起了怀疑的心思?”

      她不能说她看过未来几年的真相,便只能拿这些话来诓她。

      可江若茵说的也无措,若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周珩的刻意其实有很多踪迹可寻,只是她不去看罢了。

      她从前,就是那个不愿意看的人。

      周珩沉默不语,只是默默的站在原地,低着头,连多看江若茵一眼都不敢,“我是想这么说,可我是真的喜欢你啊……”

      听此,江若茵却突然如释重负了起来,她的笑不再带着嘲讽的意味,就只是轻轻的翘着嘴角,生生的成了一抹薄凉,“周珩,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上,喜欢已经是最没用的一句话了。我承担不了背叛的可能,我没有退路可走。我上次已经跟你说的很明白了,我要的爱情里是容不得沙子的。你我都是高门显贵,便知道选错了一步,那就是拿整个家族做陪葬,我怎么敢把我自己交付给一个处心积虑接近自己的人,我怎么知道你这份处心积虑的背后究竟是什么?我承担不了背叛的可能,我没有退路可走。”

      如果注定这一段爱情是要走向一个鲜血淋漓的终点,那就只有在萌芽的时候彻底将其抹杀掉。

      “你要永远记得一句话,只要做过的事情,就一定会被人知道。”她抬起周珩的头,逼着他看着自己,“这是我最后能对你说的了。”

      江若茵放下手,只留下一片无声。

      周珩终于知道,他与她已经再无话可说,他终于只能在爱情和前程里选一样,而她替他选了后者。

      不知道周珩是什么时候走的,甚至已经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从少女的脸庞划过,“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积起的水洼里。

      她的身上早已湿透,身后的春荷没有拿伞,焦急的跑下山去找人。

      江若茵却就那样站在原地,为自己的无能,和终于彻底斩断的念想。

      一柄油纸伞从她的身后打过来,一只小小的,肉乎乎的手拉着江若茵的手腕,“若茵姐姐,你怎么了?”

      谢宁心被红石抱着,红石打着伞,小姑娘还穿着带毛球的衣服,圆滚滚的像个包子。

      江若茵僵硬的回头,谢迎书正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打着伞,却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显得他有点凶。他的五官就是那样的,可江若茵从那眉目间瞧出了一点心疼来,更是叫她满心的情绪不知该何处安放。

      她以为她经过了那一辈子,早就将那些情啊爱的忘在脑后了,可那一世她从来没与周珩吵成这样过,她不需要刻意的周旋,只是将所有的事情都摆在明面上。

      她不需要看着周珩一副要爱不爱的样子。

      那时候的周珩大事将成,早就没了少年时期这份青涩的样子,一心只有他和他父亲的江山。

      她到底,是对周珩动了真心的。

      只是爱到最后,徒剩下的一腔无处宣泄的恨。

      谢迎书抬起手,揉了揉江若茵的头,像是对谢宁心那样,纯粹又干净,不带一丝其他的色彩,“想哭的话,还是放声哭出来的会好受一些。”

      那一天,清明雨落,江若茵站在半山腰的台阶上,对着一个才熟悉不久的人,放声大哭。

      哭进了烟雨,哭进了人心里。

  •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准时赶上了,给上一世的爱情做个彻底的了解,爱你们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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