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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09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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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青瓷杯在地上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
殷雪辰来不及阻拦,裴之远已经怒吼着跳了起来。
可怜的薛林缩着脖子,战战兢兢地捧着手里的茶碗,嗫嚅道:“当真如此……我……我没有骗你们。”
“无稽之谈!”裴之远的脸因为愠怒而发红,像头暴怒的狮子,看向殷雪辰的目光也带着恼意,“难不成,你也信‘不渡’……真能让……真是荒谬!”
他连重复薛林的话都觉得困难,双手撑在桌前,重重地喘息,嘴里颠来倒去,不断地重复着“荒谬”二字。
“世子,我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过于惊世骇俗,可我没有说谎。”薛林小心地瞥着裴之远的神情,艰难地吐露着实情,“西凉国的‘不渡’是一味很神奇的药材。它……能令男子也如女子一般,孕育生子。”
——砰!
薛林话音刚落,裴之远又砸碎了一个茶碗。
“胡说八道!薛林,你难不成也和阿兰狮一般,疯了不成?!还是你看书看到犯了傻,什么瞎话都信?!”
“我……我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裴之远讥笑道,“可千万别给我拿出一本书来,说书上写了男子也能和女子一般身怀六甲啊!”
眼见二人有越吵越激烈的架势,殷雪辰头疼地蹙起了眉。
好在,店小二听见了争吵声,试探地在屋外询问,恰好打断了裴之远和薛林的针锋相对,他便耐着性子抬手,示意他们安静,然后对店小二说地上碎裂的杯子只是手滑,并无大事,待人离去,才将掌心重重地拍在桌案上:“闹够了没有?!”
裴之远的脸上的血色还没有褪去,梗着脖子反驳:“这等无稽之谈,我再也听不下去了,世子若是还要和薛公子继续说男子怀孕之事,恕裴某不能奉陪!”
言罢,竟然真的起身,怒气冲冲地冲下了楼。
不多时,急促的马蹄声就远去了。
“世子……”薛林被这一出闹得结巴起来,眨着泛起水汽的眼睛,执拗地发誓,“我没有撒谎,鞑靼的阿兰狮手里有药方!若是我有半句虚言,就让我……就让我考不取功名,一辈子做个……”
“行了,别说了。”殷雪辰闻言,隐隐作痛的头更疼了起来:“你先说说,你又是如何知道,阿兰狮手里有药方的?”
“我亲眼所见呀!”薛林豁然睁大双眼。
“什么?!”
“世子,是这样的——”
薛林又用了小半个时辰,向殷雪辰解释清楚了自己知道药方的原因——原是他年幼时,身边曾有一位小厮,身体里流淌着鞑靼的血,虽然容貌看起来和周人无异,但最后还是随母亲回到了故乡。
“我本来与他已经没有了联系。”薛林将头深深地埋在胸前,心知面前坐着的是驰骋疆场的少年将军,难免有些不知所措,“可是不久前,他托人给我送来一封信,说是遭遇了不幸,希望得到我的帮助……我念及年幼时他照顾我,格外尽心,就派人给他送去了一些银两,谁知道……谁知道回来的下人却说,他生了怪病,肚子涨得老大!”
薛林说到这里,神情彻底被恐惧笼罩,他用双手捂住脸,颤巍巍地说:“我……我慌了神,连忙让府中医师暗中去给他诊脉,却不想……却不想,竟诊出了喜脉!我后来才知道,原来……原来阿兰狮手握能让男子也有孕的药物,并以此取乐,许多鞑靼男子,都……都被他……”
“……世子,我那大着肚子的小厮说,这已经是他们族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薛林带来的消息过于惊悚,即便殷雪辰已经接受了“重生”之事,一时间也有些张口结舌。
但他显然比裴之远冷静很多,起码,没有摔碎手里的茶碗,愤然离席。
“你且喝口水。”殷雪辰将手边仅存的茶碗推到薛林面前,“你可知道那小厮在何处?若是方便,我同你一起去看看他。”
薛林哆嗦着握住茶碗,尝试着收拢五指,好几次之后,才磕磕绊绊地喝到温热的茶水。他喘了一口气,砰砰直跳的心因为殷雪辰平静的语气,终于有了平复的趋势。
“世子若是愿意,我愿意带路。”
殷雪辰低低地“嗯”了一声,垂眸望着手中的茶碗,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指。
薛林看他,觉得他淡定无比,然而,殷雪辰只是因为过于震惊,面上一片空白罢了。
男子有孕……这是何等奇事?!
“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薛林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局促的笑意,“世子也知道,我平时没什么别的事做,就是读读书罢了。我曾在一本不知何人所著的史书上瞧见过类似的事,说是百年前,也有类似的药丸,只不过,那时的药丸对身子的伤害巨大,男子服用以后,就会四肢无力,连马都骑不了呢。”
“……阿兰狮手里的药方,说不定和书中的药方差不多,只不过去掉了一些副作用,我听去诊脉的医师说,小厮的肚子虽然鼓了,人却没什么大毛病,就和女子有孕时一样。”
殷雪辰听出薛林是在尽量让自己说出的话更能令人信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没见到你口中怀有身孕的那位小厮,但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
连重生之事都发生了,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呢?
殷雪辰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将忧心忡忡的薛林送走后,又在茶楼里枯坐了片刻。
殷雪辰用手指沾着茶水,茫然地在桌上涂抹,想要搞清楚所有的事情之间的联系,最后回过神,却看见桌上未干的字迹,赫然是赫连辞的名字。
他的耳根微微发起热来。
罢了,这样的事,想破了头也无用。
殷雪辰起身离开茶楼,心烦意乱地回了荣国公府。
时辰尚早,他爹还没有下朝,他在府中神情凝重地乱晃了几圈,府中的下人硬是被他折腾得提心吊胆,以为府上的小世子看谁不顺眼,千方百计地找茬呢。
“真是……荒谬!”殷雪辰却只是撂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匆匆进了卧房。
午后,先回到荣国公府的却不是荣国公,而是满面焦急的摄政王。
“雪辰。”赫连辞进屋后,急不可耐地将伏案看书的殷雪辰拢在怀里。
“怎么了?”殷雪辰捏着书册的手一紧,“可是朝中发什么了要紧的大事?”
赫连辞却不说话,只一个劲儿地轻啃着他的脖颈。
他便明白了。
……这蛮子又发疯呢。
“你当真,不恨我?”果不其然,赫连辞沉默许久,问出的第一个问题,还是恨与不恨。
殷雪辰偏开头,将颈间的脑袋推开,懒洋洋地转身。
窗外暖融融的阳光落在小世子精致的容颜上,像是为他的脸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笑着点头,好整以暇地对着赫连辞勾起手指:“你凑近些,我告诉你。”
赫连辞目眩神迷,痴痴地凑近。
暖阳落在殷雪辰鸦羽般的睫毛上,仿佛扑簌簌滚落的金粉,赫连辞的一颗心都快融化了,嘴角忽地一痛。
“唔——”摄政王蹙眉,舔着嘴角渗血的牙印,愣了一瞬,继而控制不住地低笑出声。
“清醒了?”殷雪辰见状,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揉了揉泛红的耳垂,将早前薛林说的事又简略地说了一遍。
“蛮子,你说,世间到底有没有这种药?”
赫连辞此时已经冷静下来,或者说,殷雪辰所说之事落于他耳中,并不奇特。
殷雪辰似有所感,面上滚过浓浓的古怪:“不会宫城里,也有这种——”
“不曾。”赫连辞抿唇,“只是,古籍中的确有提到过类似的药方。”
言下之意,薛林所言,大概率是真的。
“好吧。”殷雪辰的面上浮现出瞬息的空白。
当着赫连辞的面,他没必要强自镇定,直接扑了过去,揪着对方的衣襟,语速极快地发问:“可是怎么可能呢?……好吧,就算男子真的能怀孕,那又和阿兰狮有什么关系?他为了一味能让男子有孕的药材发疯,到了连王位都不要的地步?”
“雪辰……”
“……不,不可能!若是不渡真的这么重要,他又为何要将西凉国的使臣劈成两半,和西凉交恶呢?”
“雪辰?”
“……蛮子,肯定有哪里不对,我觉得……”
“殷雪辰!”赫连辞久唤无果,只得堵住他喋喋不休的嘴,缠吻片刻,再含糊道,“别想了,阿兰狮如此,鞑靼已经不成气候,就算不渡真的有奇用,也与我们大周无关。”
殷雪辰涣散的眼睛里渐渐汇聚起微光。
说到底,他与赫连辞是不同的。
赫连辞重生之初,便带着记忆,可前世与他而言,更像是大梦一场,他到底……还是年轻。
殷雪辰堪堪回神,揉着眉心从赫连辞的怀里起身:“罢了,你这个蛮子说得一点没错,有如今的阿兰狮在鞑靼,北境无忧矣。”
他边说,边唤来庆喜:“午膳准备好了吗?”
庆喜笑嘻嘻地答:“早就备好了,就等着世子和摄政王殿下传唤呢!”
“那就快点吧。”殷雪辰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还在想薛林带来的消息,午膳并没有用很多,吃完,更是将试图留下的赫连辞赶回了宫中。
庆喜瞧着,有些不理解:“世子爷,您怎么老是赶摄政王殿下走啊?”
“留不留,他都有眼睛在我身上。”殷雪辰恹恹地逗着团在窗台上的肥鸽子,语气里虽然有抱怨,却不是真的生气,“人走就走了,无碍。”
庆喜似懂非懂地点头,刚要开口再说点什么,门外就有人来报,说是太傅家的薛小公子来了。
“这么快?”殷雪辰打起精神,接过庆喜递来的披风,急匆匆地往府外走。
那传说中能让男子有孕的药……
总是让他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