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监狱认识他》叶晚k

21、严管归来

　　每天收工后，我都会通过监舍楼有着围栏的窗户，向东南方看，严管中心就在那边，叶辰枫就在里面。
　　浑浑噩噩过着每一天，坐牢最好的状态似乎就是这样，没有灵魂时间会过得快些。
　　六月的第一个学习日，警官反常的没有安排学习，而是各自活动。我站在寝室里的窗户边，习惯性的又向东南方看去。与五月初的焦虑担心不同，现在已经不再想什么，也无能无力，只是心中有些惦记。唯一一直念叨的只是7月2号，他回来的时间。
　　我正依旧保持空如自我的状态，外面楼层大门被打开，随之有些脚镣的摩擦及碰撞地面的声响。声音持续十几秒钟又停下了，应该是有人从外面回来，在大厅里站住了。
　　“叶辰枫回来，叶辰枫回来了。”站在寝室门口向外观望的人突然向其他人说道。
　　“这才一个多月就接回来了啊。”
　　“他关系可不一般，这个你们不知道么？”
　　“关系不一般又怎样，不还是撤销减刑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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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室里的人开始闲说起来。我趴在门边向外看，因为角度的问题，只能看到有个人站在那，却看不到脸。内心却一下子兴奋起来。

　　过了几分钟，那个顶替叶辰枫的事务犯开始扯着嗓子喊大厅集合。我知道学习讲评会或者说是P斗会要开始了。这个姓王的事务犯对我其实一直算客气，但我对他总是没有好印象。四月份选他替补叶辰枫的时候，他就经常去找叶辰枫问这问那，后来叶辰枫出事，更是直接顶替了。我不是女人，更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但对于他，却真实的怎么也看不顺眼。

　　当我排着队，走出寝室来到大厅的时候，才看到叶辰枫。他戴着脚镣和手铐，但却没有像其他那些受处罚的人一样低着头，而是抬着头似乎在寻找着什么。看到我过来，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他那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笑了下，速度很快，很快的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似乎只有我能看到，或许也只是为了让我看到。
　　我挤了一下眼，示意他注意下别人。他这才低下头，做出忏悔的动作。
　　当我坐下来，才注意到他的变化。胡子长长了不少，原来的光头也变成了寸发，鬓角与头顶长度一样，显得有些邋遢。可能原来预想的都是他瘦骨如柴的样子，实际比想象的好太多。脸色有些变化，但差别不大 ，脸上的肉却少了很多，更紧致了一些，衣服也显得宽松了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内心有些变态，原来的那些愁云瞬间消散，竟然还觉得他变帅了。
　　P斗会没有像我刚进来时候那场那样激烈，而是很形式的走了一遍流程，叶辰枫的检讨简短而机械。警官们的讲话也更多是警示而不是P斗，大致的意思也就说他们一视同仁，只要违纪就会有处罚，对于减刑的撤销是多么惨痛的代价，让大家引以为戒。同时因为叶辰枫的认错态度诚恳，所以提前近一个月接回来了。

　　会后，其他人都各自回寝室，警官也给他解除了镣铐，并让他去洗一洗。6月份，浴室已经停用了，洗漱就只能靠洗漱间的冷水。他的床铺已经是那个姓王的睡了，他被安排到宿舍靠里的床位。他脱了衣服，只穿着内裤，拍了下我的肩，然后向洗漱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鼻子一酸有些感动，眼前这个男人这么坚定的选择着、保护着我。
　　他看我没动，以为我没明白意思，站在离我大约六七米远的地方，向我招手，示意我过去。动作像极了老奶奶召唤孙子去吃饭。
　　一个月连脸都没有洗的人，你可以想想那种对洗漱的渴望。6月虽然温度已经很高，但是水还是有些凉，叶辰枫直接接了一盆水，就从头上倒了下来，能够看出他那种享受般的畅快。
　　我没有说感谢，也没有说抱歉，只是靠在他旁边水池边，看着眼前这个光着身子洗澡的男人，偶尔像个指挥家，告诉他哪里没有洗干净。他洗了很久，也搓的很用力，像是要把身上的污渍和严管的晦气一同洗去。

　　洗完澡，往寝室走，他突然靠近我，脸贴的很近说：“有没有担心我？有没有想我？”
　　“没有，当然没有。张教在P斗会上都说了你这是咎由自取。”我贫着嘴说，但通过语气很明显能够知道我的口是心非。
　　“你的嘴还是那么倔啊。应该送你进去待几天。”
　　“我可没有犯错，我可不用进去。还有，你干嘛为了我去打丁九龙啊？你减刑都不要了啊。”贫了两句顿时觉得有些不太正式，所以转变语气，比较严肃的问起他。
　　“为了你？我可不是为了你。你又不是我老婆。我就是看丁九龙不爽而已。”他并没有因为我的严肃而严肃，还是之前的语气。
　　“一时不爽就多坐3个月牢？你是不是傻？你爸妈估计都担心死了。”
　　“打之前我都想过了，我又不是那种冲动的人。我爸妈那边我都写信说过了，之前也跟他们说了不能保证百分之百能减刑，怕万一出事他们担心。所以现在他们心里有铺垫，不会太担心的。也就三个月而已。你叶哥我抗的住，哈哈……”
　　“你还能笑得出来。果然是疯了。”

　　回到寝室，他把穿回来的衣服直接扔了，一是真的一股汗臭味道，二是天气也的确热了。虽然他自己说有心里有准备不减刑，但他早就计划5月份释放回家，夏天的短袖衣服也早早就扔掉了。我把我的衣服拿给他，有些小，很紧身，穿着能够看清身体的肌肉线条。
　　严管的日子真的是不好过，穿好衣服他就上了床躺下，一会儿便睡着了。中间有几个同寝室的问他情况，他也都没有理会。只是在中午吃饭点名的时候，被我硬拉起来回答了到，然后吃了两口饭，就又继续睡了。

　　下午他睡醒，又是那种老奶奶召唤孙子一样的动作，示意我下床跟他出去。
　　“林晚，你下个月就释放了，我到时候没法接你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而且我爸妈会来接我的。你还操心这个事。”
　　“啊。哦。我刚做梦，梦到你刚释放出去，然后因为憋了很久没喝酒，所以出去就喝的烂醉，还故意去了景阳冈，最后被老虎吃了。哈哈……”他原来是担心的语气，说着说着估计是自己也觉得荒唐，所以就笑了。
　　“你现在是又疯又傻了。都什么年代了，还老虎。”
　　“但社会上的那些人，那些事不依旧像老虎么。对劳改犯歧视的狠呢。”他似乎在给自己荒唐的梦找理由。
　　“都上班好几年了，有分寸的啦。你放心好了。下个月出去还打算先好好休息呢，哪会一下子就被老虎吃了。”
　　“哦，那等我出去，我可以去H市找你么？”这时候的叶辰枫似乎难得的腼腆。
　　“你来找我干嘛啊？不会是让我还欠你的东西吧。”看他腼腆的样子，我有些得意。
　　“不是，那是我自愿给你的。只是想去找你玩啊，哈哈，你搓背手艺不错啊。”
　　“不用啦，真的不用来找我。”我假装很认真的说。
　　“哦。”本来还打算瞎扯些话，缓解尴尬氛围的他，听到我的话，突然就变了脸色。
　　“你不用来找我。因为8月7号，我会来这里接你。”我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看着他呆呆的神情，真的很好笑。
　　“你要来接我？”
　　“对啊，肯定的啊。哈哈。你看你那刚才的样子。哈哈。”
　　看到我笑出声，叶辰枫才意识到我刚才不让他来找我是有意逗他，突然一拳打在我身上，就像电视剧里生气的小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