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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投宿 ...

  •   从曲平到三渡岩,快马不歇,花了一个时辰。

      三渡岩果然如顾朝所说,鱼龙混杂,来自南齐、北泠、苗疆的各色人等混居于此,其中以苗疆人为主,苗疆人生性凶悍,这里的规矩都由他们制定,想要从这里取道,也要遵守他们的规矩。

      顾朝显然很清楚这里的规矩,带着她顺利的进了三渡岩,又顺利的找到了专门负责送人去北泠的苗疆管事。

      那个苗疆管事面色黧黑,眉上一道刀疤,右耳上挂着一个银环。他眼神又冷又硬,上上下下审视了他们一番,开口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状似在询问他们。

      新柳一个字也没听懂,心中猜想这大概是苗疆话,正忐忑之时,一旁的顾朝已经开始回答,一张口说的却是和那苗疆管事相似的语言。

      新柳被他这一口流利的苗疆话惊的愣住,回过神来看到那苗疆管事脸上的神色已比刚才友善许多,大概是因为顾朝这一口苗疆话让他对他们的印象变好了几分。

      “匕首给我,”顾朝同那个管事聊完,看都没看新柳一眼,对着她伸出手。

      新柳一时没反应过来,顾朝这才侧过头看着她,皱眉道,“山崖下给你的匕首,拿给我。”

      她想起来,从怀里掏出那把鞘子上镶着三色宝石的精巧匕首递过去,顾朝拿过去没再看她,将匕首直接递给了苗疆管事。

      苗疆管事接过匕首,看也没看华丽的鞘子,一把抽出匕首,一阵寒光一闪,他那张黧黑的面庞上露出笑容,让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凶横之气减淡了不少。

      看完匕首,苗疆管事又同顾朝聊了几句,这才差人将他们送去通往北泠的路口。

      出了三渡岩,穿过两道人迹罕至的峡谷,马蹄踏上北泠的地界,新柳才如梦初醒。这一趟从三渡岩到北泠,实在比她想象中容易得多,容易到让她有些犯糊涂。

      他就算一个人,从三渡岩来到北泠显然也不是难事,为什么非要她送他来,按照目前这个状况,与其说是她在送他,不如说是他带着她顺利来到了北泠,而且比她自己想办法来北泠,要顺利很多倍。

      想到这里,她一挥马鞭,紧跟上前面的人。

      “你和那个苗疆管事说了什么,他这么轻易就放我们来北泠了?”秋风如刀,越往北风刮的越狠越冷,他们现在骑马的速度虽然不算很快,她一张嘴还是觉得一口冷冽的风灌入肺腑。

      他侧过头打量她一眼,马速放缓,“你不好奇我为什么会苗疆语?”

      她跟着勒了勒马,放缓了速度,“一开始确实有些好奇,不过后来想一想你是王爷,有很多理由促使你去学苗疆语,说不定你还会胡语,东夷语。”

      听她如此说,他若有所思的觑了她一眼,脸上恢复了惯常的神色,颇有几分认真的答起她先前那个问题,“苗疆人虽生性凶悍,但内部最是团结,我和他说我们兄妹二人也是苗疆人,生母去往北泠探亲一直未归,所以我们要去北泠寻亲。”

      她本来只是随便问他一个问题起个话题,好再打探他别的事情,没想到他会认真回答,一时有些不信,疑惑道,“你真这么说,他怎么会信?如果你我是苗疆人,那生母为何又要去往北泠探亲。”

      他轻哼一声,不知是不是在嘲讽她无知,“齐国、北泠、苗疆三国交界地带,本就是通婚杂居之地,苗疆人有个北泠生母不奇怪,北泠生母去北泠探亲更不奇怪。”

      她确实不太清楚三国交界地带的情况,没太在意他语中的嘲讽,继续问道,“你怎么知道那把匕首我还留着,如果我早就把它当了怎么办?”

      那把匕首大概就是他们的买路钱,她当初在当铺中也想过当掉它,不过因这柄匕首造工精巧实非一般人所有,最开始怕当了暴露身份,这才按捺住当掉它的心思,只是若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自然还是要当掉的。

      他转过头瞧着她,似笑非笑,慢悠悠道,“你当了吗?”

      她心头一跳,声音小了些,“没有。”

      “那你问我这样的废话干什么?”他不再催鞭,由着马儿自己的速度往前走。

      此时天色已晚,人和马一天都未曾歇下来,都有些疲倦。

      她按捺住心中的情绪,脸上摆出笑容,“旅途无聊,找点话说而已,王爷当初让我送你来北泠,不就是担心一个人旅途寂寞吗?”

      天边最后一点霞光褪去,暮色渐渐围拢过来,顾朝嘴角翘起一点弧度,绕了这么久,小猫终于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我要卿卿送我来北泠自然不只是为了聊天,为夫如今人在北泠孤苦无依,还等着卿卿带我去望都享福。”

      秋天的夜晚,风冷声寒。

      “你要我送你去望都?”

      “是。”他回答的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她握着马鞭的手一紧,脸上的笑容勉强维持着,“恐怕要让王爷失望,我不是赵元静,不会去望都。”

      望都,北泠的国都,她绝对不会回去,她没有忘记她是从哪里来的,她不知道蝠门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可望都绝对在蝠门势力范围内,她要是回去,如果不是死,就是生不如死。

      “那你要去哪儿?”他勒住马,一身粗布的衣服笼上夜色,挺拔的身姿难掩贵气。

      “我要去阳……”她陡然停下来,心中一凛,差点又让他套出真话,“王爷说过,成功来到北泠之后不问我的来历,让我离开。”

      “我问你的来历了吗?”他的声音冷下来。

      “没有,可是……”

      他虽没有问她的来历,可明显也没打算放她走。

      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那还不快走,”话音一落,控马远去,留下她在原地,心中满是不解。

      他说他在北泠没有势力,究竟是真是假,如果没有势力,就算他不放她离开她也可以找机会走,如果有势力,她想摆脱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假使他在北泠真的培植有自己的势力,那么现在还不对她出手,会不会是因为还没有联系上自己的势力,又或者他还在等着她联系蝠门,好一举查出是谁在他身边安插了细作。

      不管如何,她总要尽快试一试从他身边离开,试一试也就知道了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一试成功了就是自由,不成功恐怕就是阶下囚。但无论多糟糕总比现在这样待在砧板上,不知道屠夫手中有刀无刀的好。

      新柳对于顾朝的猜测,猜中了五分,他确实联系不上自己的部下,但他要新柳送他去望都,倒不是为了查她的来历,她的来历,还没必要让他花那么多心思去查。

      他之所以需要她送,是因为他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糟糕,甚至最终会糟糕到完全失去自保能力。他的身份特殊,失去自保能力又没有部下在身边,一个人去望都面临的风险太多,必须要有个能信任的人在身边。

      新柳这个人,虽然是个细作,但是他早看出来她性情不坚,城府不深,遇事能退则退,按理来说由她护送他去望都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这却是他现在能做的唯一的选择,而且正因为她这些缺陷,他才能暂时信任她,只要他给她的压迫感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她就不会主动伤害他。

      暮色浓烈时,他们终于找到一处歇宿的地方,这是一处集镇,前后不过两条街,街上全是客栈商行,没有平民居所。从三渡岩偷入北泠和从北泠欲往三渡岩过境的旅客全都会从这里经过,这个集镇本身就是因为这些旅客而生。

      新柳和顾朝进入镇上一家客栈投宿是亥时左右,时候已不早,客栈楼下却还是人声嘈杂,酒味饭菜味混合在一起充斥着整个大堂。

      新柳和顾朝一进门,大堂里的人声就一窒,无数双眼睛都开始打量他们,毫无避忌,新柳心中正惊诧时,这些人又移开目光,原本在喝酒的继续喝酒,在谈话的继续谈话。

      她少在江湖行走,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可顾朝却见怪不怪,毫无所觉般的走去大堂西边的柜台前。她心中虽然惊诧但是面色上却未显,正要跟上顾朝,突觉身后一阵怪异,一回头便看到一双带着冷笑的眼睛。

      那双眼睛阴冷滑腻,似毒蛇一般缠在她身上,她心中被看的一突,面上却保持着镇定。眼睛的主人是个四十上下的男人,穿一身灰黑劲装,面色黑中泛红,脸上笑容也似他的目光一般,阴险恶毒。

      新柳见这人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心中生出一阵烦恶,面色随即冷下来。

      “还不过来,愣在那儿做什么。”耳边传来顾朝不耐烦的吼声,她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转头朝顾朝走去。

      顾朝要好了房间,倚着柜台,等她走到跟前,不耐烦的牵起她的手就往楼上走去。

      她也没反抗,跟着他上了二楼房间,一进门顾朝就关好了房门,往房里的床榻上一躺,似乎累极了的模样。

      她还在想着刚才那个人,那人目光显然不善,打量她就像恶狼打量一只羊,她原本已经做出决断,打算今夜在客栈里提前出发,借机摆脱顾朝,可被这个人一搅,第一步就已出差错。她本来是准备要两间房,这样半夜离开不易被顾朝察觉,可看到那个人的目光,她不由自主的便跟着顾朝上了楼,顾朝带给她的危险或许还在将来,那个人给她的危机感却是现在。

      “咚咚”两声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门外传来堂倌的声音,“两位客官,饭菜送来了。”

      她去开了门,堂倌一脸堆笑,进来放好饭菜说了句,“两位客官慢用,”又退了出去。

      她拴好门,一回头见顾朝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从床榻上坐起来,眼睛正盯着那一桌子饭菜。

      三菜一汤,菜是寻常菜色,做的并不精致,汤是青菜汤,清汤寡水,闻起来也并不鲜美。

      这样的饭菜显然不足以引起养尊处优的王爷的兴趣,新柳坐下来,没有动筷子,“怎么了?”

      “你过来我告诉你。”顾朝重新躺下去,留了一个后背对着她。

      新柳知他有话要说,起身走了过去,站在床边弯下腰倾耳去听,“说吧!”

      顾朝转过身来,突然一伸手,将她拉倒进床的里侧,然后把她往怀里一按,嘴里轻佻道,“陪爷好好睡会儿,睡够了爷告诉你。”

      果然又是这样,新柳已经懒得再挣扎了,索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由着他抱着。

      顾朝向后挪了挪,看到新柳闭着眼睛,好笑道,“现在学乖了?”

      新柳慢悠悠睁开眼,看着他那只还缠着白布的左手,不紧不慢道,“爷不怕把另一只手也砸断吗?”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好笑,顾朝脸上爬上笑容,连那双素来冷沉沉的眸子里也有了笑意,他一低头凑到新柳耳边,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别担心,为夫就算两只手都断了,对付卿卿还是足够了。”

      新柳心里咚的一声,耳朵尖儿一下子变得通红,还好床榻上光线昏暗,顾朝没发现她那张脸也红的能滴出血来。她正不自在的往后退,顾朝却箍住她继续道,“饭菜里有迷药,待会儿找个地方倒了,然后熄灯过来。”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气息扑在她耳根本让她有些心猿意马,但听清他话中的意思她却迅速冷静下来,“你怎么知道,是那个堂倌下的药?”

      顾朝道,“还记得大堂里那个男人吗,盯着你的那个?”

      新柳惊道,“是他?他买通了堂倌?”

      顾朝否定道,“这地方的商家不会掺和客人的争斗,堂倌倒不一定被他买通,不过即便不买通堂倌,他恐怕也有几百种方法成功在饭菜里投下迷药。”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她这次是真的疑惑,一个身处高位的王爷,对江湖中的伎俩这么清楚,还能一眼看出饭菜被下了药。

      他不答她的话,却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耳朵尖,“我的卿卿这么没有江湖经验,要是没有为夫在身边可怎么办,被人卖了恐怕也不知道,”那语气,有些恨铁不成钢,又有些宠溺。

      新柳觉得自己的耳根发热,不自在的向后退了退,这个人总是这样,你以为他不正经时他偏摆出正经的样子,你以为他正经时他又是一副浪荡模样。

      她没有抬头,所以不知道他现在绝不是她想的那副模样,也没看到他眼底那清冷一抹幽光,那抹幽光仿佛寒冰利箭,将他心里的暴戾肃杀之气全都带了出来。他怎么会这么熟悉这些肮脏的伎俩,不过是因为从小到大时时都处在暗算之中,他身上一直未解的毒也是因为一次暗算中下的,那次中毒之后,他在饮食上就格外小心,这世上的迷药毒药,已没有多少能逃开他的眼。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的身子已经退到床榻最里侧,贴到了床榻靠着的墙壁边。

      因为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说起话来就带出些软糯之气,他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拉回来,“先陪为夫好好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语气暧昧旖旎,她心中叹一口气,懒得再挣扎,果然趴在他怀中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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