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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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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
沉霜想着前些天颜莞宁从皇宫到承德山庄坐了一路的马车,应是十分劳累,便没有去唤她晨起,可眼看着这太阳都已上了竿头,她的房间都还未有动静,沉霜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正担心着颜莞宁的身体是否不适,沉霜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
床褥散乱,颜莞宁不知所踪。
避暑山庄坐落于一座小山的半山腰上,山下有一小镇名叫寻花镇。
昨日,坐在马车上经过寻花镇时,颜莞宁就听沉霜说那小镇闻名远外,正因为气候常年温煦,从无寒冬,镇内的百花可以终年不谢。
她听着甚是心动,自从她穿过来,要么就是在寒山寺,要么就是在紫月阁,就连想看看集市上的街景都被老嬷嬷斥了一顿,现在又遇到了这么一个不寻常的集镇,终于按耐不住了,于是第二天,她就偷偷的出了山庄。
颜莞宁偷跑出来的时候,天才蒙蒙亮,东边泛着带着些许晨光的鱼肚白,山庄里的绿树翠草都还沾着水珠,呼吸第一口空气的时候,她感觉自己好像又重生了一次,空气里都弥漫着自由的香甜。
可当颜莞宁一只脚刚踏出避暑山庄的大门的时候,一位穿着鹅黄色长衫的女子就冲着自己的方向招呼道:“等等……”
等等?
难不成自己要偷出山庄的事这么快就暴露了?不会把我捉拿回去,再打二十大板吧?
颜莞宁的心跟敲鼓一样,到底是把脚收回去乖乖认错还是把脚踏出来,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因为她在慌乱中竟在门庭外看见一辆正要起驾的马车。
于是在马夫甩下马鞭的那一瞬间,成功窜上了车厢。
眼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小丫鬟渐渐消失在身后,颜莞宁心里立刻松了一口气。
太险了,太险了,差点寻花镇一日游就黄了。
“你是谁?”
颜莞宁刚放松下来,就感觉到自己脖颈处一凉,低头一看,一把闪着银光的锐刀此时正对着自己。
那刀刃与自己的大动脉只隔着一层皮,她刚落下的心又疯狂的跳了起来。
“大……大爷,咱们有事好商量啊。”
颜莞宁的身体已经僵硬了,她现在唯一祈祷的是持刀的人手一定要稳啊!
“转过来。”那人的声音凶狠,听上去就是那种杀人无数麻木不仁的冷血高手。
此时颜莞宁又在心里做了一个抉择,要么立马跳车,只是可能会摔个半身不遂,下半辈子都得躺在紫月阁,要么乖乖转身,装个孙子好好赔罪,或许还能让自己完好无损,于是她又选择了后者。
“大爷,小女实在不知这是您的车,我什么也没看到,我这就下……“
“闭嘴。“
还未等颜莞宁说完,那男子就打断了她的话,紧接着脖颈上的刀就离自己的大动脉又近了一分。
她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点点冷汗,双腿也是止不住的发抖。
出门前该翻翻黄历的,这也太倒霉了。
“把头抬起来。“
又是一声命令。
颜莞宁一边躲着那柄利刃,一边努力的抬起自己僵硬的脖子。
抬起头后,颜莞宁也看清了这个车厢内的景象。
车厢并不大,拿刀的这位穿着一身黑衣,肤色较黑,体格健壮,眉眼处满是怒色。
而让她此时害怕不是他,而是那个坐在榻上的男人,那人一身玄色长袍,眉眼细长,挺鼻薄唇,不威自怒,眼睛里的寒霜如同一串串冰刃刺在颜莞宁身上,竟比那柄银刀还要瘆人。
“将脸上的面纱揭下来。“
那面纱本是颜莞宁以防万一才带着的,一是为了不让别人认出自己,二是怕自己现在的容貌走在大街上太招摇,长得美也是有很多烦恼的,更别说长得太美了。
熟悉的怒声在耳边响起,看来一直都是那位黑衣男子在说话,而榻上的那位只是冷眼看着自己。
谁是主,谁是仆,一目了然。
听了那男子不容反抗的命令,颜莞宁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捂住自己脸上的面纱,结巴道:“不……不行。“
感受着脖颈上的刀,她又连忙解释道:“不是小女不愿揭,只是小女的脸实在是太丑了,怕揭下来吓着两位大爷。“
“哼”,持刀的那位男子闷哼了一声,随后又毫不留情的说道:“别耍什么花样,快揭。”
“真的,两位大爷,小女脸上有疤,从眼角到嘴角,瘆人的很啊,小女自己都不敢看,怕半夜做噩梦。”颜莞宁还在辩解着,她的直觉告诉她,这脸绝对不能露。
榻上的男子听到她的描述,冰冷的双眸里闪过一丝厌恶,随后又将眼睫微微抬起,细细的打量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那黑衣男子本还想再说话,见榻上的人微微抬手,便也不再言语,就连架在颜莞宁颈间的刀也收了回去。
脖颈处的冰冷褪去,随即又覆上一层麻木感,颜莞宁抬手抚了抚完好无损的脖子,好一会儿才从刚刚的惊慌中缓过来。
“你是哪个宫的?”榻上的男子看着她就像猛兽看着自己的猎物,声音也带着阵阵寒意。
看来还没完全解除危险。
颜莞宁的脑子在一瞬间飞速的转动着,最后低眉顺眼的轻声回道:“小女是承德山庄的小侍。”
“哦?”男人的声音里多了一分戏谑。
满满的霸道总裁范,看来这个男人的段位在自己之上,这气质这声调拿捏的太好了,要不是自己现在的小命在他手里,自己都要为他鼓掌了。
颜莞宁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就不敢再造次,听着男人刚刚的那一声,颜莞宁思考了一会儿,硬生生的回了个,“嗯“。
没办法,话还是少说一点,毕竟电视剧里反派都是死于话多。
那男人听见了颜莞宁的那一声细微到不可察觉的一声“嗯”,不禁冷笑了一声,随后又向那位黑衣男子勾了勾手指,黑衣男子弯腰,榻上的人贴于他的耳际处不知吩咐了一句什么。
声音太微弱,颜莞宁没有听得清,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声“下车后”。
下车后?
那男人不会觉得在这杀了我脏了他的车,脏了他的衣服,所以要在下车后找个臭水沟解除后患,再抛尸荒野吧,毕竟他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善茬啊,这做派跟放高利贷的一模一样。
颜莞宁一瞬间心中又升起了一丝悔恨,要是自己现在揭下面纱,凭着样貌使一计美人计,估计还能有希望活下去,可惜自己非挖了一坑,跟人家说自己丑陋无比。
颜莞宁一时间想的一些失神,竟未发现已经到了寻花镇,马车也停在了路边。
“下去吧。”榻上的人起身,独自走下了马车,看着她眼神涣散,经过她身旁时冷冷的提醒了一句。
等颜莞宁反应过来的时候马车上只剩自己了。
她刚刚深思熟虑过了,等一下车,自己就边跑边喊,就不信这古代□□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杀美女。
做好准备后,她立马踏出了马车,乘着那玄衣男子整理衣装之时,一下子向集市内跑去,健步如飞,瞬间就将自己淹没在了人群中。
寻花镇的集会果然很热闹,行人小贩将两三条街道挤得水泄不通。颜莞宁埋着头一直跑了半个钟头,转了不知多少个弯,后背上早已汗流如浆,最后实在累的不行了,才在一个卖花粉的小摊前停了下来。
“姑娘,要花粉吗?“
卖花粉的是一位老奶奶,头发已经全白,眯着眼睛看着她,神色十分的温和,颜莞宁刚从刀下夺过一条小命,此时看着这么一位和蔼的奶奶,心里也感受到了一阵暖流。
老奶奶的花粉制作的十分精美,摊前摆放了数十个雕刻着花朵的木盒子,盒子里盛的花粉想必也是和盒子上的花一一对应的。
颜莞宁伸手指了指刻着海棠花的木盒子,问道:“老奶奶,我可以试一试吗?“
还未等老奶奶答话,她便感觉到自己背后传来一丝冷意,紧接着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姑娘不是说自己丑陋无比怕吓着我家公子的吗怎么就不怕吓着老人家呢?“
一时间,颜莞宁身上鸡皮疙瘩顿起,脑袋里能想到的也只有一个字,跑。
可当她刚侧身,就看见那位黑衣男子挡在自己面前,于是又准备转身,没想到又硬生生的装上了一个结实的胸膛,是那个玄衣男子。
那人好像十分抵触与颜莞宁的接触,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本就紧闭的唇角向下挑了挑。
颜莞宁此时吓得腿都要软了,被人挡了后路,站在原地更是不知所措,背后的冷汗倏的又冒了出来。
既然跑不了,那就喊,喊非礼,喊有人耍流氓,他们总不能在大街上强抢民女吧,更何况自己还是皇上的女人。
正要实施心里的那个计划,她就见面前的玄衣男子冷着脸从身后抓出一只黄白相间的猫,递在她眼前。
颜莞宁看着自己眼前冷不丁的冒出一只猫,心想:猫?我还喊不喊?
那只猫被人拎在半空中还惬意的摇了摇腿,琥珀色的眼看着她转来转去。
还是只橘猫哎,我还喊不喊?
那玄衣男子见颜莞宁和猫正大眼对着小眼,神色中竟有些诧异,就这样持续了良久,颜莞宁在心里挣扎了良久,那男子看着颜莞宁无动于衷良久,最后还是一把将手里的猫扔进了颜莞宁的怀里。
“喂,你也太粗暴了吧。”颜莞宁还是喊了,可是喊得不是非礼。
颜莞宁虽然不知道这个冷冰冰的面瘫为什么莫名其妙的扔给自己一只猫,但是……这猫也太软了吧!
那男子见她心疼怀中猫的样子,眼里竟是一片混沌,显然这结果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他想看到什么?
颜莞宁将小橘猫抱在怀里,顺势揉了揉它的小肚皮,橘猫窝在新主人的怀里,很是享受。
那卖花粉的老奶奶看了一阵,脸上满是笑意的打趣道:“是小夫妻闹不和了吧,我家老头子也不喜欢我养些小动物……”
“奶奶……”
“大娘……”
颜莞宁和那黑衣男子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一时间氛围极其尴尬,那玄衣男子虽未答话,但脸上的神色早已冷若冰山。
颜莞宁想着老奶奶也是好意,但是这眼神也太不准了,自己一个良家妇女,怎么会和这个一直摆着脸的古代□□扯上关系。
一旁的玄衣男子的脸已经快要拉到地上了。
太冷了,颜莞宁不禁打了个冷战。
“姑娘还要花粉吗?”老奶奶的那双眼睛好似看透了一切。
“我要,麻烦奶奶为我包上一袋。”颜莞宁怀里抱着猫,软软的触觉传至手心,竟将刚刚的不愉快忘得一干二净。
那位玄衣男子未说话,只是依旧冷着脸向集市的另一头走去,黑衣男子紧跟在他身后。
颜莞宁本想将自己怀里的猫送回去,但是又突然想到几日后是舒贵妃的生辰,便又跟老奶奶要了一包兰花花粉。
昨日里看舒贵妃身上所带的饰品大多都与兰花有关,想着她应该是最喜兰花的。
她付完钱后,便向玄衣男子离开的方向追去。
那男子的步伐实在是太快,颜莞宁追上的时候,他已站在一家饰品店,不知是否在为心爱的姑娘挑选礼物。神色很是认真,周身也敛了许多刚刚在自己面前的凌厉的气质,一时间竟有一种温文儒雅之气。
“你的猫。”
玄衣男子手上持着一只玉兰簪,看着颜莞宁的神色恢复了冰冷,依旧是沉默不语。
“这猫,我们公子不要了。”又是他的黑衣侍卫为他答的话。
要不听他说过一句话,颜莞宁都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颜莞宁见这人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捉摸,便也不想再理会。
“那小女谢谢公子送的猫。”说完就抱着猫转身离开了饰品店。
玄衣男子偏头看着颜莞宁的背影,不知为何握住簪子的手指更紧了几分,指节苍白泛青,心里倒也有些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