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后宫种田》勾北

77、同甘共苦

　　第二日一早，几人用完早膳便一路往城外去了。此地虽离皖州还有些距离，但是也已经有不少流民避灾至此了。

　　初初在镇里时还好一些，等出了城一路往下走去，张莹莹本来是兴致勃勃的心情也逐渐沉寂了。

　　路边多是老弱妇孺，小孩子就那么趴在地上抓着土吃，或者是偎着母亲有气无力地瞪大了双眼看着来往的车辆。那些妇人的眼里也都丧失了光亮，死气沉沉地歪倒在泥地里，不过是比死人多口气罢了。

　　张莹莹是知道这里有洪灾的，也是做好了见到灾民的准备的，只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惨。

　　其实即便是前世，张莹莹也不过是在电视里见过灾民的模样，觉得他们虽则凄惨，但是到底还有国家和政府在帮助着他们，未来多少还是有些希望的。

　　却如何见过这样赤裸裸的灾难。除了那有气无力活着的，还有那已经一动不动的，可怜小孩子什么都不知道，还咿咿呀呀地直想往母亲身上钻。

　　张莹莹合上了帘子，心里忽然觉得很不是滋味。

　　自己固然是很不幸的，莫名其妙就到了一个全新的时空，还莫名其妙地成为了宫妃，从此再也没有人身自由。可是再看看这些流民，自己未尝不是幸运。

　　至少自己不用担心温饱，不用担心吃食，还有一个全天下地位最高的男人做丈夫，只要自己小心谨慎一些，是完全可以顺利地在宫中安老的。

　　何况，这个男人对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很冷漠过。

　　就好像当头一棒，张莹莹忽然就真真切切地明白过来，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

　　张莹不自觉地抠着手指想了很多很多。

　　看到张莹莹抠手指的沈修竹笑了笑，大手包住了拧巴着的小手：“世人有三千悲痛，便是神仙也不能救其解脱的。不必想太多。”

　　张莹莹怔怔地抬头看向沈修竹，这个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是那样温和而有力量，而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发觉……

　　不知又行了多会，马车忽然就停了下来，张莹莹不明所以地看向沈修竹，不一会儿，就有人轻轻敲了敲车厢，然后就有人从外面递进来了一简竹管。

　　沈修竹拆开看了，本是温和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便是张莹莹都感受到了气氛的骤然变化。猜到大概是皖州的事情，张莹莹老老实实地当透明人背景板，尽量不打扰到沈修竹思考。

　　沈修竹很快就提笔写下了几句话，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方小印盖了上去，再把纸条原样封好递出，只感觉马车微微一震，又开始辘辘前行。

　　却不知那信里到底是写了些什么，方才还有心情哄一哄张莹莹的沈修竹此刻是真的没了什么兴致。

　　张莹莹看着愁眉不展不知在想些什么的沈修竹，咬了咬唇，破天荒头一次地主动拉住了沈修竹的手：“公子，我……”张莹莹觉得，自己应该为他做些什么。

　　沈修竹耐心地等了等，见她还是嗫嚅着说不出什么来，只当她是担心，便宽和着拍了拍张莹莹的手：“没事，不过是一些琐事罢了，我想一想就好了，你不必担心。”

　　他这样地烦恼着朝政，却还能这样耐心地对自己说话，张莹莹觉得，自己之前恐怕真是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不论如何，自己总要尽自己所能帮他一帮。鼓起勇气，张莹莹再度开口：“公子，妾身不过是女流之辈，谈不上为公子分忧解难，只在书中偶然读到，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如今瞧着……这些灾后的处置总有些不大妥当。”

　　张莹莹有些犹豫自己该不该说，也不知道自己这些话会不会太不符合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会不会因为太出格而被当做妖怪抓起来。

　　但是，自己之前都那样娇蛮任性了，这个男人还是对自己那样宽容，不是吗。

　　思及此，张莹莹下定了决心，大胆地迎着沈修竹探询的目光：“妾曾读过一本医术，书里说，病者所产秽物无孔不去，或浮于风，或潜入水，或经七窍入五内，若不加以控制，秽物便会随风逐水，遇人则染，妾身觉得……如今的处置有失妥当。”

　　张莹莹说着说着，看沈修竹的神情愈发凝重，自己也不由地没了底气。

　　“继续说。”

　　张莹莹一愣，沈修竹便安抚地笑了笑：“你说的很有道理，有道理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张莹莹得了鼓励，底气也足了些：“若秽物浮于风中，便可以艾草、白芷、苍术、黄芪等焚之，以祛。至于生水，可以火煎之，使之沸熟，至于这最后一个……”

　　张莹莹到底还是犹豫了一下：“公子，最后一个，可能偏于大胆了些，妾身想着，便督促将逝者尽快入土为安也是可以的。”

　　沈修竹有那么一会没有讲话，最后又问：“那若是更好的处置方法该是怎样？你尽管说，咱们不过是闲谈罢了。”

　　张莹莹迟疑了一会，终于还是相信了沈修竹的肯定，将火葬的法子给讲了出来。

　　沈修竹听完倒也没有很惊讶，而是若有所思地倚了片刻。沈修竹不说话，张莹莹自然也不敢说话。

　　终于沈修竹敲了敲车厢：“改道。”

　　车外应了一声，张莹莹感觉出车似乎是转了一个方向，不知道沈修竹到底是什么打算，想了想还是继续保持沉默的好。

　　沈修竹似是有些疲倦，吩咐完了之后就闭目倚在了角落养神。许久之后才微叹了一口气，拉过了张莹莹：“我恐怕还得出去一趟，有些事情，很难处理，你还是在客栈等我，好吗？”

　　张莹莹睁大了眼睛看着沈修竹：“所以，公子说的改道是指返程？”

　　沈修竹点了点头。

　　张莹莹忽然就生出了一股恼怒，话也就不择口地冲了出来：“公子既然这般的不信妾身，何苦又要千里迢迢地把我招来。既如此，也不必回客栈了，公子直接谴了车马，一路送妾身会冀州就是，妾身自去向皇后请罪。”

　　沈修竹苦笑了笑：“这又是哪里来的浑话，我怎么就不信你了，如你所说，我若是不信你，何苦将你接来。”累你受了这样多的苦。这句话，沈修竹忍了忍，还是没说出来。

　　张莹莹却气鼓鼓地别过去不理他：“若是信我，却为何总是在最艰险的时候丢下我，先前在那庄子也是，如今在这皖州也是，再之前，在冀州也是！公子总是在觉得艰险的时候把妾身撇下，自己一人迎上前去。”

　　张莹莹越说越气，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转身瞪住了沈修竹：“公子难道觉得妾身是只能同享福，却不能共患难之人吗？”

　　沈修竹听了心中却是一喜，这小丫头，终于开窍了不成。然而此事凶险，到底是舍不得让她跟着自己犯险的，若是万一出了什么事，自己策应不及，到时岂不后悔。

　　故而又耐心地劝了张莹莹：“越发小性子了不成，这又不是游山玩水，你一个女儿家家的，好生待着等我便是。”

　　张莹莹却眨了眨眼：“公子喜欢的是那乖顺在家等着你的女儿家吗？”

　　这一句话却把沈修竹问愣住了。

　　是啊，自己是喜欢这样的温顺女子吗？若是喜欢，后宫三千佳丽，为何自己偏偏却惦记着这个小丫头？

　　皇后端庄持重，贵妃聪慧睿智，便是廖慕儿如何的性格热烈，在自己跟前也是万般的小意温柔，可是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是喜欢这样的女子吗？自己这样把张莹莹丢在身后护着，美其名曰是为了她好，却是真的为了她好吗？

　　将一个活泼机灵的小女儿，养成一个温和聪慧的妃子？

　　张莹莹见沈修竹怔住了，赶紧地顺杆子往上爬：“妾身知道自己是文弱女子，自然不会真的逞能要去做些什么，只是公子却也不要将妾身放在那么远的地方，好不好？难道皖州便没有客栈了吗，妾身不信。妾身便在皖州的客栈等公子回来，可好？”

　　沈修竹凝神看了看张莹莹。

　　二八年华的女孩子，满面的坚定与热情，那都是奉于自己的一腔热火，如何又舍得浇灭呢？

　　微叹了叹，屈指再敲了敲车厢，不必吩咐什么，马车又辘辘向着皖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