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月天歌》温暮生

30、度心

　　“来人呐。”李义高喝道：“将这奴婢拿下！”

　　他这一喊出来，天歌身后的两名宫人立刻慌了神，忙不迭地下跪道：“皇上息怒，这是新入宫的奴婢，还未习得宫中规矩，才会惊了圣驾，我们回去定会好好管教！”

　　二人可是吓坏了，毕竟瑾妃三令五申让他们看好天歌，这要是出了什么事，瑾妃发起火来，可有他们两个好受的。

　　天歌倒是不以为意，依旧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皇帝，一双眸子里带着点挑衅的光彩。

　　在皇帝面前，李义高还需做足样子，就听他呵斥道：“惊了圣驾，已是死罪，这奴婢还如此胆大妄为，更加不可饶恕，来人呐！”

　　这嗓子一吼出来，那两名宫人就再也不敢出声了，只能畏畏缩缩地跪着，生怕皇帝会迁怒他们二人。

　　虽然回去要面对瑾妃的怒火，可总比现在就把小命交代在这里要来得好。

　　随着圣驾的侍卫随着李义高的声音立刻上前，抓住天歌的双手，就要将他拿住。

　　可就在这时，一直眯着眼睛地皇帝却轻飘飘地说了一个字：“慢。”

　　皇帝开口，他们自然不敢再动，立刻住了手。

　　“你……”皇帝将眼睛微微睁大了些，轻道：“朕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天歌这时才带着笑，微微一福身，“难得皇上挂记，小女天歌诚惶诚恐。”

　　皇帝眉目一展，“你是二弟府里的那个名妓？”

　　“名妓”二字一出口，李义高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对于皇室的高洁威严来说，这等粗俗的词语是决不允许出现在皇宫中，可奈何现在这么说的人确实靖宗皇帝，他纵有万般胆子，也不敢当面纠正皇上的错误。

　　天歌笑了笑，面色不惧地道：“前几日听闻皇上龙体微恙，没想到今日一见，皇上气色甚佳，甚至连匆匆一面的小女都能忆起，看来皇上当真是天佑吾皇。”

　　天歌一边说着，这才缓缓叩拜下去。

　　“哈哈哈……”皇帝有气无力地笑了几声，天歌这几句话，真是轻飘飘地拍得他心花怒放。

　　“你，随我来吧。”他伸出手，肥厚的手指直指着天歌。

　　跟着天歌的两个宫人立刻黑了脸。

　　皇帝又指了指自己龙撵的下首，“来，坐到这来。”

　　天歌带着笑意，抬脚就上了龙撵，全然不顾那两个宫人的脸色。

　　“起驾！”皇帝一挥手，李义高立刻高喝道。

　　浩荡的人马立刻又往前行去了，看方向，正是慕韶云刚出来的，安娜贵妃的寝宫。

　　“什么！？”瑾妃嚯地站起来，“你说那个女人跟着皇上走了？”

　　两名宫人面如土色地跪在下首，承接着贵妃的怒火，却大气也不敢出。

　　“你们真是饭桶，饭桶！”瑾妃咆哮起来。

　　“娘娘，娘娘，稍安勿躁，免得气坏了身子。”容嬷嬷赶紧凑上前，轻拍着瑾妃的背部帮她顺着气。

　　“娘娘，这也不能怪奴才们啊。”左边那宫人哭丧着脸道：“奴才们也不敢误了娘娘交代的事，可谁料得到皇上会在那个时候经过啊。”

　　“是啊是啊。”右边那宫人赶紧附和：“皇上圣旨都下了，我们也不能抗旨不从，我们两人的贱命不要紧，但是恐怕会拖累娘娘您呐！”

　　“废物，狗屁！”瑾妃抓起红木案上的茶盅就猛砸过去，“滚，都给我滚！”

　　两名宫人如获大赦地爬起身，惶恐地退出了正厅。

　　“没一个办得好事情！”

　　从传出新封贵妃的那一天起，就没一天如意的时候，身为皇贵妃，瑾妃觉得自己这个皇贵妃当得真是窝囊！

　　“容嬷嬷，赤纬大人还没回宫吗？”

　　“娘娘，赤纬大人今晚就会回宫了，他已经派人传回了信，一会宫，就会来见你。”

　　“甚好。”瑾妃点点头，末了，又道：“也不知纪涵清说的是真是假，这事要弄起来，可出不得半点差错。”

　　容嬷嬷脸色却为难起来，她屏退了左右，小声道：“娘娘，奴婢斗胆进言，此事还望娘娘三次，此时后手犹未为晚！”

　　瑾妃凤目一挑，“容嬷嬷，你什么意思？”

　　“娘娘。”容嬷嬷跪了下去，“娘娘一家忠贞为国，郑大将军更是曾经得到过皇上金牌嘉奖，娘娘何必为了区区一个妃子，来铤而走险。”

　　“容嬷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瑾妃缓缓道。

　　“老身当然知道，老身就是知道娘娘已经走错了第一步，才不得不斗胆进言。”容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大，“娘娘，如果此时不住手，恐怕到时候就是想收手，也难了！”

　　瑾妃长久地没有说话。

　　容嬷嬷缓缓地抬起眼，看了看瑾妃沉静地脸色，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一番话瑾妃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身为一个女婢，她是没有质疑主子的立场，可瑾妃怎么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那种身为长辈的淡淡关爱，也不忍心看到瑾妃干出弑君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唉……你起来吧。”瑾妃忽然叹了一口气。

　　容嬷嬷站起身。

　　“你……对于这宫中之事又明白多少呢？”瑾妃抚了抚华裙的裙摆，“容嬷嬷……你永远不会明白我的初衷。”

　　“娘娘你……”

　　“你不会明白，那不仅仅是一个头衔这般简单，我要维护的，是后宫的尊严。”瑾妃的声音义正词严起来，“千古帝王，哪一个不是后宫三千，身为妃子，我没有立场对皇上封妃指手画脚什么，可是让一外族女子插足皇室，扰乱皇室血脉，那才是真真正正大逆不道之事！”

　　“我并不全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皇室的稳固，为了这个国家的太平！”瑾妃顿了顿，“我相信，若是先皇在世，他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瑾妃扶着扶手的手掌紧了紧，“我绝对不会让皇上，这么快就败了先皇千辛万苦打下来的基业江山！”

　　容嬷嬷不说话了，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

　　劝也劝过，之事望着瑾妃那狂乱的眼神，她明白，有些事情，已经到了不可逆转的地步。

　　黄昏时分，天歌一个人回到了浣花宫。

　　守在宫门口的两名宫人正是白日里护着天歌逛御花园的宫人，见天歌盈盈朝着宫门走来，二人诧异的表情过了好些时候才平复。

　　“你……你怎么回来了！？”其中一人失声道。

　　天歌斜眼看了看他，“怎么，我不该回来吗？”

　　宫人立刻察觉了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想抽自己的嘴皮子，原本以为天歌是想接着皇帝而摆脱瑾妃的桎梏，二人正为丢了人而懊恼，现在人竟然回来了，他们更多的倒是觉得欣喜。

　　“你们跟娘娘通报一声，就说我回房了。”天歌只是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自顾自地走向浣花宫后自己身居的小院，那两名宫人应了一声，赶忙跑去找瑾妃通报。

　　天歌对于瑾妃来说，是整个棋局里至关重要的一步，万万丢不得，听闻她回来了，瑾妃抑郁了一天的火气才缓缓消弭。

　　那个女子答应了纪涵清的请求，也就是答应了瑾妃，而作为交换条件，瑾妃不得再限制她的自由。

　　也就是这样，白日里，她才能在两名宫人的看管下，上这皇宫内去到处走走。

　　遇见皇帝，当然是始料未及的。

　　还好她明白审时度势，从我这里得到的，可比从皇帝那里得到的多。瑾妃这么想着，就算天歌藉着皇帝的手摆脱了现在的身份，可是云云后宫，她瑾妃想要弄死一个低等嫔妃，简直就比捏死一只蚂蚁还要容易。

　　而且，更不用说接下来要到来的风波，她已经私下里见过了柳郴，柳郴的意思，一旦他登基称帝，那么着太后的凤冠，就已经牢牢地套在她瑾贵妃的头上了。

　　不过，为了严防这类事情再次发生，瑾妃还是多派了些人看着天哥住的小屋，而且下令，下次她再要出去转悠，万不可靠近皇上进场出没之地。

　　这也是防患于未然，毕竟这紧要关头，最怕的就是出岔子。

　　又是两天过去。

　　天哥安静地住在小屋里，看看书，浇浇花，甚是悠闲，再也没有出过门。

　　瑾妃也度过了无比紧张的两天，赤纬那里很好摆平，之后柳郴又动用关系打通了一些必须的关节，就连李义高，瑾妃也暗自只会了一声，虽然没有得到对方明确的答复，但那颗墙头草，瑾妃相当明白，只要时局对自己这方有利，该怎么倒，他也不是蠢人。

　　终于，第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