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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er2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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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修不用值班的夜晚,谢如竹会约陈觅在走廊喝酒,一人几罐崂山啤酒,偶尔兴致来了,拿白酒掺在里面,尝试一把醉倒要吐的滋味。
陈觅最近的生活乐得无聊,空出来的多余时间拿来陪他一块疯。
两人醉后醒来的地点不定,偶尔一人躺沙发一人倒地上;偶尔客厅里的手机闹铃响到要炸,她才抱着马桶迷糊睁眼。
谢如竹喜欢酒后猜她烦心事,胡言乱语随便瞎说都不怕出错,“你快要结婚了,所以借酒浇愁?”
陈觅赤脚从客厅木制地板爬起,靠着沙发背,她捞过酒瓶嗤笑他,“鬼扯!”
谢如竹继续猜,“那就是跟周烟表白,被拒绝了。”
“没到这个地步。”
“那是什么?”谢如竹不管,借着酒意蹬腿耍赖,“告诉我!”
谁说男人不三/八?
陈觅艰难地撑着胳膊从地上爬起,她把自己摔进沙发里面,白酒从瓶口溢洒出来,落在身上和身下的沙发布料上,她凑近瓶口,酒精糜烂的香味冲头盖脸,屋子内静悄悄的,凌晨两点以后的房间再无人光顾。
她声音极低,“你懂什么。”
教师职工宿舍楼前有盏路灯,冷白色的光线形成一块圆形光斑投入陈觅脚下,陈觅置于水一般的阴影中,转了转手中杯子,仰头灌下,酒精的刺激让她的神经有瞬间性的清明,“我失去了一个朋友。”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客厅内仅靠一盏落地灯维持光源,范围有限,她藏在颜色晦暗的区域内,脚前的光斑晃动。
“你还有我这个朋友。”谢如竹抬手举起酒杯,陈觅轻笑出声,同他遥遥相敬,聊算安慰。
“那你呢?朋友。”陈觅放下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沙发里面,“你为什么又夜夜买醉?”
谢如竹辩驳:“我这顶多酗/酒,哪来的买醉。”
“酗/酒难听。”
他故作嫌弃,“挑剔!”
停顿几秒,谢如竹脸上的表情放松,他不知联想到哪,没头没脑蹦出一句,“陈觅,你说我们有罪,神会宽恕吗?”
陈觅耸肩,“你说东方还是西方?”
“喂!”
“好,我正经一点。”她稍稍坐直,把酒杯放置于茶几上,一手握拳捂在嘴边清嗓,声音比之前柔和,“人在世上都是有罪的,百年之后的我们注定要下地狱,受烈火煎烤,还有拔/舌挖/眼的刑罚。”
谢如竹因为下地狱三个字狠狠抖了抖身子,“那我该怎么赎罪?”
陈觅没察觉到他话语里的不对,抽过沙发里的抱枕,她抱在怀里,长发温柔披散,纯白睡裙叫她看起来身材形状不显,“你有什么罪过吗?”
落地台灯像教堂里摇曳的烛火。
谢如竹从沙发上滑落,手里的酒杯也顺势掉在地上,泼洒一地麦色液/体,墙上影子组成无声电影,看上去像重重地扑跪在地。
“我有罪。”他声音颤抖,似被粗砂历史碾过,“我忏悔我和一个男人相恋。”
陈觅捏紧怀里的抱枕,骨节泛白,“这不是罪。”
“但我们让一个无辜的女孩牵扯进来。”窗外叶片簌簌,声像落雨,谢如竹缓了一会儿,继续说道:“她二十出头,有一份体面的工作,爱笑,被父母疼,工作很努力,是个好女孩。”
陈觅之前听他讲过,现下只是重复再听一次,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所幸闭嘴沉默。
路是自己选的,不管对错都没法回头。
抱枕的形状被夜色模糊,沾染上陈觅的体温,像个酣睡中的孩子。
谢如竹抬眼,只看清眼前人一个大致轮廓,他嘴唇哆嗦,只说了几个她,便再无下文。
“她怎么了?”
冷汗涔涔。
“如竹?”
谢如竹摸到地上的酒杯,他捡起,然后倒满一杯又辣又呛的老白干,一口仰灌。
陈觅扔掉手中的抱枕,她担心谢如竹的精神状态,半蹲在他的面前,又抽出酒杯,放茶几上,掰过他的肩膀要他面对自己,“你没事吧?”
这段日子过得浑噩,眼前头除了日常工作的板书和教案,再来就是酒。
即使谢如竹陪在身边,陈觅也没仔细打量过他。
今天再看,却觉触目惊心,他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脸上毫无半点血色,胡子沿下巴往上长成湿冷阴暗的苔藓,衣服不懂多久没换,颓废得不像从前熟识的那个人。
“你怎么了?”
谢如竹的目光在陈觅脸上逡巡,他迷迷瞪瞪盯了她好久,等清楚明白到什么又伸手将人用力推开,“你不是圣母。”
“什么?”陈觅压根没理解他的意思。
“你不是圣母。”他跪坐在地上,脸贴住沙发,意识逐渐迷蒙,有泪从眼角流出——
“你不是圣母。”
“你无法饶恕我们的罪孽。”
她愈发糊涂了。
那一晚后的第二天,陈觅特地在初三三班美术课结束以后的教室堵他,不明就里的班级学生纷纷起哄,以为两人一对。
谢如竹示意他们可以换个地方去说。
因为陈觅下节还有课,总共十分钟的课间休息,能跑去的地方有限。
他们挑了教学楼后面的一片荒地,一前一后地走,谢如竹从头到尾沉默,只有在停下转身的时候才笑得刻意突然,“怎么了?”
“这句话该我问你。”陈觅紧紧盯住他的眼睛,“你昨晚说你们都有罪,是什么罪?”
谢如竹双手插兜,他偏开脸躲避陈觅的目光,听到她的问题后非常不耐烦地笑出声,“喂,我只是因为他们快结婚了,再加上对那个女孩的愧疚感,所以有些情绪化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陈觅不信。
谢如竹摸摸鼻子,“对,他们还有一个月就要结婚了。”
“我记得你之前才说过是两个月。”
“你记错了。”
“我没记错。”
“好吧——”谢如竹叹气,他背过身向前走几步,耸肩妥协,“那应该是我记错了。”
陈觅总觉得他在瞒着些什么,故意不想让自己知道,“郑伯俊为什么那么急?”
“年龄到了,难免想成家立业。”
她一针见血指出:“你不就是他的家?”
同类最懂同类,连痛点都踩得精准不差,谢如竹被噎得哑口无言,他转身,摊开双手,“陈觅,你想让我说什么,还是要逼我哭给你看。”
教学楼背面是一片荒草园子,正值初夏,青草肆意疯狂生长,陈觅看到亮得跟白铜水一样的阳光泼在地上,晒得人头脑发昏。
同类最懂同类,连无能为力的逃避心态都如出一辙。
语文课的上课铃敲响,陈觅收拾好心情,从年段室走到教室里面,目光碰到周思源的时候,还是会一短,因为心虚,更害怕他会乱说些什么。
但今天周思源似乎没有上课的心情,歪过头偏在课桌上。
陈觅以为他心情不好,也许上节课刚跟同学发生口角,黑板正中央的多媒体还没关掉,她一边从包包里找出u盘插在衔接口上,一边说周二教师会议布置下来的任务,“下周六上午八点家长会,记得叫你们爸妈来。”
“啊——为什么啊?”底下一片哀嚎,百般不愿。
陈觅继续说道:“马上要期末考了,刚好这学期两次月考和一次期中考在期末之前做个总结,也是对你们的负责。”
“不要啊!”
想起家长会上可能会跟周烟再次碰上,陈觅也是不太愿意,她叹出一口气,“如果家长有工作没办法来的,提前打个电话告诉我,不然没有电话也没到的家长,老师会自己打过去,然后请他们来单独交流你们的情况。”
底下倒吸冷气。
只要是在校生,搬出家长都好威胁。
陈觅刚准备喊上课起立,一道毫无预兆的厉声尖叫打断了她的节奏,“老师,周思源晕倒了!”
全班哗然,后座的男生女生纷纷伸长脖子往前面探,陈觅看到周思源从座位跌倒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一片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