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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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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湘湘就在颜家住下了。
头几个月,她晚上忙着翻账本,然后半夜出门,花样百出地吓唬欠租的人。约莫过了半年就收回了大部分颜家被人赖了很久租子,有米粮若干,布数百匹,猪五口,鸡鸭若干,还有二百多两白花花的纹银。也有那真交不起租子的,她就仗着武艺高强一顿恐吓,按照律法逼人家签了卖身契,领走了人家的女儿。可还没等她找到卖家呢,人又被颜逸偷偷送了回去。
在她的一顿生猛的操作下,颜家渐渐恢复了生气。
粮仓里堆满了粮食,鸡窝里挤满了各种公鸡母鸡小鸡鸭子大鹅,新鲜鸡蛋每天论盆装,三个人食量不大吃不完,急得苏嬷嬷到处托人代卖。
几口大肥猪是肯定养不动的,于是厨房里挂满了新熏的腊肉和腊肠。
翻过年去,颜逸请来师傅,翻新了屋顶的青瓦,给颜家大院里里外外刷了层新石灰,把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刷得如雪洞一般。又请来漆匠,用大锅熬了最好的暗红色大漆,将屋里的家具和窗棂重新漆好。从永州带回五匹银灰色的纱,糊好了所有的窗户。
末了,还托船帮老大从水路带回了一张花梨木大梳妆台送给袁湘湘。梳妆台雕花描金不说,还里外里带三个大抽屉。上面那面铜镜,啧啧啧,有脸盆那么大。引得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都借口跟袁湘湘借蜂蜡借丝线借绣花针登门拜访,就为了进屋瞧瞧那梳妆台,弄得袁湘湘不胜其烦。
总之,一年不到,颜家的日子是越过越红火。
除了忙租子的事儿,一有空袁湘湘就督促着颜逸练功。从基本的扎马步练起,到拳法、剑法,每天雷打不动三个时辰。手把手地教,没有童子功就用勤来补拙,一遍学不会教两遍,两遍学不会教三遍……颜逸稍露疲态她便拿起鸡毛掸子抽。
初时颜逸还能忍,后来实在被打怕了不禁讨饶:“师父,我不练了,再打下去,我还没出师就被你打死了。”
听到这话,联想到自己当初学艺那会儿的场景,袁湘湘终于有了一丝愧疚的感觉。从此她扔掉鸡毛掸子,请来了一位素大叔,每个月替颜逸施一次针,催动全身经脉。这可苦了颜逸,袁湘湘的鸡毛掸子下手还有个度,素大叔的针法可是怎么疼怎么来,每次还都被点住穴位不能动,疼得他好几次口吐白沫晕过去。有了素大叔针法的辅助,颜逸的功法日益精进,很快就小有所成,施针时也不那么痛苦了。
日子一忙,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过了一年多,苏嬷嬷开始着急了。
早在几年前苏嬷嬷就认识袁湘湘,刚开始她对袁湘湘没多少好感。本来么,练武的粗丫头,满手的老茧子,拿不动针捻不了线。偏偏吃得还多,整整一只鸡,她可以抱着汤盆把底都喝干净。猪么,这不是?
可她向颜老爷抱怨,颜老爷告诉她:袁湘湘是个可怜的孩子,从小没父没母,在肮脏的地方挣扎着长大,魂儿却没沾染半丝尘埃,一身傲骨,比很多顺风顺水的人都强。要不是自家孙子已经订了亲,真想把这姑娘拐回家当孙媳妇儿。
苏嬷嬷不信那老眼昏花滥好人的说辞,她开始自己想办法赶人。只要看到颜老爷不在袁湘湘身边,就指挥袁湘湘买菜打劈柴……
可不管她提什么要求,袁湘湘都笑呵呵的,做得又麻利又好,比男孩子还强。
在袁湘湘一天之内连续劈好一冬天的柴火后,苏嬷嬷终于过意不去,问:“姑娘,我这么为难你你怎么不生气呀?”
“咦,你在为难我吗?”袁湘湘挠挠头,笑得无比真诚,“嬷嬷对我很好啊,每次都给我做鸡吃。”
苏嬷嬷一下子就没火气了。一个姑娘家,吃得再多又能多到哪去。再仔细瞧,越觉得这孩子好,模样生得好,又大气。后来袁湘湘好久没出现,她还伤心过一段日子。
如今她早已把袁湘湘当成颜逸未来的孙媳妇儿,自然寻找一切机会撮合两人。
这天打听到县府有灯会,她便打发两人:“少爷,你去县府办事,也带姑娘看看热闹去,顺便给我带些新的花样子回来。”
于是颜逸和袁湘湘一起坐上牛车,慢悠悠地晃到了县府。
颜逸到县府,是想用自家多余的铺面开一家粮油铺,先来探探路。一进城门,他便拎着礼物去拜会粮油行会的主事李掌柜,临行前跟袁湘湘说道:“师父,你去针线铺帮嬷嬷看看花样子可好?一会儿我来找你。”
袁湘湘早就想四处逛逛,得了这话一溜烟跑了。
颜逸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直乐。
李掌柜以前见过颜逸,一个略带愁容的少年。再次见面他震惊万分,还是那个少年,脸上愁容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一身明媚,干净的轻快笑容,还有少年独有的自信和傲气。
“李伯伯,好久不见,侄儿有事相商。颜家的事还得找李伯伯商量才行,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一开口,颜逸俨然一副家主的架子。
……
事情谈得很愉快,李掌柜想留颜逸吃饭,颜逸推辞道:“李伯伯家的饭本不该辞,只是答应了家里的袁姑娘,要陪她吃河坊街的鲜鱼羹。”
苏嬷嬷对别人说袁姑娘是颜家的远方亲戚,没了家投奔来的。因世间拜师学艺皆需各方长辈作证,烧香拜堂,只是随口一说算哪门子师父?所以颜逸对外也称袁湘湘是亲戚。袁湘湘倒丝毫不在意,反正颜逸当面叫她师父就行。
李掌柜笑道:“侄儿,你家那姑娘是不是已经与你订下了?”
颜逸忙摆手:“伯伯莫要取笑,她无处可去,若贸然提这茬且不让她为难?”
话是客气话,跟袁湘湘提亲,颜逸是想都不敢想的。且不说他怕自己因为分不清对袁湘湘是感激还是别的什么想法,误了人家的姻缘。更别提袁湘湘是真心在当自己的师父,把她气跑了怎么办?
从李掌柜家的屋子里出来,颜逸注意到了一旁的葡萄架,他两眼一亮。
去年秋天,船老大从城里带回一串葡萄送给他,袁湘湘吃得非常开心,末了还把葡萄籽种在院子里,每天浇水施肥,眼巴巴得等着长出葡萄藤好结葡萄吃,可等了一年葡萄藤也没长出来。
颜逸问李掌柜:“伯伯,你家的葡萄甜吗?”
“甜啊。”
颜逸不好意思地笑笑:“侄儿斗胆,能不能问您讨几根葡萄枝种。”
“好说。”
没多久,颜逸开开心心地从李掌柜家的院子里出来,手里拎着一捆葡萄老枝。他仔细询问了李掌柜葡萄老枝的种植方法,怎么种怎么施肥怎么搭架子。寻思着今天种下,明年就能结果子给袁湘湘解馋了。
正想得开心,突然看到袁湘湘站在他前面不远处。
他正要打招呼,就听见袁湘湘脸色一沉,大喊:“别动!”
紧接着就把手里的回旋镖冲他的脸旋了过来,没等他反应,“铛”的一声,回旋镖同什么东西狠狠地撞到一起,火星四溅,一齐落到地上。
他吓得看着前方半天不敢动,待他回过神,发现不远处的袁湘湘已经没了踪影。
……
前方的人逃得飞快,几次都差点把袁湘湘甩掉。可一想到刚才对方当着自己的面差点要了自己徒弟的命,袁湘湘就恨得牙都快咬碎了。
她紧紧跟着对方,一直追到城外小树林,终于拉近了与对方的距离。她双手一挥,十指间冒出数十把回旋镖,再往前一挥,统统朝那人后背几大死穴袭去。
那人转身提双刀格挡,刚挡飞几把回旋镖袁湘湘已瞬间移至他近前,手里捏着两把回旋鞭就朝着他的面门恶狠狠地扎下。那人晃了个虚步险险地避过这一击,后退几步又想逃,袁湘湘已高高跃跃起。右手高抬往下一掷,大喊:“着!”
几十柄回旋镖便如流星火石般同时下坠。
那人眼见避无可避,只得伸长了脖子等死。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闪出挡在那人面前,双手一挥猛地一震,竟将那些回旋镖尽数弹了回来。袁湘湘急忙闪身躲避,那人已闪至她面前,与她相似的身法,速度更快,力道更强。右手掐住她的脖子,左手朝着她的胸口猛地挥出一掌。
袁湘湘只听胸口的骨头嘎啦一声,整个身体便如铁球般狠狠地坠向地面。好在她还能回过气,快要落地时拼命用掌中真气往地面一按,这才减缓了坠落的力量,但还是摔得不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看着对面的人。
那人一袭墨黑的衣裳,泛着大片莲花云纹。黑到泛蓝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斜飞的英挺剑眉,长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修长高大的身材。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寒意,宛若从暗夜中站在悬崖上盯着猎物的鹰。
“叫师父。”那人盯着袁湘湘的眼睛,冷冷地开口。
“师……父……”袁湘湘咬出两个字。带着十分不甘愿,十二分厌恶。
她的师父,魇宫尊主楚寒,天知道她多想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