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在我肩上搭窝》手倦抛书

31、第 31 章

　　好在黎正清跟他说起实习，陈白很快转移了注意力。

　　“你进瑞盛了？”陈白挑挑眉，“那还挺巧，哪个部门？”

　　“市场部，你也投了瑞盛？”黎正清早知道他是瑞盛的太子爷，故作不知仍把他当做普通家庭出生的同学，“那可太好了，面试了吗？也是市场部的？”

　　陈白淡淡“嗯”了声，也不知回答的哪个问题，转而问黎百岁：“还不知道你学哪个专业？”

　　“建筑历史。”黎正清替他回答，“子承父业。”

　　“挺好的。”陈白对黎百岁笑道，“我后来才知道，黎教授不但修复古建筑，瑞盛开发的第一个度假区迢山梅榭，就是他的作品。”

　　“原来你知道，这也是我想进瑞盛的一个原因。”黎正清感叹道，“我小时候特别崇拜小叔，瑞盛一直有重新开发老堂旧宅的项目，今年不是刚跟政府合作，青石里那条老街改造项目也拿下了。说实话这种项目赚钱太慢了，但就是有情怀有人文，我就是因为这个一定要进瑞盛的。”

　　陈白眼里划过一丝欣赏：“冲你这份热忱，瑞盛不会埋没你的才干。”

　　黎正清举起杯子：“跟我走一个，等我混成大腿了，随便你抱。”

　　陈白扬起唇角：“行行，我等着抱你这根大腿。”

　　黎百岁没讲话，却默默记下迢山梅榭这个地方，想着哪天放假过去看一看。

　　火锅吃到后面，基本是两人在聊瑞盛和行业上的事，黎正清本身能力不俗，问题也都问到点子上，陈白并没透露什么，回应也不多，但嘴角始终噙着愉悦的笑。

　　关注不在黎百岁身上，他也放开了吃，最后满足地放下筷子。

　　宾主尽欢。

　　黎正清和陈白大四开始就没住校了，和他们分别后黎百岁又要经过镇府路口。

　　红灯亮，黎百岁不得不停下。这段路人多车多，身边有对情侣在说话。

　　“今天有人在这自杀你知道吧？”女生小声道，“地上的血迹好像没冲干净。”

　　“没有啊，都洗干净了。”男生笑道，“故意唬我是吧？”

　　“真的有……”女生尾调轻颤，“你再仔细看看！”

　　“啊这……我啥也没看见啊，是不是没睡好？你那个老板又让你熬大夜守实验了？”

　　“我就算熬通宵也不至于出现幻觉呀！”女生又气又急，声音充满恐惧。

　　黎百岁一直不看路中间，此时忍不住用余光瞄了一眼。的确没有什么血迹，但是那团阴影变得更黑了，像一滩油污，边缘仿佛在呼吸，脏器似的一颤一颤。

　　正好绿灯亮起，黎百岁快步离开。

　　“沧鳞，那个女生为什么会看到血迹？”

　　“凡人常说女子身上阴气重，这话不全对。其实是女子灵感较男子敏锐，上古人族大巫多为女子，感知自然，通灵降神。刚才那女子灵感较常人强些，不巧又逢体虚，才会受邪秽侵扰产生幻觉。”

　　黎百岁想起刚才那女生害怕的哭腔，担忧道：“那个东西会害人吗？”

　　沧鳞语气淡淡：“魑魅魍魉生自人心，世间不洁，你管不过来。”

　　“可是……我已经看到了。”黎百岁停在路边的树荫下，“你之前教我的口诀，有用吗？”

　　“那是超度厉鬼的，对付邪秽没用。”沧鳞竖起上身，盯着黎百岁的眼睛警告，“这次本尊不许你多管闲事，凡间自会有人处理。”

　　小胖蛇已经很久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自称“本尊”，黎百岁微愣，问：“沧鳞，你是怕动静太大引来注意吗？”

　　小胖蛇别开脑袋哼了一声，身体滑动像条细链似的，将头搁在黎百岁肩上不再开口。

　　黎百岁想起他俩初遇，凝聚心神后，他看到了沧鳞的本相。
　　紫黑龙气，万钧雷锁。
　　他不由抬手摸了摸小胖蛇暖玉似的光滑鳞片。

　　会疼吗？

　　黎百岁到底没有问出口。

　　上古神龙有自己的秘密，隐匿在人间，也一定有什么原因吧。

　　黎明前夕夜色最黑的时刻，宿舍里除了呼吸声，只有偶尔梦中翻身的动静。

　　沧鳞睁开眼，远处秽气翻动，它正在享用血食。

　　当年上界以山川大势对应北天星斗，布下大阵将他封镇水下。机缘巧合，他借助灵华琉璃在不破阵不惊动上界的情况下逃脱而出。
　　大阵未破，整个宁碧县便笼罩在阵威之下，有了这一层遮掩，就算他引雷灭魔也不用担心。

　　申市却是凡间最为繁华之地，藏龙卧虎，各方势力混杂。这所大学里，就有灵界的气息，或许是哪族小辈跑来人间厮混，技艺不精让他闻了出来。

　　越是气象万千，越是藏污纳垢。欲望是最好的土壤，滋生邪秽，到处是生人的精气，供养妖魅。

　　若是每次都管，那要管到何年何月。况且凡人之事，又与他何干，何必冒险临于危墙之下。

　　沧鳞重新闭上眼睛。

　　黎百岁睡得不是很好，早上姜顾故下床时，他立即就醒了。干躺着半小时毫无睡意，这学期要考四级，干脆起床背单词。

　　姜顾故晨跑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惨白惨白的好像被什么吓到了。

　　王保打着哈欠问：“怎么没带早餐？”
　　姜顾故很喜欢镇府路早市一家广东肠粉，每回晨跑都会绕过去买，昨晚王保拜托他捎带一份。

　　他背对三人翻着衣柜，声音闷闷的：“路口那里出车祸了，现在还封着。”

　　“啊，严重吗？”王保随口问道开始刷牙。

　　“旅游大巴，一车人都死了。”

　　“哦……啥？？！”王保拿出牙刷，“全死了？！我日……昨天中午刚有人搁那儿自杀，咋回事儿啊，真邪门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百岁僵坐着，没看见姜顾故拿衣服的手一直在发抖。

　　齐照远原本还想赖会儿床，听到发生大型车祸，点开手机刷了起来。

　　“死了20人，还有3个小孩。惨，太惨了，惨绝人寰。车得翻成什么样儿啊才能一个幸存者都没有。”齐照远每说一个字，黎百岁脸就白一分。

　　他感觉车祸跟那团邪秽有关。

　　接下来两天，黎百岁再也没有经过镇府路口。他不敢面对，下意识回避着。

　　夜里发了噩梦，半空一道人影浮现。

　　杂乱而锋利的眉纠结地拧在一块，沧鳞烦躁地挠了挠凌乱的长发，叹了口气食指中指并住，点在黎百岁眉心。

　　被噩梦惊扰的人，呼吸渐渐绵甜。

　　姜顾故最近都不带肠粉回来了，还是王保最先发觉：“换口味了？”

　　一米八八的大男生坐在椅子上沉默地咽着食堂的白馒头，肌肉流畅的胳膊上，纹着一副白虎镇恶图。

　　对方经常不搭理人，王保已经习惯了，自顾自换好衣服。齐照远经过姜顾故身边时，眼尖地发现对方脖子上挂了条鲜亮的红绳，球服领口大，露出里头折成八卦状的黄符。

　　“哪来的符？”

　　姜顾故取出符，一脸平静：“平安符，我有很多，要么？”

　　齐照远一脸黑线：“这玩意儿你信？”

　　“嗯，家里老人信道。”姜顾故对此倒是毫不避讳，被人觉得封建迷信也不尴尬。

　　齐照远摆摆手：“不了，我有二十四箴言，时时念诵，百鬼不侵。”

　　姜顾故半永久酷哥脸瞬间亮了：“什么？”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齐照远嘿嘿笑道。

　　姜顾故却眼神认真：“这个是有点用。你一个人的时候，要是觉得周围有阴风可以念出来壮胆，胆火旺阳气便旺，一般的孤魂野鬼也是怕阳气的，会自己走掉。不过对付厉鬼这招没用。”

　　齐照远：“……”
　　当对方说的话过于睿智，一时竟不知是不是反话。

　　黎百岁听到“符”的时候就看了过来，他起身向姜顾故要了一个。

　　折成八卦形状的黄符躺在掌心，能感到一丝有别于体温的暖意蕴含其中。

　　“凡间道士画的破邪符，只有一点祈愿之力。若是结了法力，对付邪秽倒还有点用。”

　　黎百岁若有所思，他可以试着画道符，这样就不用学龙族的术法，沧鳞也就没有暴露的风险。
　　“这个可以送我吗？”

　　姜顾故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知音，不过神情还是很含蓄的：“嗯，我还有请人炼化过的红绳，道长说挂在脖子上或者缠在中指上，可以稳住魂魄不被勾走。搭配符纸一起戴诸邪避退，效果非常好。”

　　黎百岁定睛一看，可以确定这只是一条很普通的批发红绳，但看到向来神情淡漠的酷哥此时仰头望着他，这个角度下仿佛一双狗狗眼，顿时欲言又止。
　　“好，我一起收下了。”

　　周五下午只有一节课，黎百岁坐地铁到白云观，他记得附近有个花鸟古玩市场。黎百岁也不知道哪家店靠谱，但他灵觉洞开，凭着望气的天赋，在巷角里走进一家叫珠盛福的香行。

　　从地铁站出来后，沧鳞就闻到了香火味，他猜到黎百岁要做什么，“咻”的一声钻进对方衣领里。

　　店里装修得古香古色，有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毫无形象摊在太师椅上，嘴里吞云吐雾。

　　不是烟味，有种草药和檀木混合的清香。

　　黎百岁走到对方面前镇定道：“你好，我想买朱砂和黄表纸。”

　　女人自顾自玩着手里的玉貔貅，问：“要多少？”

　　黎百岁愣住了，想了想问：“多少钱一张？”

　　“怎是个白手？”女人移开烟杆子往黎百岁身上吐了口香，“谁教你来我这儿买的？”

　　黎百岁猜对方看出自己是个门外汉，尽力不露怯：“家里长辈。”

　　“又是个粗枝大条的长辈。”女人悠悠叹气，搁下玉貔貅起身上下打量了眼黎百岁，抬手将胸前弯曲凌乱的长发往后一撩，施施然转向柜台后，掀开一道布帘，身子微侧走了进去。

　　所有的动作慵懒随意，穿的也是普通的T恤和棉裤，却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气势。
　　黎百岁莫名紧张。

　　过了几分钟，女人端着一叠木盒出来。

　　“看看要哪盒？”

　　一眼过去，黎百岁挑中其中一盒。

　　女人一直半睡不醒的神情微动：“不打开看看？”

　　“就这一盒。”黎百岁问，“多少钱？”

　　对方吸了口烟缓缓吐出：“一万。”

　　“多、多少？”黎百岁不由结巴，“等等，盒子里有几张纸？”

　　“十张，这里面的纸有法力加持，就算你是个菜鸟，也能画出个引雷符。”女人十指纤纤，推开盒盖露出里头的黄表纸，一缕特有的符香溢出，泛着淡淡的法光，“喏，你要是买了，丹峰的十年老朱砂和这雷击桃木做的笔，给你打五折。”

　　那也贵得离谱，黎百岁想到自己体质特殊，应该不需要外力加持，于是指了最边上一盒。

　　女人翻了个白眼：“两百拿去，朱砂原价，盒子留下。”

　　黎百岁付了账，将厚厚一叠足有百张的黄表纸放进书包，还有一盘普通朱砂两只毛笔。
　　“好用的话我下次再来。”黎百岁高高兴兴出了门。

　　掌柜看着他的背影笑意微深，十个木盒里挑中最高和最次的品级，也不知是哪家的小孩，有几分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