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第 19 章 ...
-
起初,赵子浩没有认出黎百岁,以为他也是哪来的道士。
“道友是谁介绍过来的?”
黎百岁平时脸色本就较常人苍白,身形也过于单薄像纸片裁成似的。此时他宽松的白衣白裤套在身上,轻飘飘朝赵子浩荡了过来,白惨惨的脸上扯出一个飘渺的笑意。
“湖水好冷啊……”
“是你……”赵子浩瞪大了双眼,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脱框而出,他像被蝎子蛰到了似的蹦到张亭风身后,“是鬼!是鬼!你快收了他!”
张亭风面露困惑,突然出现的少年分明是个普通人,要不是刚刚连他都无法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张亭风简直以为这人弱不禁风毫无法力。
“他是人,不是鬼。”
赵子浩意识到自己被黎百岁戏耍了,顿时怒不可遏:“原来你没死?装什么神弄什么鬼,还敢吓唬我?等我灭了身上的鬼再来收拾你!”
张亭风可算听出来了,这个赵子浩根本没把人命当一回事。他颠了颠手中的拷鬼棒,很想一棍子下去把这傻逼敲成坨坨。
正烦躁着,对面的少年朝他露出礼貌一笑:“你好,我可能要坏你的生意了。”
先礼后兵?张亭风挑眉:“怎么个坏法?”
“你手上的拷鬼棒只能杀鬼,这三个女孩不应该就这么魂飞魄散了,我想超度她们。”
张亭风侧身看了眼浓黑中带着血腥色的鬼气,无奈摇头:“她们早已入煞,就算赵子浩死了魂魄被她们撕成粉碎,也化解不了煞气,若不彻底棒除,只会受煞气驱使吞食更多的无辜生魂。”
黎百岁也望着笼罩在赵子浩身上的黑气,那三个少女的魂体若隐若现,在浓烟般翻滚的煞气里痛苦地哀嚎着,不甘地嘶吼着。
“所以我一定要超度他们。”黎百岁收回视线,琥珀色的眼眸剔透晶莹,明明是易碎的宝石,却闪着坚定而锐利的光芒。
沧鳞原本一副看戏的姿态,目光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落在黎百岁身上。
他一直觉得这个凡人爱多管闲事,愿意陪着他折腾,教他法术,也不过是漫长的寿数过于无聊,而他现在不得不蛰伏凡间,更是闷得鳞片都发痒了。
很多时候,他觉得黎百岁像颗温润的珍珠,就算生气发怒,眼神也是克制柔软的,仿佛经受了过多的人情磨练,已经失去了棱角和尖锐。
但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怎么可能毫无棱角呢?
随着一串串口诀从黎百岁口中念出,屋内狂风大作,吹得轻纱猎猎作响。黎百岁处于风眼中心,衣服被吹得鼓起,盖住耳朵的头发纷纷扬起,一圈金光自他脚下溢出迅速扩大,眨眼间漫过众人脚底。
张亭风站在金光上,仿佛听到九天之外传来一道雄浑庄重的钟声,其悠长,其深广,其浩然,荡魂彻魄,神威浩瀚。
他久久无法回神,心魂复宁后,只见赵子浩已经晕厥在地,而三缕白色的魂魄正悬在少年掌心之上,化作点点金光,绕着少年转了一圈后飞向远处天光。最后一点金光离开时,轻轻地碰了下少年的发梢,少年似有所感回身望向窗外,浅笑似莲,眉目如画。
他竟然做到了……
张亭风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对方转身向他挥了挥手,身体忽地化为虚影,轻纱拂过,少年飘向窗外。
“你叫什么名字?”张亭风快步跑上前,趴在窗台上大声喊道,然而哪里还有少年的身影,碧空如洗,一丝云也无。
灵宝山,张家祖宅。
“你是说,已经化煞的厉鬼竟也超度了?”
张云宗本要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重新阖上茶盖。
“要不是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信。而且啊,明明超度了厉鬼,怨气竟然没有消散。”张亭风翘着个二郎腿,没甚形象坐在湖心亭里的石凳上,对年纪小他一轮的重瞳青年道,“我是净化不了了,赵家那鳖孙醒来后人就成了个傻子,煞气侵蚀魂体我也没办法,现在找我要说法。”
张云宗撩起眼皮淡淡地扫了眼张亭风腰侧的八卦包:“不是你敲傻的?”
“咳,这可冤枉好人了。”张亭风面皮子抽抽,他一对上小叔这双泛着淡金的重瞳就发憷,偏偏他生来阴阳眼,看得比谁都清楚。张亭风整整衣领抻抻脖子,正襟危坐,“拿拷鬼棒去揍人打群架这种事,我高中毕业后就没干了。”
“哦。”张云宗目光幽幽,“我都不知道,你还把张家祖传的法器之一拿去跟人打群架。”
张亭风原本正要喝茶,举到一半尴尬地放下了。
“都是以前的事了呵呵,年少轻狂年少亲狂。哪像小叔您,少年老成吾辈楷模哈哈……”张亭风脸上的笑容在对上张云宗那双清冷的重瞳后越来越僵硬,渐渐便住了嘴,老老实实端起茶盏“咕噜咕噜”几口吞下。
张云宗收回视线,随手往亭外的水潭洒了些鱼食,看着争相涌出的鲤鱼道:“赵家那边不必理会,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自顾不暇。”
“我就知道,”张亭风故作喟叹,“眼看着楼塌了。”
“倒是你说的那个少年,可知对方有何来历?”张云宗折了只柳条,去逗水面一条金色的鲤鱼,“厉鬼化煞,即便是九华山的圆净大师亦无法超度,只能将其斩灭。难道是什么我们还不知晓的隐世道传?”
提到这张亭风也是捶胸顿足:“我也想知道啊,才刚问出口,人就已经没影儿了。”
正垂头丧气着,一只白鸟从院外飞了进来。张云宗一手还在逗弄着金鲤鱼,另一手微微抬起,白鸟化作信封,落在张云宗手上。
“小郁的信?”张亭风溜达到小叔身边,伸长了脑袋要去看纸上的内容,忽然发出一声“卧槽”。
张云宗神情微动,他展开信纸,右上角印着张一寸肖像照。
“你认识他?”
张亭风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此时激动得像只猴子:“小叔,这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