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已陌路，含惜而终》十笙

19、番外—穷源朔流，伯牙绝弦01

　　自上一任皇帝死于后宫之首的毒杀，韩朔就从未信任过任何一个同床共枕的妃子，在他看来，他所做的，不过的是传宗接代，封住那些老臣的嘴而已。
　　韩朔十八登基，在当时国师的扶持下，从一名受尽欺辱的皇子，一跃成为天之骄子，震惊多少世人。
　　上位后，由于自小受尽苦楚，甚至有时偷跑出宫，上街行乞，见惯了底层的肮脏与残忍，小小年纪的他学会了隐忍，学会了隐藏。
　　“你想登上那个位置吗？”
　　年仅十岁的韩朔蜷缩着被打的伤痕累累的身体，怀里用力抱着半块发霉的馒头，默不作声。
　　看着活的不如街头一条狗的皇子，国师垂眸，语气淡淡的。
　　“皇帝活不了多久了，最多四年，若四皇子登基，即使你没有阻碍他的路，就凭你皇室的血脉，他定会杀了你。”
　　地上的小孩依旧无动于衷，一动不动，若不是有呼吸，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人怕是已经死了。
　　空无一人的小巷很是寂静，良久，一声轻笑陡然响起，国师半蹲下身，凑近韩朔，轻声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对得起拼命护住你的宁嫔么”
　　眼下的皇子手指动了动，沙哑的嗓音缓缓警告着：“你们，不配提她。”
　　“哦？若我提了，你又如何？不只是我，你知道外面都是如何评价宁嫔吗，卑贱俾子，浪荡成性，妄想一步登天，以为生下个皇子就能麻雀变凤凰，呵，谁知道这个皇子，究竟是谁的…”
　　最后一个字还未说出口，便被陡然弹起，握拳打向他的人止住。
　　国师轻松一避，反手一拧，对于一个虚弱至极的人，其实无需动手。
　　将人推到在地，冷漠的看着想起却又没力气的人。
　　“只听到这些就受不了了？市井的言语，比这还要不堪，难道你要凭着这幅身板去和他们争论？”
　　国师理了理衣袍，盯着再次没了声息的韩朔。
　　“殿下，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受么？”
　　第一次被如此称呼，韩朔像是突然找到发泄口，紧握的拳头猛地捶向地面，略带哽咽的声音自身下传出。
　　“好受？呵，什么天子，什么权臣，不过是一群恶心的臭虫，我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让他们那张烂嘴再也吐不出那些污言秽语！”
　　哽咽声加大，韩朔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可，可我又能怎样！又能怎样！我拿什么和他们斗！金钱？权势？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和街头的狗抢食！我又能怎样！！啊！！”
　　国师静静的看着他发泄，不远处的街道人声鼎沸，这里像是被单独隔出来了，只有偶尔传出的压抑不住的哭声，成为这一方天地唯一的声响。
　　“所以，殿下，我来助你。你，想登上那个位置吗？”
　　当时的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如今韩朔回忆起那时，竟有些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那日起，他不再上街乞讨，会有一个人教他练武，教他习字，教他拉拢朝臣，帮他扫除障碍…
　　那时的自己真是幸福又不幸…
　　有了陪着自己的人，有了精美的饭菜，有了华丽的衣裳，却每天身处险境，勾心斗角，争权夺势……
　　但好在，他亲手送了皇帝上路，亲手撕了那些小人曾经嚣张至极的嘴脸，也亲自杀了欺他辱他的四皇子，成功登顶，成为一国的统治者。
　　“陛下，一切准备妥当了。”
　　韩朔回神，看着铜镜前一身普通长衫的自己，这才回过神来。
　　今年是自己登基的第六年，将所有暴力压在心头的他彻夜难眠，喜怒无常，虽然国家在他的治理下繁荣昌盛了许多，但如果就这样发展下去，他恐怕会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和想法，到那时，大胤恐怕又会陷入内战…
　　前几天，他终是飞鸽传书，问了早已去游山玩水的某国师，国师的回复很简洁，微服私访四个大字占了整一页纸，使得节约惯了的韩朔忍不住心里一揪。
　　但最终还是采纳了这个意见。
　　送信来的女子带了个人，一个会易容、也擅长模仿的人，国师说这人可以信赖，他虽多疑，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着相信一次。
　　如今，他该启程了。
　　——
　　时间其实过的很快，韩朔从皇都一路向南，沿路而行，两年间，已踏过了半个大胤。
　　可今天，发生了一点自己意想不到的事。
　　“喂，把钱交出来！”
　　眼前一个个人高马大的汉子，扛着刀的，握着斧的，再加上潜伏在四周的，估摸着得有一百来号人了。
　　微微苦笑，谁能想得到，堂堂大胤皇帝，竟然被大胤的土匪给劫了。
　　这两年他去过许多地方，见过许多比他惨之又惨的人，心中郁气消散的同时，更多治国良策也成了型，看来此次出宫，的确大有益处啊。
　　另一边的匪徒见人久久不应，心生恼意。
　　“给我上！给我把这兔崽子扒光了！”
　　一群人饿狼扑食般冲了过来，韩朔身为皇帝，武功自是极好的，但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有武功基础且有工具的土匪呢。
　　逐渐有些招架不住，韩朔身上有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再这样下去，估计他就英年早逝了…
　　如果国师在就好了…
　　正当韩朔想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铿锵”一声，像是剑与铁器摩擦的声音，而周围的攻势停了下来。
　　韩朔蓦然转头看去，却看到来人身着青色轻衣玄然落地，修长的手执着剑，置于身侧，面含微笑，怎么看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斯文人家…
　　啧，他行么。
　　这是韩朔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的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