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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恨他 ...

  •   晨起,各房照常给老夫人请安。

      南盈禾扶邹氏在前,南少溪今日无事,在后面和嘉穗并肩走着。

      嘉穗还没睡醒,三步打两个哈欠,南少溪看得微微皱眉,“一会儿见了祖母,不许这么失礼。”

      嘉穗捂住嫣红的嘴巴,委屈地瞪了他一眼,“祖母不会怪罪我的,而且自从落水以后,我夜里总是做噩梦,夜夜不得安眠,早晨睡不醒不说,还时常觉得头疼……唉,头疼……”

      她翘起手指,抵住额头,露出一副可怜劲儿,整个人还往南少溪的方向靠去。

      她就不信南少溪能无动于衷,她落水的事,南少溪得负三分之一的责任,起码他心里肯定是这么觉得的。

      她一定要让南少溪内疚,更内疚。

      但南少溪毕竟是经历过朝堂明刀暗箭无数的重臣,嘉穗动动眼珠子他都能猜到她的算盘。

      南少溪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哦?当真病得厉害,那这安你也别请了,哥哥这就去请大夫,一定要找出你头疼的病灶。”

      在做哥哥这条路上,南少溪从未失职,甚至做到了极致,就是有点不通人情了些。

      “……”

      嘉穗啧了声,见没糊弄住南少溪,她歪倒的身子直了回来,浓密纤长的羽睫轻颤,“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兴许是大好了,哥哥真是神医,一见到哥哥,我什么病都好了。”

      嘉穗说违心的话也脸不红心不跳,笑容甜美秾艳,像郁郁丛丛的粉夹竹桃。

      听了她的话,南少溪抿唇,“用不着跟我甜嘴蜜舌的。”

      嘉穗嘟哝,“我才没有。”

      南少溪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别过脸去看长廊外的景色,恰好被开得更靡丽的夹竹桃吸引住视线。

      因为踩着木屐,嘉穗步伐比旁人更为缓慢优雅,南少溪则大步流星,她很快落后南少溪。

      嘉穗小跑了两步,幸好南少溪止住步伐,她才追上,“就不能等等我吗?”

      南少溪的视线从盛放的夹竹桃挪到她脚下的木屐上,轻嘲,“谁让你偏要穿这个?哒哒哒哒的,鹅都比你走得快。”

      嘉穗气结,“你拿你漂亮聪明的妹妹和鹅比?”

      “怎么,不可以?”

      两个人拌了一路嘴,邹氏和南盈禾频频回头,都被气笑了。

      南盈禾悄悄打了南少溪一下,瞪他:“你就非要欺负穗穗,嘴上让她几句都不肯?”

      嘉穗躲在阿姐身后冲他做鬼脸。

      南少溪扫了她一眼,薄唇翘起。

      “懒得和她一般见识。”

      ……

      “人还没来呢,就先听见你们的笑声了,穗穗这是有什么开心的事,也告诉祖母,让祖母开心开心。”

      南老夫人乐呵呵的看着孙儿们。

      大房三房的小辈们互相请安落座,南老夫人招招手,嘉穗自觉坐到她身旁,年纪最小的孩子总是有特殊优待的。

      “还不是哥哥!哥哥他笑我穿木屐走得慢,说我像鹅!”

      “噗嗤!”南老夫人笑出了声,见嘉穗满脸委屈,眼眶都红了,连忙拉住孙女的手安抚:“真是不像话,怎么能这么说我的穗穗,这小木屐多好看!灵动清凉,声音也好听,祖母正想夸夸穗穗呢,小脑瓜怎么这么聪明,能想出穿木屐避暑,又凉快又别致。”

      嘉穗的眼泪憋了回去,破涕为笑,抱住南老夫人,心里酸溜溜的,“我就知道祖母待我最好了。”

      那酸意无止境的弥漫开来,涌上眼眶、鼻腔,前世她穿玉屐起舞,宫中的太皇太后斥她无德,前朝的大臣参她,连侍奉的小宫女都轻视她,无论她做什么,都是狐媚惑主。

      她只想翩翩自在,却被众口铄金架上了祸国殃民的高台。

      南老夫人轻抚嘉穗的长发,笑呵呵的安慰:“都是你哥哥嘴笨,说不出好听的话,你用不着和他计较。”

      嘉穗趴在她膝盖上,舒服得眯起眼睛,“我听您的,祖母。”

      南少溪被她告了状也不恼,气定神闲的喝茶。

      众人聊天喝茶,五姑娘绣薇悄悄走到嘉穗身旁,对她道:“穗穗,谢谢你上回带给我的螃蟹,我养的可好了,每日喂五六顿,那螃蟹眼看着壮实不少。”

      嘉穗虽没养过螃蟹,但也觉得五六顿有点太补了,委婉的提醒她:“仔细螃蟹撑死。那螃蟹不是我带回来的,是哥哥亲自去抓的,你要谢,就谢他吧。”

      她指着南少溪,绣薇轻轻摇摇头,不好意思去跟大哥道谢,她不像嘉穗性子活泼,南少溪也并非她的亲哥哥,她对这个清正明肃的堂兄,向来不敢接近。

      嘉穗倒也可以理解,毕竟她前世也不太想搭理南少溪,人冷漠说话还难听,如果不是当了他的妹妹,嘉穗只想吐他唾沫。

      陪南老夫人用了午饭,老夫人要歇息,众人散去,老夫人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嘉穗和南少溪吩咐:“如今穗穗也大好了,礼数不可忘,溪哥儿带她去东苑,贵人救了她的命,她该去亲自谢一声。”

      提及东苑,南少溪沉默了一下,南老夫人看出他神情不对,忙问:“怎么了溪哥儿,可是贵人他……”

      “无妨。”南少溪不想让祖母担心,他淡声道:“我带穗穗去。”

      离开老夫人的怡寿堂,南少溪发觉嘉穗静默着,不说话。

      他以为嘉穗不愿去东苑,顿住步伐,低声温和道:“那贵人不重礼数,那日救了你也是偶然,你用不着放在心上。”

      他想起昨日姜献问他的那句,疯妹妹,隐约有点头痛。

      还是不要让二人见面的好。

      “你不想去,那就不去了,祖母那里,我自会解释。”

      嘉穗愣了愣,她仰起头,少女的面庞清丽秀致,鬓角的珠花随步伐颤出优美的弧度。

      米珠点缀在她的纤长的眼尾,衬得她双眼更加雪亮。

      “可是哥哥,我想去。”

      南少溪怔住。

      怕南少溪察觉到什么,嘉穗快速蜷起手掌,露出柔和单纯的笑容,“我们南家人最知礼了,他救了我的命,别说他是贵人,哪怕他是街头的乞丐,我也一样会亲自谢过救命之恩,哥哥别多想,我没有不愿意。”

      这番话也没什么问题,知恩图报,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南少溪想着他兴许是误会了嘉穗,点头道:“那就好,一会儿到了东苑,哥哥先进去,等哥哥叫你了,你再进去。”

      陛下性子沉静,不喜被人打扰。

      他一会儿禀明来意,带嘉穗在屏风后谢救命之恩,想必陛下也不会叫嘉穗上前,他再让嘉穗退下就是。

      只是怕陛下的身份……就瞒不住了。

      南少溪轻叹,好在姜献这次出京来到平州,并未强调必须对南家人隐瞒身份,只是南少溪谨慎,并未对家人透露姜献的身份。

      南家都是心思纯良的妇孺,家风严谨,下人的口风也紧,绝不会碍到陛下的任何事。

      嘉穗乖乖点头,淡色的瞳孔平静极了,“我都听哥哥的。”

      东苑安静雅致,自带长廊花园,嘉穗甫一进入院落,就嗅到浓重的檀香味道,她皱了皱眉,乖巧的跟在南少溪的身后。

      院落里不见伺候的仆人,不知道都去哪里了。

      天上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南少溪将嘉穗带到门外,正要敲门,旁边突然走出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仆人,在南少溪耳边说了几句话。

      南少溪皱眉点头,转身对嘉穗道:“穗穗,哥哥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你在此处等我,不用进去。”

      嘉穗答好,想必是有要紧事,南少溪跟那个年轻仆人下了台阶,很快不见了身影。

      便只剩下她。

      廊下雨水沥沥,檀香如阵。

      她缓缓垂下眼眸,目光落在纤瘦苍白的手掌上,有冷汗沿着掌心渗出,她的头仿佛被什么东西拨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刚才那年轻仆人的身段和嗓音。

      面白无须,阴柔秀气。

      很像,宫中净过身的内监。

      ·

      姜献自床榻起身,他抚额闭目。

      门外雨势愈隆。

      平州的确很美,天晴时明月如镜,只是雨水太多,他来了半个月,这雨足足下了半个月。

      姜献身为帝王,从来没有什么喜好可言,他做太子时就被教导公正平和,不可对世上万物偏颇,不可流露自己的喜恶。

      他的喜恶是小穗给的,他记得穗穗讨厌下雨,宫里一到雨天,她就病殃殃的不出门,连带着不理她。

      若把她葬在这儿,只怕一年四季看不到几个晴日。

      她更要生气的吧?

      雨声不绝于耳,胸口刺客留下的伤疤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姜献不甚在意,随意披件织金长袍,走到书案前,要继续雕刻牌位上的芙蓉花朵。

      雨之后是隐雷阵阵,一道紫电划破长空,照亮整个昏暗的内室。

      姜献不经意抬头,忽然眼睫颤动。

      少女窈窕的身影映在雕花门上,她身形娇小,几乎快被狂风吹得散去。

      因躲避侵袭的雨水,她步伐轻转,脚下木屐发出细碎的嗒嗒声。

      嗒……嗒……嗒。

      姜献也未曾想过竟能从脚步认出一个人。

      她轻盈细碎的步子,因不愿用力,轻的跟猫儿似的,可她又偏爱穿玉屐,脚下总有玉铃般的清音。

      雨太大了。

      廊下没有遮风挡雨的帘子,嘉穗拎起裙摆,小心翼翼想跑到有遮挡的墙边躲雨。

      她抬脚刚要走,身后木门大开,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道攥住手腕。

      浓重的檀香倾涌而出,这味道太过熟悉,宛如金丝锁链勾住嘉穗的脚踝,太多难堪的回忆涌上眼前。

      嘉穗浑身僵硬,颤抖地低垂苍白的脸。

      她以为再见到姜献,可以从容自若,从他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溜走,可真见到姜献,身体本能的抵触让她下意识转身就跑。

      她做不到理智冷静!

      她恨姜献。

      姜献眼若沉渊,他身后的黑衣被长风灌入,猎猎作响,他一点点收紧手中的力气,将想跑的嘉穗拖了回来。

      “穗穗。”

      姜献掐住她的后颈,语气攒满潮湿和怜惜,目光死死盯住嘉穗单薄的耳垂,“我的伤处很痛,那就应当不是在做梦,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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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接档文《鬓边娇贵》已开~ 下下本《软朱砂》、《皇兄他呀》 预收都在专栏,乖乖们如果喜欢可以收藏一下我的专栏~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