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情缘》夕越茗

48、决定

　　沈逸秋来到林镇已经半个多月了，刚来的时候路两边的树叶还是绿色的。几天的时间过去，泥土的路面已经铺满了黄叶。

　　沈逸秋走在郊外的小道上，仰头看着摇摇欲坠的枝叶，微微有些出神。

　　衣兜里的铃声突然响起，沈逸秋收回视线，揉了揉僵硬的脖子。

　　“逸哥，按你之前的计划，今晚送出最后一份礼物。”电话那头传来叶梓潇的声音。

　　沈逸秋捡起地上的一片黄叶，透过被虫子咬穿的小孔，望着湛蓝的天空。

　　半晌后才出声，“陆路和苏晨说我离开了安市，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这句话沈逸秋问过很多遍，因为他要在叶梓潇一遍遍的回答中，找出苏晨还在意他的蛛丝马迹，好让自己有信心有动力继续等下去。

　　电话那头叹了一声，然后才说：“苏晨当时愣了一下，之后的整个状态也不好。虽然他极力掩饰，但陆路还是看出来了。所以，苏晨对你还是有感情的。”

　　“有感情……半个月过去了，他并没有找我。”

　　这半个月，他几乎24小时手机不离身。他想着自己由穷追不舍转为突然消失，苏晨或许会在巨大的落差中认识到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从而顺着沈逸秋安排好的线路找过来，但被编辑为老婆的号码一直没有响起。

　　他多次盯着那窜数字发呆，好想顺着网络爬过去。可苏晨之前将他拉进了黑名单，他就算此刻爬过去，估计也是在黑房子里吧。

　　“逸哥，被灰心，我们不是还有最后一步吗？”叶梓潇安慰。

　　最后一步，最后的一步了。

　　那一夜俩个人在床上翻云覆雨，苏晨那样的主动。主动到令他头皮发麻，魅惑、勾人，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沈逸秋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但他的大脑是清醒的，他知道是药物的作用。

　　可最后将人搂在怀里准备休息的时候，苏晨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逸秋，我想你。”

　　这句话沈逸秋听得真切，所以他才有了之后的计划。

　　他故意离开安市，然后让陆路把这个消息透露给苏晨。

　　这是第一步，如果苏晨能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并且给沈逸秋打电话。不说复合，只要他不再排斥自己，那么沈逸秋会比之前更加努力地追求他。

　　然而，这部分的计划已经宣告失败。半个月的时间，他日日等，时时盼，还是没有盼来那个人的电话。

　　沈逸秋在怀疑与坚持中反复纠结，如今叶梓潇说的第二步，也是最后的一步了。

　　如果苏晨还是不愿回头，那么他尊重苏晨的决定，他会在苏晨的世界里消失的干干净净。

　　“逸哥，我们再努力一把，如果还是不行。那我也休假，陪你去旅行。我们走走看看，绕地球十几圈。”

　　沈逸秋听着，终于笑出了声，“抱歉，叶总监，我对你没兴趣。况且，你得看着公司。”

　　叶梓潇：“……”

　　黄色的叶子静静地躺在手心，沈逸秋又把它举起来，以天空为背景，拍照，发博。

　　配文：等你，叶枯黄。爱你，天荒地老。

　　发送成功。

　　同样显示在屏幕中的另一条微博，是半个月前的那天夜里发送的。图片是他手机相册里的一只大黄狗和一只丑鹦鹉。

　　配文：苏晨，我也想你。

　　沈逸秋继续滑动屏幕，这个小号是他三年前注册的，里面所有的微博全都是这些年他对苏晨的想念。

　　落日的余晖浸染天边的湛蓝，沈逸秋又打开相机对着天边的云卷和晚霞拍下一张，并配文。

　　苏晨，小镇的落日很美，如我们初见时的那天一样美。

　　沈逸秋按下发送，如果他可以赢回苏晨的心，那这条微博就是记录他和苏晨新生活的第一条。

　　如果苏晨没有回来，那么，这一条也会成为他思念苏晨，所发的最后一条微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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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渐黑的时候，沈逸秋回到宾馆。

　　一阵饭香从前台旁的小屋里传出来，他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肚子，忘记吃饭了。

　　不过，他没什么胃口。从兜里掏出房卡，沈逸秋穿过前台往楼上走。

　　明天早点起床去西城，那边有一家卖豆花的老店，苏晨当年特别喜欢吃。

　　小屋的房门忽然从里面推开，老板娘看到是他后，笑盈盈地走出来。

　　“小沈回来了，吃饭了吗？”

　　“我……我现在还不饿，一会儿出去吃。”

　　“天黑了，外面冷，快进来一起吃吧。我家老头子做了红烧鱼，味道很不错。”

　　老板娘很热情，她看沈逸秋年纪轻轻的一个人住在这里，也没个朋友作伴，她就想到了自家出门在外的闺女。

　　“是啊，小沈别客气，进来陪我喝两杯。”老板也探头叫他。

　　沈逸秋推却不掉，只好跟着走进去。

　　老板娘把一副新的碗筷递给他，老板也倒了一杯白酒放到沈逸秋的面前。

　　“快尝尝味道怎么样，我好久没做了。老婆子今天嚷着要吃，也不知道有没有我前几年做得好。”

　　沈逸秋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夹起来尝了一块儿。

　　老板像个等待老师夸奖的学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沈逸秋忍不住笑了，“味道很棒，老板好手艺。”

　　“是吗？那就好，哈哈……”

　　其实有点淡，盐巴放少了。可老板娘吃得很开心，还一个劲儿的夸赞老头子。

　　沈逸秋看着他们，或许这就是家的味道吧。于他而言，遥远又陌生的一种感觉。

　　“小沈成家了吗？你这么优秀，想和你结婚的对象一定很多。”

　　吃完饭，老板娘收拾碗筷，老板把茶水递给沈逸秋，笑着问他。

　　沈逸秋有片刻的愣神，成家，如果没有这些年的纠葛，或许他早就是苏晨的丈夫了。

　　“还没，不急。”沈逸秋喝了一口茶水，压下心底的波澜。

　　“今年有30了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十多年了。那个时候，你跟小何时常过来。小何是个好孩子，喜欢笑又有礼貌，可是谁知道后来……”

　　说到这儿，老板的眼神暗了下去。

　　后来，沈逸秋突然找过来询问何野的消息，他跟老伴儿也特意托人去打听。谁曾想，那孩子已经离世了。

　　“老头子，你提这些做什么。”

　　老板娘从厨房出来，恰好听到半句，急忙掐了老头一把。

　　然后又看着沈逸秋，接口道：“孩子，你别多想，他喝几杯就喜欢说胡话。”

　　老板娘把刚做好的点心放到桌上，推给沈逸秋。

　　“最近几年有很多年轻人来林镇旅游，说是工作压力大，需要散散心。林镇风景好，跟安市又离得近，方便。”

　　老板摸着鼻子，在一旁点头应和。

　　沈逸秋也笑了笑，没有多做解释。

　　他看着老板和老板娘的互动，虽然他们年纪大了，但恩爱依旧。

　　他又想起苏晨了，等我们到了这个年纪的时候，我会是你身边的那个人吗？

　　……

　　袁家二楼的卧室里，袁苏晨盯着手里的照片出神。这是他去北海道滑雪的时候，遇到的一对夫夫。

　　两个人从小学四年级就是前后桌，然后一起上高中，文理分班。读大学，直到最后毕业工作。

　　工作的第二年，他们选择在荷兰登记，并且得到了长辈的祝福。

　　“当初我们结婚的时候，父母照例告诉亲戚朋友，其中不乏异样的声音。其实现在也有，他们认为同性婚姻是一个笑话，说我们以后绝对后悔。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从小学到现在，13年的时间，我们早已习惯了彼此。并且，我们两个人谁都不会去改变这个习惯。”

　　这是照片中个头稍矮的男孩子说的话。

　　当时，袁苏晨提出想给他们拍照的时候。

　　他仰头看着自己的丈夫，笑着问，“班长，拍照不？”

　　身侧的男人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是纪律委员，班长听你的。”

　　这是他们小学时在班里的职位，这么多年过去，两个人依旧时常提起。

　　于是，袁苏晨举着相机，以北海道的夕阳为背景，“咔嚓”一声，留下了当时的记忆。

　　袁苏晨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着手里的照片，脑海中反复回想着男孩儿说的最后那句话。

　　习惯，其实他也有很多习惯，关于那个人的习惯。

　　他用了很长的时间去改正，但是，只要靠近他，所有的努力都会变成枉然。

　　袁苏晨又拿出抽屉里的花猫，就是当年沈逸秋硬塞进他行李箱的那只。

　　这几年，他从未拿出来过，但在回国的前天晚上，他鬼使神差的把它塞进了新的行李箱。

　　还有前不久的那封信，和靠在床头的大熊，袁苏晨看着它们，内心波荡。

　　沈逸秋离开了半个多月，他的世界也安静了半个多月。但内心的烦躁却像荒地的杂草，乱七八糟地肆意生长。

　　他锄不干净，又不愿意去浇水。他选择无视，枯黄的草尖又时时刻刻地提醒他。没有了沈逸秋，你的世界就是一片荒芜。

　　“大哥。”

　　敲门声忽然响起，袁苏晨抬头，是袁馨。

　　她推开一条缝，探进脑袋，“门外有人找你，叫叶梓潇，说是有东西要给你。”

　　回国后，他和叶梓潇没有见过面，如今却特意过来。

　　袁苏晨思考几秒后突然起身，随手拿了一件外套快步下楼。所以，这个东西十之八/九是……

　　夜晚的风裹挟着这个季节特有的温度，一阵阵地吹进叶梓潇的衣领。

　　他缩了缩脖子，双臂抱在胸前，斜靠在车门上看着院子里走出来的人。

　　“嗨，苏晨，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走吧，进去坐，外面怪冷的。”

　　袁苏晨裹着外套，眼神下意识的往车窗里望了望。

　　叶梓潇摇摇头，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什么东西？”

　　“逸哥让我交给你的。”

　　叶梓潇看着袁苏晨，犹豫几秒后又说：“苏晨，逸哥真的很爱你。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袁苏晨提着袋子没有说话，叶梓潇歪头笑了，然后转身上车。

　　昏暗的路灯下，袁苏晨看着黑色的轿车渐渐消失，心绪复杂。

　　餐厅里，佣人已经备好了饭菜。袁清和袁馨坐在桌前，等着袁苏晨。

　　“大哥，开饭了，你干嘛去？”袁馨对着匆匆而过的大哥高声喊道。

　　袁苏晨脚步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你们先吃，我待会下来。”然后又急匆匆地跑上楼，跑进了卧室。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连小龙虾都吸引不了他。”袁馨剥着虾壳，又夹了一颗大哥的最爱，红烧狮子头。

　　抬眼看二哥盯着楼上，袁馨又问，“二哥，你认识叶梓潇吗？刚才他来找大哥。”

　　袁清收回视线，他自然是认识的。叶梓潇是沈逸秋的朋友，所以，他刚才带来的是沈逸秋的消息吗？

　　袁清没有开口，他放下筷子，起身离开了餐厅。

　　袁馨看着他的背影，小声嘀咕，“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哼！你们不吃我自己吃。”

　　“少吃点肉，你看你，回国后胖了多少，当心变成小胖猪。”

　　袁馨不理他，把狮子头的最后一块放进嘴里。

　　“大哥，你还关心我变成什么样吗？你和二哥都有秘密，但就是不告诉我，果然兄弟比兄妹亲。”

　　袁苏晨摸摸她的脑袋，“乱说，你二哥怎么了？”

　　袁馨摇头，“不知道，没吃几口就走了。”

　　“待会儿让阿姨留一份，他饿了自己热着吃。”

　　“大哥，刚才那个袋子里是什么东西？大哥，你似乎心情不错，谁让你这么高兴啊。”

　　袁苏晨一边盛汤，一边回她，“大哥看你这么乖，又这么漂亮，很欣慰，所以心情好。”

　　袁馨撇撇嘴，“呵呵，小妹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是那个角色，就不担那个角色的技能。后半句，袁馨暗自嘀咕。

　　袁苏晨却是认真地看着她，点头认同。

　　“哼！”

　　袁馨放下筷子，她不想再和大哥说话了。

　　袁苏晨笑着看她离开，然后吩咐阿姨给两个人备好夜宵。

　　填饱肚子后，袁苏晨快速地上楼休息，今晚，他要早点睡。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倾泻而入，照亮茶几上的东西。

　　有一封信。

　　“苏晨，对不起，我又打扰你了，但你放心，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没有来，我会从你的世界彻底消失。苏晨，我在林镇等你……”

　　还有旁边的两块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指示的时间分别是5:20和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