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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剧情开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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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晨六年,夜半,太阿殿。
景国的王仍在兢兢业业批阅奏章,处理政事,殿内只有笔与纸的摩擦声。
近些日子太阿殿的气氛终于比以前的战战兢兢要好上些许,总管太监张大富略微松了口气。
这四年多,太阿殿的宫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前些天,张大富一咬牙,借着在陛下身边伺候了近二十年的勇气,把四年前那批人换了回来。
虽然太阿殿仍旧是一副森然肃静生人勿进的气质,但到底比起之前那些宫人不至于太过惶恐。
太阿殿灯火通明,陛下还没有休息的意思,殿内只剩下张大富和两个当值守夜的太监。
这是太阿殿的常事,张大富跟着守了四年,近些日子开始力不从心了。
他本不需如此,但终究没有走。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见了慕家的人,以前的事又翻上心头,看着陛下日以继夜不知疲倦,内心难受的紧。
他到底是打陛下五岁被封为太子时,就跟在身边了的。
陛下被封为太子后就被独自扔去了东宫,授业于天下名师,从小按着伟大君王的标准养着,惯没什么喜怒哀乐。
后来,东宫来了公子熙,总拉着陛下找乐子,也是那些年,让张大富忘了,他家陛下本是现今如此。
答,答,答。
雨水一滴滴落在地上,没一会儿便哗啦啦下了起来。
现下刚过九月,气温刚刚降下去,突然倾盆大雨,夜里还是有些凉的。
张大富正想着该把窗子关了,龙案上传来声音,“天凉了,把窗子关紧。”
雨声被关在窗外,只能朦胧听得几声,张大富回过头,就见案上的人停了笔,拿着墨条认真磨着。
磨墨这种奴该做的事,陛下还是从不让人插手。
张大富最近吃了熊胆,胆子都变大了,还未想周全已经跪在案前哀切喊道。
“陛下。”
感觉到上面望过来的视线,张大富打颤,他真是被这雨迷了心窍,找死。
左思右想,到底不敢提那个名字,磕碜了半晌。
“陛、陛下,公子去了四年了。”
静默片刻。
砰!奏折被震得弹起,要不是龙案用的是顶好的材质,此时恐怕已尸首分离。
张大富整个人缩起,头快抵进地里去,伏在地上的手臂无法控制,抖个不停。
过了半晌,龙案上没什么动静,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殿内从未有人提及过什么禁忌。
“起来。”
张大富呼出口气,他这命暂且保住了。
“慕家送了人来?”景晟忽然问起。
“诺。回禀陛下,今日刚入宫,暂时安排在景秀宫。”张大富吃了一惊,他刚才还在为要不要禀报这事纠结。
“慕容如枫如何了?”
“回禀陛下,慕容公子对后宫应是有些排斥,不过到底是将门之后,倒一直镇定守礼。”
景晟放下墨条,“明儿放晴了,后天孤陪他去马场,传宫里的都去。”
“诺。”
殿内沉寂了片刻,景晟拿起墨条缓慢磨着,他做的非常认真,就像那是一件一点儿都不简单而且甚是重要的事情。
忽然,景晟说道:“慕家那个……”
“陛下,慕家的小公子乖巧端正,看起来是个可人的,到底是一家门出来的,跟公子像了十成十。”
张大富最近恐是嫌自己活得太长,打了打自己的嘴,心里直骂作死。
“张大富,你当差多久了?”景晟放下墨条,拿起了朱笔,低沉的嗓音比雨夜还要冰凉,听不出情绪。
张大富赶忙跪伏在地,“奴妄揣君心,罪该万死啊陛下。”他最近不该吃胆,该补脑。
“你在孤身边有二十年了,”景晟自问自答,在一本奏折上批下秋后问斩四个大字,“下去吧。”
二十年还是有情面的,张大富恐是自己也清楚,他方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张大富跪伏着退出殿内,陛下正收尾,应是要歇息了。
陛下当年确实有一个偏爱的人,但陛下也说过,不过就是一点儿喜欢罢了。
瞧如今,后宫充盈,每年都有新人笑。
张大富最后看了他家陛下一眼,完全退出殿去,他觉得,话是这样说,但他家陛下近几年从来没有真正开心过。
只恨如今这些人,连陛下一点儿喜欢都讨不到,真是没用的废物。
后半夜,景晟歇下。
雨渐渐小了,淅淅沥沥的。
景晟本就觉少,有时一天只休息两个时辰,却总睡不踏实,爱做梦。
梦里总有个少年,瘦瘦弱弱的一副病态,却老是对他笑。
那个少年瞪着圆圆的大眼睛,满眼精光一看就是个机灵鬼,在说什么?
好像是说,大哥哥我方才见你策马飞驰,身姿俊逸,甚是羡慕。
那马儿似乎不听他人使唤,如果我能帮大哥哥牵马,打理你的马厩,能让我留下做个马倌儿吗?
我也想有一日能像你这样,骑着大马飞奔呢。
画面流转,那是少年唯一一次骑马飞奔,是在逃命,马儿颠得他胆汁都要吐出,手臂被箭雨划出血痕,然后……
景晟在梦中突然睁开了眼睛,过了很久很久,呼出口气,才感觉心又跳动起来。
披上单衣,景晟踱步到窗前,推开窗,外面星空无边,苍穹下天宽海阔尽数被黑暗吞噬,一时间,这世间好像独独只剩他这一人一窗。
如果慕少之能看到这些,就会发现这就是那本名为《身为白月光的替身却被暴君宠在心尖》的小说的开篇。
刚才提到被送进宫的慕家小公子是这本小说的终极工具人兼炮灰男配,文中最惨配角没有之一。
这个角色的主要作用就是为主角制造矛盾冲突,激发二人感情,在两人心上播撒爱情的种子,大概入宫一年半后就在冷宫郁郁寡欢死了。
此时这个工具人炮灰在景秀宫,但人已并非原主。
“咳,咳。”
慕云脸上病态明显,但挡不住他精致的面容,诱人的明亮眼眸,是位坐在那儿便能惹人怜爱勾人魂魄的主儿。
月禄端了热水,“公子,快压一压。”
慕云摆了摆手,又咳了两声,渐渐平复下来。
他已经太习惯这样的身体。
他现实中就身体不好,虽然后天一直养着但还是没熬住,有天晚上闭了眼就来到了这个世界,还成了一缕孤魂。
一年前他再次醒来,还是这样孱弱的身体,距离他上次陷入混沌已经过去三年,这是最久的一次。
算起来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二十年,这本小说的剧情才算正式开始。
他本名慕熙,字少之。
字是因为喜爱古文化,自己起的。他觉得自己名字的熙字取的太过福重压身,就添了少之二字,想像那些狗蛋铁牛的好养活些。
来到这个世界后,经过一段时间的确认,他发现,这个世界的架构背景,国家律法,乃至一些人物,都与表妹不久前逼着他提意见的一本小说如出一辙。
尤其是现在他重生成了这本书的炮灰男配。
天雷滚滚,但是事实,他穿进了表妹写的小说里。
不知是幸也不幸。
现在他的身份是慕家旁支一个庶出公子,名慕云,字焕之。
慕家是南边儿有名的商贾之家,曾经在太子身边出了个人,太子晟继位后,多有照拂,一时风光无两。
民间一度传言,景王陛下专宠慕家幺子,后宫空置只为哄美人一笑,大臣们阶前跪死景王痴心不改,那个幺子一定是个勾人的小妖精。
据说那个幺子后来没有讨到景王的欢心,不知是被如何处置了,总之人消失了,自此恩宠不在,朝廷时不时就给慕家找绊子,这几年慕家的生意江河日下。
慕焕之先天不足,一出生便身体孱弱,常伴随体寒易冷、咳嗽、浑身无力等症状,简单说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病秧子。
可加上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精致的脸蛋,还有有些小脾气精怪的性格,传说是景王的最爱款。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与景王的白月光,八分相像。
所以在慕家决定置之死地豪赌一场后,他被千挑万选成为了赌注,进宫听天由命的等死。
“咳,咳。”
夜里突然下了雨,冷了起来,他偏偏喜欢看雨,没一会儿身体就受不住了。
月禄把窗子关得紧紧的,怨怪道:“公子,您说您不是自己找罪受呢。”
他笑了笑,并没觉得逾越,来到这个世界后,相处起来让他不那么别扭的,月禄算是一个。
“公子,那慕容公子再得宠又如何,您还怕他不成?”从知道要入宫那天起,月禄就各种打听后宫那些事。
如今宫内,有个叫慕容如枫的公子正得盛宠,说是刚过的乞巧节,陛下是陪着这位的,惹了其他侍君不少眼红。
眼红归眼红,清楚的都知道,当今陛下更喜爱男侍,今儿宠一个明儿纳一个习以为常,真正的雨露均沾,全看哪个更讨喜便多宠些。
到底心里头有几个真正惦念的,谁能猜得透。
据说就不久前,有个刚入宫就深得恩宠直接抬了五宫阶的侍君,没说出陛下喜爱的话,竟被责御前失仪直接一通板子打死了。
君心难测,伴君如伴虎。
月禄以为自己多嘴八卦,惹了他家公子惆怅,正得劲撒娇哄人,“公子,您说话呀。”
慕少之撇了他一眼,知道自己不支声,这人能嚎一夜。
“该改口了。”他告诫道。
在这王宫,言语有失行差踏错,就是一条人命。
“公,知道了,侍君。”
月禄说:“没有看到慕容公子的画像,也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儿,不过公子,您别瞎愁,您天下第一聪明好看,最重要的是天下第一惹人疼,怕谁啊。”
慕少之无语地看着对他无比自信的小迷弟,叹了口气,靠在床头出神。
慕容如枫,原文主角受,与暴君一后宫的替身都不同,他与暴君的白月光没有丝毫相像,甚至与暴君颇看不对眼,也是因为这份不同和不屈服的胆量,引起了暴君的注意。
而后更是自带光环,其他人多嘴被打烂嘴,他多嘴被宠着赏赐;总之他做的事都是后宫其他人不敢做的,做了就会被暴君拉下去打死。
这两人在一番对立较量中,反而生出些惺惺相惜,再加上慕云这个炮灰从中作用,让暴君认清白月光已去替身都是泡影,眼前人才是心尖肉。
两人于朝堂战场上并肩,长久相处生出了旁人无法叙说的神仙爱情,最后统一天下,成了伟大的一代帝后。
真是可歌可泣的爱情。
呸,真特么天雷滚滚。
慕少之翻了个白眼。
如果他只是穿到这个配角身上,无论是死遁还是凭借着他拥有上帝视角,总能为自己求个安乐的生活。
退一步,他这个目前看起来能无限重生的设定,死亡对他来说并不是结局,况且他本也活不久。
可惜,都不是。
他偏偏就是文中根本没出场,一直活在别人口中的景王白月光,传言中景王陛下专宠的小妖精。
那个一直被一笔带过,后来被抛之脑后的白月光,是他真真切切活着的三年零九个月,慕家幺子慕熙,字少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