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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来见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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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学业方面么,岑先生就夸钟恒极为努力,学业在书院一向都是中上。
黄先生年轻时也在书院里当过夫子,见过的学子,少说也有几百号了。
一听这话,就明白钟恒的实际才学了。
中上的程度,听起来是不错,南园书院在江城也算是不错的书院了。
但江城不过是个小城,跟源城都没法比,更不用说黄先生曾经执教的文都书院了。
而黄先生的弟子,有状元,有探花,还有皇孙公侯,再不济也是位二甲进士,就是现任的源城知府胡承志了。
而南园书院里的头名,估计就算发挥不错,也顶多就是三甲末的水准了。
因此中上水准的钟恒,若没有救命之恩,谁要想要走人情求黄先生收弟子,保准被黄先生给骂个狗血淋头,赶出门去。
黄先生就有些为难了。
从他这本心,救命之恩,再怎么报答也不为过。
可要是硬收进来一个文才不足的,损了他的名头事小,主要是还牵扯着他别的弟子呢。
岑夫子也看出了他的为难,便不瞎敲边鼓,让黄先生自己思量去。
反正,就算钟恒不能入黄先生的门下,能得他指点一番,有个香火情,也是番造化。
而另一辆马车内,三个年轻人不但没有旅途的劳顿,反而都是满满的激动兴奋。
杜寅贾忘机俩人,一会掀开帘子看看窗外的风景。
一会儿讨论着队尾大车上捆着的恶仆下场,根本停不下来。
“都说源城文风兴盛,源城的文都书院入学试难得让人想死。出过好几位状元榜眼探花,中进士的更有先后五十多位了!”
“当初我七八岁启蒙时,我爹还说要是我学得好,就送我去文都书院试试,后来等我十五岁以后,我爹彻底失望,就再也不提文都书院了哈哈哈……”
“那令尊对你还有过期待,我爹压根就不指望我能学成什么,就说我能学点能耐,将来分给我点家业,能打理好自家田地和两三个小铺子就成了,还是不服气家里光指望我大哥,赌了口气,拼了老命,也就能进咱们书院而已。”
“诶,咱倒也不想什么文都书院,只怕以我这平庸资质,硬挤进去了也是被衬得无地自容啊!”
“话虽如此,但如今咱们遇上黄先生,还送黄先生回府,日后也能跟人吹一句,曾在黄先生府上做过客啦!”
“没错,今年过年回家,就这么跟家中亲友吹嘘哈哈!”
“对,到时多带些源城的土仪特产,等他们问起,就可好好炫耀一番啦!”
二人商量得热火朝天,都要快定好了要买点啥了,钟恒却靠着另一头的窗子坐着,目视窗外,嘴角含笑,目光含情,也不知道在想点啥……
贾忘机用胳膊捅捅杜寅,示意他看钟恒。
“钟兄,你在想什么呢?如此欢快?”
钟恒转回头来,“听你们把源城说得如此天上有,地下无的,怎不令人神往?”
其实他一路上,都在想着他的小娘子孟妍。
孟妍是源城孟家的,孟家在源城是数得着的富商,有庄子有商行,说一句家财万贯也不为过。
孟妍第一次出嫁时,不,不能算出嫁,那就是被姓顾的狗贼给骗了。
孟妍被骗到顾家时,孟家陪送的嫁妆,足足值上万两银子,而姓顾的,可不就是图孟家的嫁妆和财势。
姓顾的自己明明有个远房表妹,表哥表妹两个早就打得火热。
却因顾父顾母嫌弃表妹家道中路,又没有嫁妆,不同意姓顾的娶表妹,姓顾的自己也不想娶个光身进门的妻子,于是就想出了两头好处都占的缺德主意:先把门当户对的妻子娶进门,想个法子打压一番,然后再以妻子无子的名头,让她不得不同意姓顾的纳表妹为妾……
可惜啊,顾家人打的算盘虽好,可是在他们乐县当地,姓顾的跟他表妹几乎天天出双入对,但凡有头有脸的,也不想把女儿嫁到顾家去。
姓顾的就只好到离乐县一百多里的源城来骗婚。
姓顾的长了副好皮囊,嘴甜会哄人,又托了他姑姑是源城教谕夫人的福,又投机取巧,弄到了本饮风散人的诗集充为己作,在源城文会上出尽风头,一时之间,还真成了各家太太夫人眼中的良婿人选。
孟妍是孟家最小的女儿,如珠似宝地养大,天性单纯善良,压根不知道世间险恶……
所以后来被姓顾的骗娶,孟妍过得痛苦不堪,却压根没弄明白背后原因……等明白时,就坚决要合离,还是孟父和孟家长兄支持,孟妍才能脱离苦海,回到源城。
只是人言可畏,孟妍在源城呆不长久,之后辗转二人相遇相识,结为连理,才有后半辈子的夫妻恩爱,儿女双全。
钟恒有送黄先生这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就能在源城多盘桓些日子。
有他在,姓顾的休想骗到他家小娘子!
不,应该是,姓顾的休想在源城骗到任何好人家的小娘子才对!
上辈子,娘子过世之后,钟恒这老头儿有时痴呆,有时清醒。
清醒时就时常反思自己,是不是这前半辈子做人太过软弱,才给了恶人作恶的机会?
退一步并不能海阔天空,而是步步进逼,或者另有人受到戕害。
他虽只是寻常人,但既然老天给了他重生的大机缘,他就要尽自己所能,教那些魑魅魍魉,都现出原形!
当然了,能提前三年见到他家娘子,才是让人想想就忍不住地欢喜啊!
钟恒这会儿的心情,其实是特别想把内心的喜悦同人说说的。
可偏偏他琢磨的这些,是半点也不能透露出去的。
因此不管同窗们怎么问,他也只说是风景悦人而已。
源城到柳湖不远,一行人用了两日便到了。
黄先生的住所就在源城城东,是个五进大宅。
黄先生的家族虽是个大家族,光是未出五服的本家就有七房,但黄先生自家却是人口比较简单。
黄先生的元配夫人荀氏比黄先生小了两岁,仍然健在,这位元配生了两子一女,如今都已婚嫁。
黄家二子虽说不如黄先生闻名天下,但在科举仕途上走得还挺顺,如今都在外地为官。
如今在黄府里侍奉在黄先生黄夫人膝下的,是长子长孙黄涵玉。
黄涵玉二十出头,去年才新婚,如今在文都书院攻读,而新妇王氏则跟着荀氏管家理事。
黄先生之前出游,大孙子黄涵玉还劝他多带几个随从,或者等文都书院放假由他陪着过去也行,但黄先生这老儿拗劲儿上来,压根不听,一日清晨,带上两个仆人,套了车就离府了……
如今被好些个陌生人送回来,这些本倒也不算太奇怪,黄先生年轻时也经常结识陌生文友,邀请回府做客,但带去的两个仆人,一个被五花大绑着,另一个病病歪歪,这就吓人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在庄子上可是遇到了什么?”
黄夫人虽然也有六十了,但保养得宜,圆圆脸庞,细白皮肤,看上去就是满身福气的老太太。
“阿爷,丁小六可是犯了事儿?”
黄涵玉虽然在书院读书,但每半月休沐两日,今日刚好休沐,他才起床没多久,就听人报讯说老太爷回府了,还带了四位客人,而老太爷身边的小厮,却是被五花大绑带回来的!
他一听就眼皮直跳,他阿爷一向涵养极佳,骂人都不出恶语的,身边的仆人就算做错了事,也无非是调离开身边而已……
黄先生接过夫人递过来的干净热帕子,在脸上胡乱擦了几下,便气呼呼地坐在了太师椅上。
“一趟游玩,老命差点危矣!”
黄夫人和黄涵玉都是大吃一惊,忙问究竟。
“嗨,我不是坐着船游湖么,丁小六就在船上煮茶,却把炉子的炭星掉到了船上,正在湖心当中呢,船烧了!”
“呀!”
黄夫人吓得惊叫一声,虽然黄先生就在她眼前好端端的,还是忍不住捂住了胸口。
“这个丁小六,怎么这般不中用?”
黄涵玉拧了眉头,赶紧扶住了自家祖父,用目光打量着他身上是否有哪里不妥。
眼角瞅见两个仆妇正端着茶盘点心进来,便亲自上前接下,让她们关上门,在外头听传。
“祖父这是落水了?身子觉得如何,要不孙儿去叫孙太医过来?”
源城身为南边文风兴盛的大城,城内也有几位从宫中退下来的医家,虽说是退了,但城中人还是尊称一声太医。富贵人家若是有灾病,还是更想请这些太医,只是这几位自诩身份,身份不够的肯定请不来,不过黄先生身份清贵,想请太医还是容易的。
“不必了,老夫就是受了番惊吓,没什么事……涵玉,你身为长子长孙,有些事你该知道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丁小六哪里是疏忽大意,才烧了船的,他是包藏祸心,接连下手啊!”
黄先生回到家中,见到老妻长孙,本来是心情一松的,但提起两次差点就命丧水火,也不由得心神激动,声音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