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防火防骗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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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洪平六年，有一沅城，城中有富商……”
生花书铺内，中年男子翻开刚送到手的册子。
才看到第一页，他就忍不住赞了声。
写得好书稿啊！
当然了，倒不是说这写字的人书法有多精妙，而是这书稿写得极其工整，不说内容，光看这些字，就让人眼前一亮。
而且字迹不光是工整，还能感受到，动笔的人极其用心，蚕无二设，燕不双飞，似乎每一个细节都讲究到了极处，珍重之情透过纸背都能感受得到。
中年男子忍不住坐直了身子，神情也郑重了几分。
他这生花书铺，卖的都是经史之外一类休闲消遣不大正经的书。
这些书有前朝流传下来的，也有外地传过来的，更有本地落魄书生，卖文揾饭的。
源城文风昌盛，读过书的人也多，所以倒不缺写话本的。
比如写才子佳人的源城客，写灵异神鬼的会奇庄……但收到书稿的时候，可从来没有如今日的这本，一看就精心细致的。
中年男子瞥了眼送书稿来的年轻小厮，一身精干利落的青布衣袍，头戴小帽脚登麻底布鞋，衣衫七八成新，估摸着是跟在哪家公子身边的仆人。
写这个书稿，应该不是穷得没饭吃要卖文换银子的，估计还是技痒怡情。
他接着看书稿，这话本同他常见的不大一样，文风平实，简洁明快。
那是一点多余的掉书袋和典故都没有。
但故事却写得一波三折，悬念迭起。
一个外地来的年轻古姓才子，相貌英俊，诗才出众，在沅城的一场宴会里出尽风头，引得城中好几个世家富户都看上了这才子，想要招为女婿。
但这位才子却选中了一位嫁妆最丰厚的富商家的小娘子。
富商家小娘子姜氏生得如花似玉，性情温柔大方，知道父兄为她定下一门亲事，虽说夫家不算富裕，但未婚夫是个才貌双全的小郎君，便在心里暗暗欢喜期待。
富商姜家也尽全力为女儿筹办嫁妆，知道女婿家中不宽裕，便多加陪送，光是给女儿的压箱银子就有好几千两。
到了成亲之时，姜家兄长送小娘子出嫁，足足行了百里的路，才来到古家。
在古家行过婚礼，新婚之夜，本该春霄一刻值千金。
谁知道新婚倌才进洞房，刚刚把盖头揭下来，外头就有人来报信。
说什么妹子病重了。
姜小娘子听到新郎说病的是府里的小姑子，也不疑有它，新郎要过去探视，压根也没想着要拦，甚至还想跟着过去探病……当然了，新娘子出洞房不吉，最后还是被劝住了。
新郎倌这一去，整夜都没有回来。
姜小娘子还当是小姑子病情紧急，还担心过自己才嫁进夫家，小姑子就病重，恐遭嫌弃……
此后又发生了许多离奇之事，姜小娘子一直到两个月后才知道。
原来所谓的小姑子，压根就不是夫君的亲妹妹，而是一个远房的表妹，从小就住在古家，甚至还有童养媳的戏称。
而这位“小姑子”，其实早就跟新郎古生暗渡陈仓，打得火热。
所谓的新婚之夜急病，只是表妹想要跟姜小娘子隔空争风，坏了她的新婚夜而已。
古生呢，跟表妹青梅竹马，自认为是两情相悦，先前是想要娶表妹的。
但古父古母却说，表妹无父无母无嫁妆，娶了她不能给古家带来丝毫的好处，最多做个妾就是了。
古生一想也有道理。
古父古母都是会花钱却不善经营的，早先祖传的家业也被败落的没多少了。
若是娶了表妹，他们家就只能越过越差，说不得连古家的大宅院都保不住呢！
古生便也同意先娶个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得了好处，再缓缓纳表妹不迟。
然而古家打得好算盘，可古生和表妹两个来往，之前并没有避人耳目，当地但凡差不多点的人家，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古生和表妹的事儿……谁还肯把好好的姑娘填进坑里？
倒是有那不在乎姑娘的人家，但那样的人家肯嫁，却绝不肯出嫁妆的……那样的没油水古家又不娶了。
古父古母眼看着儿子的年纪越来越大，这般拖着总不算话，于是急中生智，想出了去外地骗婚的主意。
这就想起了古母有一个妹子，嫁到了源城，而且古生这位姨妈嫁得还不错，姨父是源城官学的训导，在源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古母便修书一封，准备了些许特产礼物，又给古生打造了身光鲜行头，让古生带着书信和礼物去投奔他姨母家。
到了沅城姑家，姨母看了信便知道姐姐姐夫想为外甥求门好亲事，于是热心张罗。
姨父本是府学的训导，就考较这位小辈一番，发现才学平平，实在乏善可陈。
但有妻子天天吹耳旁风，姨父也只好想办法把古生包装成才子。
比如说替古生找代笔做好了诗名，让古生提前背诵下来啊。
比如说带着古生出席各种文会和宴席，尽力夸赞，让古生多认识些本地名流啊。
姨父一番运作没有白费，果然靠着买来的诗作，古生在沅城成了名……靠着这名声真的得了门好亲事！
可古生得了好亲事，却把无辜的姜家小娘子给坑了啊！
而且古家得了便宜还卖乖。
古生错过了新婚夜，听了表妹出的主意，怕姜家小娘子仗着嫁妆多，将来拿住了他，夫纲不振，务必要先打压一番，所以并不急着跟姜家小娘子圆房，定然小娘子心急火燎，反过来讨好于他，他再松口不迟，而且说不准还能趁机让小娘子答应纳妾。
古母跟儿子想法也差不多，她早就眼馋儿媳的嫁妆，但儿媳才进门，她也拉不下脸去讨要，这下子儿媳不得儿子的欢心，肯定是要来讨好她这个婆母的，要讨好，就得把嫁妆交给婆母来保管不为过吧？
看到这里，书铺掌柜的也忍不住一拍桌子，骂了声，“我呸！”
其实认真说起来，生花书铺里畅销的什么三美图，那里头的书生又比这本红妆记里的古生强多少呢？
但掌柜的看了三美图完全没觉得那书生道德败坏，反而觉得书生是人生赢家，着实令人羡慕。
这就是写故事的时候，视角不同了。
三美图的视角是从书生处写的，这看书的人不由自主地就把自己想成了娶了两位娇妻的才子，两位娇妻一个是富家女，一个是官家女，同做了探花的书生恩爱白头，和谐相处，这般的想象，自然是美滋滋。
但红妆记里，故事是从被骗的姜家小娘子展开的，看故事的男子虽然不至于把自己想成姜家小娘子，也会不自觉地代入姜家父兄的角色。
哦，自家娇生惯养的女儿妹子，十里红妆地嫁到那一般人家去也就罢了，这家人还藏着坏，打着小算盘，是谁也不能忍啊！
掌柜的捏了捏自己手上小册子的厚度……直接翻到最后几页，瞧见那姜家小娘子合离，被父兄接回家，古生表妹已经生下了私生子，古生只好纳表妹为妾，科举不第，生活窘迫，再也寻不到第二个上当受骗的小娘子为正妻，最后只好和表妹两个人吵吵闹闹，一生怨偶，贫困潦倒地过下去。
掌柜的便吐了一口长气。
“这本红妆记，你家主人打算要价多少？”
他觉得吧，这话本写得可比三美图可强多了。
言语平实有趣，内容含而不露，完全没有那些不可描述的，就算拿回去给女眷们看，也是合适的。
他家里也有待嫁的闺女，他就打算拿一本回去给闺女打发时间，也顺带着让闺女长长见识，不要被不知来历的什么臭小子，三言两句的甜言蜜语就被哄了。
他这个老父亲都这般想了，更何况那些来买书的客人呢？
那小厮的目光直往他手上的册子瞅，“这个……我家，公子倒是没说，掌柜的看着给吧。”
小厮现在就是后悔。
他是杜寅的小厮，能跟在公子身边做书童的，自然也是识字的，不说读过经书了，起码话本游记啥的，他都是看得明白的。
今儿钟公子把他叫到一边，托他来办一件小事儿。
他在黄府里闲得很，自然不会不答应，就接了钟公子递来的一个小纸包，来到生花书铺，找到掌柜的，称替公子来卖书稿。
就看掌柜的只翻了几页就丢不开手，大有从头看到尾的架势，就知道这个话本定然精彩好看得紧！
嗨，早知道里头是话本，他就该磨着钟公子，让他先看几眼就好啊！
“嗯，你家公子从前没在我这铺子里卖过书稿，我这边成名的书稿也就是一册八两，那我就给个痛快价，也是八两如何？”
掌柜心里承认，这位破邪使者写的话本，立意可比三美图之类的，高多了，若是印它几千册，没准能赚一大笔，但他总是做生意的嘛，不可能把价抬得太高啊！
八两？
杜家小厮也没卖过书稿，不知道行情，不过他是花月钱偷着买过话本的，小小的一册三十文钱，这么算下来，似乎这本书稿还挺值钱的？
更何况钟公子叮嘱过，不拘价钱多少，只要能让掌柜的收下，并且打听打听在生花书铺里售卖的时候就好。
“就依掌柜的！”
杜家小厮答应得爽快，书铺掌柜乐得笑容满面，让人取来八两银子交给小厮，甚至还给了他三钱碎银子打酒吃。
听到小厮打听新书售买的时间，就拍着胸脯道，“少则三天，慢则八九天，到时候小哥来铺子里，我送你一本！”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防火防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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