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漫志》月露影

4、疑惑的人和事

　　原木色的院门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暗淡无光，山海推门进去，院中种满了茉莉花，这时节正是茉莉花开的日子，一朵朵白色的小花，于院外的五颜六色显得格外淡雅。青色的石砖铺成了小路，一直延伸到三个房间。

　　山海径直走到了中间的房间，江梦月也跟了过去。这间房左侧是门，一进门，左手边是洗手盆和一个大水缸，右手边是一个木架子。走过木架子里面像是一个客厅的样子，一边是罗汉床，桌椅，对面是一排书架、博古架，有窗户的地方都有窗帘，白色的纱被绑在一边。再往里是一个檀香木的屏风，屏风上画着一个美人，翩翩起舞。绕过屏风，一张床印入眼帘，床四周都用半透明的纱遮盖了起来。

　　江梦月在这里绕了一圈，发现这里有些奇怪啊，说不上哪里怪，可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不等得她细想，珍玉打了水来，招呼山海和江梦月洗一下，洗完了又用香熏了一会儿。山海就带着江梦月和珍玉去了左边的屋子。左边屋子有两个门，右边门口挂着一个牌子，上书：静。

　　进入屋里，正门对着一副画像，像是观音，又不太像，但是慈祥的面容让人心生安宁。往里走有一个隔断，木质的镂空雕花，中间有一个圆形拱门，右手边是一个木桌，上面摆着一个牌位，可是牌位上并没有字，底下放着香炉。

　　山海点上三支香，拉着江梦月和珍玉跪倒在地，拜了三拜，对着牌位说道：“徒孙近日新收了一个徒弟，名江梦月，她是我的关门弟子，今日拜见了祖上，也算是正式入了门了。希望祖师爷保佑。梦月，拜见祖师爷。”

　　江梦月又磕了三个头，念道：“祖师爷在上，梦月以后必定孝敬师傅，尊重师姐，不辱师门，求祖师爷保佑。”

　　山海一脸好笑，心想这孩子随谁啊，这般的有趣。珍玉直接笑出了声，她当时拜祖师爷时可是没敢说话，只管磕头了。

　　出了这间屋子，江梦月道：“师傅，咱们这头也磕了，也算入了门了，您给我讲讲咱们师门的事儿呗？”

　　“你以后再知道也不迟，现在我们要下山了。”说完也不理一脸生无可恋的江梦月，收拾了东西，就往山下走了。

　　往山下走还算是走得快的，也就刚过了饭点一个时辰就到了。回了公主府，累得江梦月瘫倒在床上就要睡过去了，就听见怀青来了。

　　“郡主啊，公主听说您回来了，命人给您熬了粥，做了吃食，想跟您一起吃，一会儿就过来了。”

　　江梦月一听，一个激灵就起来了，赶紧让红叶给她沐浴，简单冲洗刚刚换上干净衣服庆妍公主就来了。

　　庆妍公主倒是满脸的喜气，高兴得很：“月儿，快来，今日这鱼是母亲亲自钓来的，母亲的厨艺实在是不佳，就没有亲自给你做，你可不要怨母亲啊。”

　　江梦月今天的惊奇可是一个接一个啊，这是平时的庆妍公主吗？换人了吧？她悄悄捏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得很，看来不是做梦。

　　“母亲，您能与我一起吃饭，月儿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怪你呢？”说着乖乖巧巧地坐在了庆妍的身边。

　　这顿饭吃的很是愉快，饭后庆妍竟然叫她早些歇息，更让江梦月惊讶，直到她躺到床上，红叶熄了灯，江梦月还在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庆妍到底是怎么了？突然这样让她不适应了啊，江梦月轻笑了一声，真是犯贱啊，别人对你好，你还不真实了，非要折磨你，你才痛快吗？想着想着，江梦月睡着了，梦里是爸爸妈妈和她欢快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没等红叶叫醒江梦月，她自己先醒了，她看着她住了两年的屋子，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

　　今日起得早，落梅做的早饭，江梦月也吃上了，不光吃了，还拿了不少，给师傅和师姐。

　　从今日起，每日都如此，整整坚持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江梦月长高了不少，也结实了不少。从爬山下山要一天的时间，渐渐地变成了半天就能一个来回。而她学的东西也不仅仅是爬山，山海教她学医，练内功。

　　许是身体里的本就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懂得本身就多，江梦月学的很快，也没有小孩子的贪玩。就连珍玉都说她太聪明了，显得自己真是太笨了。其实珍玉一点儿都不笨，山海说了，珍玉是练武的奇才，许是亲生爹娘都是武林高手，而且她学医术也很有独到之处，可能她爹娘也是杏林高手。

　　这一年，庆妍的变化也很大，她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的母亲应该有的样子，关心江梦月吃的用的，检查她的学习，每天都要同她一起吃饭。庆妍的脸上多了笑容，似乎人也没有了以前的戾气。

　　山海说：“舐犊情深，没有母亲是不爱孩子的，除非是有万不得已的苦衷。”江梦月觉得这话就是说的以前的庆妍，可是无论是套话，还是威逼利诱，山海就是不多说。

　　这一年的时间山海每天都教江梦月，只有一天他失约了，那天是九月初六。

　　珍玉到了公主府，找了江梦月说，今日歇一天，但是江梦月是有作业的。什么抄写《百草经》，修习内功两个时辰。江梦月郁闷极了，这是放假吗？有没有天理啊？

　　可是这些都没有难住江梦月那颗想歇着的心，因为九月初六可是个大日子啊，在这海神国，九月初六是民间欢庆海神的日子，会举行庆典活动，晚上还有灯节，可以赏海灯，放烟花，海鲜大餐更是不在话下。江梦月来了这里两年多的时间一次都没有出去过，庆妍昨天还说了今日让她出去好好玩玩的。

　　没办法了，只能先做完了作业再说了，江梦月急急忙忙跑到了书房，开始认认真真抄写《百草经》，不认真也不行啊，山海会看的，而且是一页一页的翻看。

　　“红叶姐姐，郡主也不能不吃饭啊，吃了饭再写不好吗？又不急于这一时，一天的时间呢。”落梅不懂，她做的早饭多香啊，平时郡主一起床就要吃的。

　　“我的傻妹妹啊，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郡主早就盼着今日了。”红叶点了一下落梅的额头。

　　落梅捋着自己的额发，“啊！今日是海神节啊！姐姐，也带我一起出去好吗？今日肯定有不少的大厨师比拼的。”红叶轻笑，“你是做饭做痴了。”

　　一个半时辰，江梦月终于写好了，她放下笔，揉揉自己酸痛地右手，“红叶姐姐。”

　　“郡主。”

　　“你去问问竹青姑姑，我现在能出门吗？最晚几时回来？”

　　不到一刻钟，红叶就回来了，此刻的江梦月饿劲儿来了，正在喝鱼羹。一看到红叶赶忙放下了汤匙。

　　“郡主，奴婢这一次可是来讨赏的！”红叶平时稳重地很，难得开起了玩笑。

　　“好姐姐，我这屋里的东西，你随便挑，想要什么拿什么不必客气。”江梦月知道红叶带来的肯定是极好的消息。

　　“哎呀，姐姐，你就别惹我了，快说，快说。”一旁的落梅忍不住拉着红叶使劲摇晃。

　　“公主说了，郡主可以出去了，但是最晚亥时前回来。还有，带着人伺候，跟着的侍卫不能撤，最重要的是打扮成男儿。”红叶学着竹青的声音语调，动作惹得落梅哈哈直笑。

　　“那还等什么，走吧。”兴奋的江梦月就像是小时候终于能跟着姑姑去游乐场玩一样开心。她长这么大，姑姑忙着照顾她，很少有机会逛街，玩乐，是她耽误了姑姑，也许自己突然消失不见，姑姑也能重新开始新的人生吧。

　　“郡主，落梅也能去吧？”落梅可怜兮兮地看着江梦月，一动没动。

　　“这个，嗯，那个。”她故意逗着落梅，害得落梅的心七上八下的。

　　“当然能去啦，快去换衣服。”

　　红叶比江梦月大十岁，从小就稳重，所以庆妍选了她伴着江梦月长大，她眼见着江梦月从郁闷难舒的娇气小孩子变成了活泼开朗招人喜欢的小郡主，又是欢喜又是忧愁。红叶给江梦月选了一身月白的衣衫，料子并不十分出众，人多还是不惹眼地好，自己也换了男装。

　　刚出门，就看见了安生领着一队人站在门外，已经换了平常的衣衫，拜见了江梦月，安生的目光就没有从红叶的身上移下来过。江梦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红叶，是了，红叶今年十五岁了，肤白貌美大长腿，穿上男装格外显得有做小白脸的潜质。

　　安生盯着红叶，红叶红着脸低着头，他俩还有这意思呢？江梦月看出了有些不明的意味在他俩之间流淌。江梦月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仔细观察安生一番，若他是个良人，就成全了他和红叶。

　　一行人悄悄从后门出去了，一路上逛吃逛吃的，这海神国民风淳朴，百姓也算是安居乐业，听安生介绍，近十年没有因为温饱问题死过人。这一点很是难得，海神国面积不算太大，一共下辖三个郡，这三个郡的百姓无论男女到了十三岁都要去当兵，说是当兵其实每日都可以回家，就好像白天上班一样。所以海神国的百姓战时都可以上战场的，就这一点就让其他的国家望尘莫及。

　　午饭就在这都城最繁华的海天楼解决了，江梦月、红叶、落梅和安生在三楼的包间坐下，点菜的工作就交给落梅了，四个人点了八菜一汤，而且都是落梅没有做过的菜式，别人是游玩，她可真是来学艺的。

　　很快菜就上桌了，香煎海鱼，蒸海酿，八宝螃蟹，炒海菜，红烧望潮，海鲜烩，蛎肉汤，青椒炒肉，爆炒鸡块。

　　平日里，公主府的饭菜都是以清淡为主，落梅虽然喜欢厨艺，可是因着她的师傅秦厨娘也是以清淡菜、素菜拿手，自然没有味重的菜式。今日这些菜无论是色香味都是浓重的，让落梅打开了眼界，众人刚要吃，落梅连忙阻止。

　　“小姐，让店小二先来介绍一番再吃好不好？”落梅乞求的小眼神看的怪可怜的，江梦月没有理由不同意。虽然她很想吃这一桌子美食，在她还是胡敏的时候她爱吃的可一直不是寡淡的菜式啊，忍着吧。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店小二推门进来，“客官，这是小的不是了，忘了给您几位讲讲我们小店的菜式了，各位见谅，今个儿实在是忙糊涂了，等会儿，小的下去拿两碟子点心赔罪。”店小二见多了各式各样的人，这包间的四个人，一看就是高门大户里出来的，衣衫虽不华贵，可是通身的气度让人不能小瞧。最重要的是这个男的，一身的戾气，许是年轻藏不住。所以店小二一进来就告罪，真是会说话，又会做生意啊。

　　“客官，咱们店里的食材都是今早刚从海里捞上来的，小店虽小，可是没有过夜的食材。咱们现在请的厨师是有十年厨艺的郝师傅，做菜稳着呢。”边说边倒茶。

　　“先说这道蒸海酿，这道菜取了海里的六样食材，剁成泥，调味，上锅蒸一个时辰，鲜香不腻。。。。。。”店小二扫了一眼四个人，只有一个是真心想听做法的，于是默默走到了落梅的身边，仔仔细细说了起来，但是语速快，不拖沓。一会儿就介绍完了，落梅连声道谢，店小二随后送了两盘点心。

　　落梅心满意足了，可其他人早就等不及了，大快朵颐起来，尤其是江梦月，太不顾自己的郡主形象了。落梅每个菜都尝了一遍，确实有过人之处。可是郡主吃的那么香，难不成是自己平常的菜做的不好吃吗？

　　“郡主，是落梅做的菜不好吃吗？”

　　“当然不是了，可是这个菜式啊，应该换个花样是不是，你看，你平常做的都是清淡的，可是这里的菜相比你做的菜都是浓重的，咱们应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你说是吧？”江梦月哄着小可怜的落梅，其实她想的是要是落梅都会做了就完美了。

　　“取其什么？小姐，你说的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你做的好吃，这里的也好吃，你都学了最好了。”江梦月也不绕弯了，不得不说落梅的厨艺真的是无可挑剔。

　　“郡主爱吃，我就学。”落梅高兴的眼睛都笑弯了。

　　午饭吃完，逛街最好了。江梦月看见什么玩意都新奇，谁说这古代社会什么都没有，那是没来看看，杂耍，变魔术的，做买卖的，各种小吃，这一路走来，就是逛吃逛吃。

　　走着走着，江梦月撞倒了一个小孩儿，小孩儿三四岁的样子，一脸的泪痕，紧张的看着身后。江梦月扶他起来，嘴里安慰着：“不疼不疼啊，姐姐抱抱。小孩儿，你家大人呢？”

　　“我怕。。。没有人。。。”小孩子不知道是害怕还是说话不利索，只字片语的。

　　“小姐，远处有人看着我们。”安生在江梦月的耳边轻声说道。

　　江梦月没有看见人，实在是这里人太多了。可是明明看见小孩子在这里，还不来领，肯定不是小孩的家人。

　　“小孩，跟着姐姐走好不好？姐姐给你买吃的。”江梦月对着小孩温柔说道。

　　“嗯，好。”小孩子软糯的声音，让江梦月还想捏捏他的脸。

　　就这样，江梦月领着这个比她矮一头的小孩在大街上逛了起来，尾随的那几个人一直跟着。路过一家茶水铺子，进去歇歇脚。小孩吃着点心，眼中的紧张消了些。江梦月问了好久都没能让这小孩说点什么，她放弃了。如果他的家人不来找他，那她就收留他吧，公主府那么大，也不差这小孩的一顿饭。

　　“公子，公子，外面有打擂台的，咱们也去看看吧？”落梅急急忙忙从外面进来。

　　“好啊，去看看呗。”几个人到了茶水铺子对面的擂台边上，红叶已经占好了位置，居然是最好的座位。

　　“公子，是落梅非要看的。”红叶不好意思道。

　　“没事啊，反正我们是来玩的。”落座之后，江梦月才知道为什么红叶不好意思了，因为这是厨艺比赛。行吧，既来之则安之，人家都要开始比赛了，现在我们走多不好意思啊。

　　落梅看的欢快，江梦月却在逗孩子，这小孩子许是受了惊吓累坏了，竟然一头倒在江梦月身上睡着了。她轻轻捋着小孩的头发，就像小时候姑姑揽着她睡觉一样。渐渐地江梦月也睡着了，睡梦中姑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唤着她的名字。

　　“公子，公子，醒醒啊。”红叶拍着江梦月的肩膀，擂台结束了，天也快黑了。

　　“嗯，结束了？”睁眼看着落梅憨憨的笑容，真是个厨痴。其实江梦月知道落梅的不易，虽说海神国人人富足，只要努力干活就没有过不下去的日子，可是偏偏落梅的父母相继生了重病，挣得钱都给父母看病了，最后落了个人财两空。落梅那时还小，为了父母的病，从小就没有吃过饱饭，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吃顿饱饭。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只剩下五岁的落梅，被她的叔叔送给了公主府当下人。秦厨娘看她老实收了她做徒弟，没想到小小的落梅十分的有天分，没几年就尽得秦厨娘的真传，秦厨娘也是把她当女儿看。

　　这时海边聚集了好多的人，都是准备放海灯祈福的，于是几个人也买了好多的海灯。江梦月的愿望：希望姑姑能平安健康，好好生活。写在了灯上，看着海灯飘向远方。小孩也煞有其事地祈福，放了海灯。

　　红叶提醒明日一早还要上山的，早回去的好。江梦月看着身边的小孩子，他怎么办呢？心生一计，让安生附耳过来，交代了一番。几人去了附近的小酒馆，要了几道小菜小点心。安生悄悄溜了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大吃一惊，江梦月三人都昏倒在桌上，怎么都叫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