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漫志》月露影

21、事有蹊跷

　　朝中的大事自有江承恩料理，江梦月等到江天瑜终于有了闲情逸致赏花就准备回安王府了。可是这天，江天瑜突然说想让江梦月陪她去看看柳夫人的小皇子。这柳夫人原是太后身边的人，后来不知怎的就成了皇帝的夫人，而且颇为受宠，可就是没有子嗣，寻了许多的名医，吃了不知道多少的药，终于怀了这个小皇子，宠若珍宝。自从小皇子受了惊吓，柳夫人没日没夜的陪着照顾着，孩子不好，她也病倒了。江天瑜很喜欢这个软糯糯的小婴儿，时常去看他。

　　等到了柳夫人的春辉阁，却看到无人伺候，啼哭声大作。两人赶紧顺着哭声找到了小皇子，此时柳夫人抱着小皇子晕倒在地。江天瑜抱起了小皇子，而江梦月从腰间拿出了一个小药瓶，在柳夫人的鼻下一晃，柳夫人渐渐苏醒。

　　“我的孩子呢？”柳夫人大叫，趴在地上痛哭。

　　“小皇子在这呢。”

　　柳夫人一听赶紧抬头，一把就把孩子抢了过去，搂在怀里轻轻晃着，嘴里念念有词。江梦月凑过去，仔细听着，好像说的是：“我没听见，什么都没听见，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只是重复这些话。

　　“柳夫人，太后来了。”江梦月突然喊道。

　　“我没听见，什么都听见，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饶了我，饶了小皇子吧。”柳夫人突然疯癫，站起来就跑，江梦月照着她的后背就是一掌，把孩子给了江天瑜，然后把柳夫人放到了床上。

　　“她，她是疯了？”江天瑜有些不可置信，太后叛乱前她还不是这样的。

　　“看来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不过先不说这个，她是疯了，孩子不能和她在一起了。”

　　此事重大，江天瑜不能自己做主，于是禀告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决定亲自抚育小皇子，并给他取名江如新。其实顾兰真很是喜欢孩子，可是生了两个孩子后就再没有孕过。此时得了小皇子，高兴的眉开眼笑，就连江天瑜都吃醋了。

　　后来江梦月又去看了柳夫人，柳夫人抱着一个枕头当成了小皇子，她给柳夫人诊脉，柳夫人不光是被下了毒，还撞伤了头，看她的样子也是受了大惊吓，不是不能治，但是需要的时间很久，能不能治好看她的造化吧。

　　皇后重新给柳夫人找了一处房子，拨了两个老实人专门照顾她，每日里给她煎药，照顾她希望她能好起来，皇后相信江梦月说的此事有蹊跷。但是这个谜题需要柳夫人才能解答，其实还有一人也可能知道答案—太后。

　　皇后和江梦月去了太后宫中，自从那日后，太后还是太后，只是伺候的人只剩了一个忠心的齐姑姑。这个齐姑姑从小就跟着太后，后来不知怎的，消失了一段时间，说是病了，后来又渐渐出现了，这次只有她心甘情愿伺候太后。

　　“太后，柳夫人疯了。”皇后说话直截了当，她就是想看看太后的反应。

　　“哦？是吗？只是可怜了孩子。”顾太后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捻佛珠的手停顿了一下。

　　“小皇子我给他取名江如新，由我抚育了。”

　　“你是个好母亲，是那孩子的造化。”

　　江梦月对着闭着眼睛的太后很是无语，间接害死了那么多人，如今还能平安无事才是造化。

　　“太后娘娘，您知道柳夫人是怎么疯的吗？”江梦月也学会了皇后的直截了当。

　　听到这话，太后睁开了眼睛，注视着面前的两个人，“我，顾容卿，前半生荣华富贵，从没有造过杀孽，即便是为了我儿子的皇位都没有杀过一个人。如今，后半生，因一时之念，害得数人枉死，不知道菩萨能不能原谅我。”

　　看着太后悔恨的样子，顾兰真心里很难受，她的姑姑是这世上最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酿下这样的苦果。

　　“姑姑，真儿知道你也不想的。”

　　“真儿，你和雍儿定要好好的，别让顾家没落了。”说完，深深的看了一眼顾兰真，回身去了寝室。“我累了，歇一会儿。”

　　第二天一早，就传来消息，太后薨了。

　　听到这个消息，皇帝和皇后都很伤心，这些日子，皇帝想见见太后，想问问她为什么要和他决裂，难道真是为了权利吗？江承恩还记得以前快乐的日子，她是他的娘亲，而他是她喜爱的大儿子。可是顾太后不给他这个机会，根本就不见他，不光是他，就连江承怀这个最会讨她欢心的小儿子她也是避而不见。

　　随着消息一起来的，还有太后的遗书。江承恩看着熟悉的笔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顾兰真看着皇帝的样子，轻轻拿过遗书，读了起来：

　　承恩、承怀、磊雍、兰真，我做了错事，若是真的毁了周国，我怎么有脸去地下见先帝啊。幸好，承恩救了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起了这个心思，可即便如此，也是我的过错，有了错就该承担。不是我不想见你们，只是我没脸啊。等我去了，就让我葬在顾家的坟地，守护你们吧。顾容卿绝笔。

　　顾兰真念完已经泪流满面，一旁的江承恩也是眼睛通红。

　　“真儿，你知道我第一次见母亲是什么时候吗？是我五岁的生辰宴，那时候她美丽、耀眼，先帝的眼中都是她。她对我笑的开心，说话温柔。她送了我一套笔墨，说祝我生辰快乐。”江承恩擦擦眼泪，“后来她成了我的母亲，那日我和承怀到她宫中，她欢喜的亲自做了饭菜给我们吃，照料我们的起居，我知道她是真心的。可我伤了她的心，我一直记得自己的亲娘，她悄无声息的在宫中消失了，有人在我耳边说了她的坏话，我居然信了，那时候她的心都要碎了吧？后来我知道了真相，却没有对她说出一句对不起，可她没有怪我，还是帮我赢得了皇位，为我娶了你。当了皇帝忙的没有时间见她，可是我有那么忙吗？我只是不知要怎么面对她。她怪我是应该的，是我亏欠了她。”说完江承恩失声痛哭，顾兰真抱着他，感受他的悲伤，他的难过，两个伤心的人互相疗伤。

　　第二日，江承恩没有早朝，朝臣们都很奇怪，向来勤勉的皇帝居然停了早朝，后来从内侍那里得知太后薨了，就都释然了，尤其是老臣自然知道江承恩和顾太后的往事，不知道的也道一声皇帝仁孝，居然为了反叛的顾太后罢了早朝。前朝的大臣怎么说，暂且不管，反正会一丝不落的传进皇帝的耳中。

　　江承恩后一日上朝，宣布以太后的规格厚葬顾太后，只是不葬在皇家陵寝，而是葬在顾家的坟地。其他的照旧，只是不必举国戴孝。朝堂上的江承恩还是稳重的皇帝，他的眼中没有任何情绪，仿佛那夜的不是他。

　　皇后把那封遗书给江梦月看了，江梦月还是怀疑此事是有人幕后策划，而顾太后只是着了人家的道。

　　“没有证据啊？此事到此就算是尘埃落定了，你也不必烦扰。”皇后烧掉了遗书。

　　“我派人查了，原先跟着太后的还有一人叫浣霞的，出事之前就不见了，太后宫中的人只知道她是齐姑姑带来的，顶替齐姑姑了一段时间，别的都不知道。”

　　“可是齐姑姑也跟着太后去了，没人知道答案了。”

　　皇后知道江梦月心有不甘，可是一切都无从追查。而江梦月也不会轻易放弃，只能由着她了。

　　“师姐，你在成亲前有喜欢的人吗？”这大逆不道的话并没有引起顾兰真的反感，她笑着说：“自然有啊，我从小就喜欢江承恩，非他不嫁呢！”顾兰真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江天瑜能不能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呢？”江梦月小心翼翼地问出了这话。

　　“瑜儿有喜欢的人了？”

　　看着顾兰真兴奋的样子，江梦月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两秒钟之后还是决定不告诉。

　　“我就是想问问，都说帝王家的孩子婚姻不能自己做主，可天瑜太好了，我不想让她盲婚哑嫁。”江梦月说的真诚，不知是说的江天瑜还是说的自己，或许两个都有。

　　顾兰真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帝王家也会有无可奈何的时候的。

　　终于回到了安王府，迎接她的是日暮阁的众人，拉着她左看右看，仿佛她去了哪里受罪去了。

　　“嗨，你们家公主我平安无事，还多了二斤肉，不过真的好想你们啊，”她的眼睛在周围人身上转了一圈，“想你们做的好吃的，哈哈哈。”

　　“就知道你馋了，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落梅端出了两碟子点心，桃夭端着茶水放到了院中的桌子上。

　　一家人就围着看着江梦月吃喝了起来，嘴上也都不闲着，说着江梦月不在的日子日暮阁的、安王府和外面的情形。

　　“公主，你不知道，红叶的肚子大的呀，我看着就觉得害怕。”落梅讲起了红叶，江梦月好久没见红叶了，肯定想知道她的消息。

　　“下午就去看看她。”

　　谁知还没到下午，江梦月就被江如逸的事情缠住了，她先让珍玉去看红叶，自己随后就去。在皇宫时已经知道了江如逸的事情，可一是事情太繁杂，在宫中也不方便，二是这也算是朝堂的事情，自己随意插手也不合适。

　　朝堂上的事情平息了，可是太子江如冀和郡王江如逸还没有消息，皇帝派了很多人去追查，可是毫无头绪。安王很着急，这么久没有消息，不会出事吧，于是他自请出关，想亲自前往僰国和丰国寻人。皇帝自然是不能准许的，一来年纪大了，又不会武功，二来朝中不能缺了安王。

　　可是也不能放弃寻找，于是决定派顾念修前往，一路找寻太子和郡王。江梦月知道顾念修的厉害，可是她还是有些担心，太子的武功不弱，可是竟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恐怕是被人控制了，此去真是凶险异常啊。

　　跟安王和安王妃说完了话，江梦月赶紧去了品茗堂，柳金在包间等着她。

　　一见面，江梦月就问道：“在僰国有咱们的探子吗？”

　　柳金本来是嬉皮笑脸的，可一看江梦月如此地郑重，也收敛了笑容，“僰国倒是有几个探子在，公子想问什么？”

　　“想问我大哥江如逸和太子的消息。”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柳金给江梦月倒上茶水，慢慢说道：“太子和江如逸起初是到了僰国的都城宛城，在宛城住了三日，期间都是他们两人一起闲逛，做些买卖，并不引人注意。宛城除了冬季其他时节都是颇为繁华的，当然只是相对于之前，这些都是现在僰国太后的功劳。”江梦月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柳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不住，说偏了，后来出了宛城就向着丰国而去，再后来在赤泉城就没了踪迹。”

　　“这赤泉城是什么地方？”

　　“赤泉城在僰国和丰国交界处，是一个神秘的古城，因一口赤泉而闻名，传说喝了赤泉水能长生不老，惹了许多的人去寻找。后来赤泉不知为何枯了，古城也随着没落了，传言人们得罪了天神，天神舍弃了赤泉。”

　　“那赤泉城有没有人管理呢？”江梦月想知道的多一些。

　　“有啊，赤泉城的城主是钟离正，这老头现在有七十了吧，据说身体硬朗，每天都要自己种地，自己挑水。老头有两子一女，大儿子早就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儿；二儿子身体不好，不管事儿，也生了一个女儿；小女儿嫁给了赤泉城的守城将军葛首前，生了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据说，钟离正要把城主的位子给小女儿的大儿子。”

　　“赤泉城没有我们的人是吗？”江梦月想的明白，估计也不光是没有她的人。

　　“是的，不光是没有我们的人，就连各个国家都没有探子在那里。葛首前是个称职的守城将军，除了做生意的人，每人发了手牌，天黑前必须出城。其他人没有手牌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出入。城中居民都随身带着腰牌，没有城主的命令不得出城。这赤泉城易守难攻，何况葛首前是一员猛将，智勇双全，赤泉城让他围的跟个铁桶似的。”言语间，柳金对葛首前颇为欣赏。

　　“就没有外人混进去过吗？”江梦月不死心。

　　“也不是没有，很多年前，有人混进过去，可是没多久就被抓了，直接处死，尸体挂在城门三天三夜，自此再也没有外人想要混进去。”柳金看看江梦月，还有问题要问，赶紧又说：“城中的居民呢，也是可以出去的，可是想要再回来就很难了，钟离正说过，只要有人相信他，他就保着赤泉城百姓的安稳日子。”

　　从品茗堂出来，江梦月边走边心里烦得很，一旁玩耍的小孩子撞到了她的怀里，她一把搂住，小孩子才没有摔到地上。另一个看着八九岁的小男孩过来先鞠了一躬，随后说道：“大姐姐，对不起，我妹妹没有看清楚，撞到您了，我代她向您道歉。”江梦月笑笑：“没事，我也没看见，不过下次要小心哦。”小男孩点头称是，然后带着妹妹走了，边走边教育：“你害怕我陪你去见婶婶不就好了，她若说你，我替你担着，再不济，我陪你一起挨罚，好不好？”

　　突然，江梦月脑中一片清明，她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