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后的第二十年》黑猫白袜子

28、第 28 章

　　大黑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你刚听着吧，没什么，等到他挥一挥衣袖带走一片乌云悠悠然消失在院子里那七拐八拐的门廊假山之后，你却会慢慢的感受到一股冬天般的寒冷爬上你的心头。

　　我僵在原地看着他拂袖而去，半天才僵硬着回过头来对上同样僵硬的小满：

　　“我怎么觉得，大黑这孩子在生气啊？”

　　我其实还抱有一丝微薄的希望，然而小满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苦脸却把我最后的这一丝妄想打破了：

　　“其实我觉得吧……这个其实他挺生气的…师父您真能肯定大师兄不会做出把我们在半路‘吡---’然后‘吡---’然后再‘吡吡吡----’的事情么……”

　　我听着他那些足以打上马赛克孕妇心脏病患者退避的话语，虽然只是假设，还是觉得菊花一紧冷汗涟涟的下来了。

　　哦漏，这就是老年维持的忧郁吗？！

　　于是我的忧郁一直维持到了上车之后，等到我一掀开马车车帘，看着里头铺了一地一墙壁的皮毛垫子，这种忧郁就自发的变成了面部肌肉的抽搐。白色的虎头正搭在踏脚上，镶嵌着的琉璃珠子恍若活物，刚刚一坐下便整个人陷入了不知名的松软织物之中的我，正好与它面面相觑。

　　打了一个寒颤。

　　小满盘着腿随便在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手里抱着个果子啃得老鼠似的嘎查嘎查作响，看着我的眼神却十分的怜悯：

　　“师父，我说大师兄对您老人家真挺上心的，竟然跟喜奶奶一样呢，没话说了。”

　　他用手指敲了敲被订在车厢壁上的动物皮毛说。

　　是了，知道我一坐马车就控制不住平衡，经常在古代令人悲催的路面情况下在马车中被磕得满头包的，也就是这几个徒弟了。

　　只是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深刻的体会到认真培养徒弟们的良好审美情趣的重要性。

　　对着一屋子的，伴随着路面颠簸微微颤抖的动物尸体，我老人家的心脏受不起这种刺激啊！！我在内心泪流满面。

　　这样脚软腿软的蹲在车厢里，忍了半刻钟，等到脚边的白老虎头第十一次滚到我的脚背上，我终于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一掀帘子就往外喊道：

　　“让你们庄主过来见---”

　　我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看到坐在车辕上那位不动如山的赶车夫之后，被我卡在喉咙里，咕咚一声吞下肚。

　　大黑面无表情的握住手中黝黑的马鞭，再熟练的在马屁股上抽了那么一鞭子之后，平静的回过了投来对上了已经完全处于‘呐喊’状态的我：

　　“师父有何吩咐？”

　　他的语气十分的蛋腚。

　　我十分的惊恐。

　　娘啊大黑啊我知道你是个勤劳勇敢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除了面瘫没别的毛病的好孩子，但是你也用不着来抢车夫的饭碗啊这样对你师父我的心里承受能力是个很大的考验啊救命啊！！！！！

　　“你你你……”我一只手紧握着车门一只手指着他，半响说不出个完整的句子。

　　“介于此前有人胆敢冲撞谷主大人，庄主此次放心不下路上再有风波，于是决定亲自与谷主大人戒备，望谷主大人放心。”

　　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来，我这才看到大黑旁边坐着的那个棺材脸的老钱，虽然话说得很顺溜，不过嘛……我还是很容易就从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看到了老钱内心的悲催。

　　堂堂玄剑山庄的庄主竟然沦为赶车之流，这若是传出去，免不了又是茶余饭后的一番闲谈。

　　我觉得自己的额头隐隐作痛了起来，再去看大黑，发现那张冷峻的脸上固然是没有表情，可是，身为他师父的我，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他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呢。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同情的看了老钱一样。

　　“真是不像话，我什么时候又弱到需要你一个玄剑山庄的庄主来给我赶……哇……”

　　正准备凝聚起一股凛凛正气，端起师父的架子准备好好训斥大黑一番的时候，，马车却是重重一颠，整个车架几乎都要飞到天上去一般。我一时没有抓牢车门，就这么惨叫着朝着车厢外面，大黑身上跌了过去。

　　然后便是……眼前一黑，身上一紧。

　　等我战战兢兢睁开眼睛之后，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熟悉的车厢之内，大黑一只手环住了我的腰，小心的将我安置在了那后软的垫子上。

　　TNND，就算是老天爷都看不过我偶尔的师道尊严吗？！！

　　“师父请小心，路途颠簸，莫要再随便出车门了。”

　　大黑干干的说道，随后便一抽手准备重回驾驶室的样子。

　　“大黑！你这是……哎呦……”

　　我厉声喊住了大黑，然而紧接着便是更加凄厉的一声呻吟，捂着腰倒在了尚未起身的大黑身上。

　　“……哎呦我的腰喂……”

　　“师父您又闪了腰啦~~”

　　小满将嘴巴里的果肉囫囵吞下凑了过来，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声——不要以为不笑出来我就看不出你的幸灾乐祸。

　　好在我还有一个贴心的好徒弟：我立刻看见大黑给了他一个眼刀。

　　好吧，不是感动的时候。用手按着腰部，那熟悉的疼痛让我几乎就要老泪纵横了。

　　老年人果然是这个世界上的弱势群体，这不就是被马车颠了一颠么，结果竟然就这样闪了腰。

　　好在从疼痛的程度上来看，已经身经百战的我是知道的，并不算太严重。

　　反倒是大黑整个人都绷的紧紧的，立刻就准备挥手让人停车让人把大夫给吼过来。不过我总算还有一丝清明，用手狠狠抓住他的衣襟把个虎背熊腰的笨蛋徒弟拽住了“

　　“不过是闪了腰而已，无妨无妨，你若是真让我看到松山老人我指不定还得多气出些毛病来。”

　　我这话说得确实是真心实意，若是让那个为老不尊的家伙上到马车来，估计又得好好被嘲笑一番：

　　“马车里应该是有备上我的药箱的，让小满把那瓶活络用的虎骨酒拿出来，在腰上推拿一下也就行了，用不着大张旗鼓了。”

　　我说道。

　　说来也奇怪，按照大黑惯来的执拗性子，本是不会由着我这般自在的，然而这一次，他却神色莫测的保持了沉默，只一手按着我的后腰，把我翻了过来，轻车熟路的便从那一大叠动物皮毛底下找出了暗格的所在，在里头取出了几个小瓷瓶。

　　木塞一打开，瓷瓶里头散发出来的辛辣香味立刻就布满了整个车厢。

　　我有些难堪的俯在大黑的身上，看着他一副自己动手的模样，立刻就有些心惊。

　　大黑的手，使得这个世界上最高深的掌法，舞得这世界上最好的一柄剑，可饮酒，弹琴，也可以飞花落叶伤人于无形。这样一双手，却来给我这么一个老头子揉药酒推拿腰部……我很是担心老天爷会用雷劈上我一劈，暴殄天物啊！！！这么一想，我立刻就急急的阻止起来：

　　“大黑，让小满来即可，这些年来我腰不舒服也都是他给我弄的。”

　　话一说完，便隐约的听到从小满那传出了一声呻吟，然后感觉到大黑按住我后腰的那只手，稍微的用力了一些，紧接着头顶上便响起了大黑沉稳的声音，这一次却是对着小满说的：

　　“小满？你来？”

　　我的这个方向看不到大黑的表情，但是在马车角落的小满却是突然之间神色十分古怪了起来，只见他两股战战，战战兢兢的对着我挤出了一个极为扭曲的微笑，目光里饱含着悲愤，痛苦等复杂的情绪，整个人都恨不得缩到马车角落里似的开了口：

　　“厄，那个，啊……”

　　几个意义不明的含糊语气词从他的嘴巴里艰难的吐了出来，就在我开始担心小满同志该不是突发了少年帕金森症的时候，他就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整个人一跃而起，对着我一口气说道：

　　“师父啊我觉得我忽然之间腹内绞痛需要内急要不你让师兄给你推拿吧……哎呀哎呀忍不住了肚子好痛哦~~~”

　　当最后一声语调奇怪的尾音消失，他的整个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留下厚重的门帘微微颤动。

　　“这孩子？……”

　　我觉得这孩子的表现确实是奇怪了一点，但是随着马车的颠簸，腰部的酸痛确实也是极不好受，自然也就没有办法多想。

　　好吧，换个方向讲，再怎么说了大黑也是我一手带大的孩子，不过是让他帮我这个可怜的老头子在腰上揉些药酒，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

　　君不见，以前那个世界里头，小学生的作业里还有给自己的老爹洗脚的内容呢。

　　这样一想，也只能是半开玩笑的骂了一句，接着便施施然的跪坐在车厢地板上那些松软厚实的动物皮毛，解开了外袍。

　　马车的座位过于狭窄，若是想要舒舒服服让人在腰上推拿一番位置却是不够宽敞，倒是大黑这品味独特的皮毛……呃，怎么说呢，反正也算是因祸得福。

　　我只穿了一身亵衣，然后便在地板上趴了下来，虽然还是有些狭窄，不过略略曲腿，还是能将就的。偏过头来我对着大黑打趣道：

　　“那么，就劳烦玄剑山庄庄主给我这个老头子揉一揉腰了。”

　　“……”大黑并没有说话，但是那张万里冰封的脸上，却早就不见之前的抑郁之气了，不过，似乎却又太过于紧绷了一些。

　　或许是许久没有这样亲密，紧张了？

　　啧，所以说，每一个男人心里都有一个小男孩……话说这句话是这么说呢吗？时代远久，我倒是真有些记不清了。

　　大黑低下头，换了个位置，接着将那些蜜色的药酒倒入手心，脸上已是郑重之色。

　　“师父，失礼了。”

　　他低低的说道。我偏着头，并不太容易见到他的面容，也许是因为之前受寒的缘故，只觉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随后我便感到背后一凉，亵衣后摆已经被撩了起来，纵然是车厢内的四个角落都早就有铜质的炉子烧着，将车厢内烘得如同暖春一般，但是乍然裸露在空气中，我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不过……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的这个寒战，也并不是仅仅因为受了冷空气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