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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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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我那小小的院子里着实是鸡飞狗跳了一番。推开了大黑,滚下床铺的时候顺手捏起了床底下的鞋,然后便一只手拢着系得松松垮垮的前襟,一只手劈头盖脸的往那老王八蛋身上拍了过去。
只是那个老王八蛋别的地方倒是不怎么利索,在逃命这方面显然是颇有研究,那个动作是那个行云流水啊,看着不过是个拢着袖子哀哀叫着的干瘪老头,脚下溜起来却好比那厨房里成了精的偷油婆一般,你瞅着眼看着就可以抽上那么一鞋垫了吧,他偏偏可以以各种诡异姿势擦着那鞋垫斜斜滑开。最可恶的还不仅如此,老头子看上去倒是像是抱头鼠窜的样子,偏偏他还要还要用袖口掩着一张猥琐的老脸,不明不白的一边跳着一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
“哎呀老头子我啥都没看见啊,真的啥都没看见……”
虽然不明白他究竟在说什么,但是基于过去无数血一般的事实,我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只能加快手中速度,只盼能在他那张歪嘴上留下一个永恒的勋章。
倒是挺庆幸之前提前清了场,不然这么个场面个别的人见到了,实在是大大的有辱斯文。
不过到了最后也没能让我得偿所愿,反倒是这么追着抽了几分钟,我便觉得气也不匀了,眼睛也发黑了,最主要的是,一个黑漆漆一直跟着我的某人在看到我情不自禁打的一个喷嚏之后,开始哗啦啦的再次冒出了阴郁的煞气。
最后的总结是在嘎吱房间大门一开,我一劈手鞋子飞过去之后,小满小朋友一只手搂着食盒,另一只手泪眼婆娑的从脸上把鞋子撕下来,留着额头上乌漆麻黑一个鞋印,打着颤儿开了口:
“师父身上可是大好了?”
我瞅着他脑门上正儿八经一个黑印,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昨天到外面溜圈时无意间踩上的那一坨狗屎。
呃……真是遗憾这个鞋印没抽到某个老头子的脑门上。
总算是我未免还有些修炼得不到家,看着小满那个模样,又想起他估计是来给我送饭的,这个带着狗屎余香的鞋印抽得实在是太过于冤枉,我讷讷顿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一下未成年儿童受伤的身体和心灵。
也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身边伸过来一双手,修长的手指端端正正捧着一件墨色的长袍,暗色的布料在被光一照,隐隐约约便显现出一些极精致的饕餮纹来。我正瞅着那袍子眼熟呢,便感到身上一暖,那件袍子已经真真切切裹到了的身上,大黑的体温顿时传来,我这才反应过来,竟然是大黑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袍披到了我的身上。
见到了我疑惑回望,没等我说话,大黑已经垂了眼帘低低说道:
“师父身体未好,切莫着凉了。”
屋子里虽然烧了地龙,又另外烧了些炉子,但是这早上乱糟糟的,我的衣服竟然也没有来得及在炉子上烘暖,大黑想必是怕我被衣服上的寒气冷到,便直接用自己的衣服给我披上了。
好吧,年轻人嘛,体温确实高。
我用手拢拢领口,确实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然后身上一暖,便映衬着脚上冷得不行。一低头,厄……我果然是光着脚的。白得发蓝的脚背上青色的血脉历历可见,被深色的地砖一衬,倒像是僵尸的两只爪子,十分可怖。
我的手脚本来就是血脉不通难得热起来的,这么光着脚不顾形象是多少年都没有的事情了。大黑的目光在我脚上凝了一凝,然后便完全没顾及我这点可怜的师道尊严,一伸手把我拦腰抱了起来。
在大黑把我放到被窝里裹得春卷一般严实的同时,我听见松山老人那惊天动地的一番咳嗽。
“咳咳……呃,老夫什么都没看到……再说了,咳,那个,小琴儿你这个徒弟可收得挺好不是么,挺贴心的哈哈哈哈哈……”
看见我抬头瞪他,松山老人止住了咳嗽僵硬的干笑了起来。
听到了那一声小琴儿,不知道为什么我又觉得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起来。
“家师的寒症近来愈演愈烈,想必您老人家的是有了见教?”
大黑小心翼翼在我怀里放了一个手炉之后,才凛然站起面对着松山老人淡淡说道。虽然用词恭敬,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字里行间却隐约带了一股森然之气。
也许是错觉吧,我总觉得大黑的脸在听到那个让我深恶痛绝的称呼之后,又黑了几分。
真不愧是我的乖徒弟,晓得同仇敌忾,不错!(竖大拇指)
大黑背对着我,我是真看不到大黑现在的样子,但是从松山老人那张突然扭了一扭,好半天才扭成正常状态的脸,估计现在的大黑又祭出那张万夫莫敌的死人脸无差别攻击。
就连站在松山老人旁边的小满,也悄无声息的,慢慢从老头子的身边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房间里百宝架的旁边,一张唰唰白的小脸,配上额头上那个鞋印,就像是地里黄的小白菜一样,分外的令人觉得可怜。
“咳咳咳咳……”松山老人又是一阵猛咳,半晌才挥手,让小满抱着那个食盒上了前面来:“小……你师父与你换血之后,你当年中的毒全部到了你师父身上,也还是小……阿琴命大,当年继任药王谷谷主的时候,身体里种的那只不死虫能将那些毒素吃掉,只是不死虫本身乃是大寒大毒之物,药王谷谷主哪个不是死在这虫子身上的,你中的那毒你也知道,也不是什么西贝货,不死虫吃了那些毒之后又涨了功力,若是你师父原来吃到血里去的那些药性还在倒好,只是这个傻瓜一身保命的药血全部给了你,又怎么再压制得住那只不死虫?你以为这么多年来小琴吃得那些药是干嘛的?还不是为了能多压制不死虫一段时间!你师父现在时不时发些寒症出来还是好事了,证明给他喝的那些药害有些用,能把不死虫的毒性排上一些到体外,等到什么时候你师父吃嘛嘛香身强体健,倒是真的到了搭个灵棚好上路的时候了………“
“死老头子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要么开方要么走人,在这里七里八里还要说什么呢?”
我在旁边听着老头子又扯出了那些闲话,又看见自己身前的大黑,袖子底下的拳头已经捏得骨节发白,心中邪火腾腾烧了起来,立马出声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
老王八蛋立刻住了嘴,拧着眉头瞥了我一眼:
“得,你好好心疼你徒弟吧。反正不就是看老头子我不顺眼么?我说你也是了,不进血食可是为你好,若是你体内的那只不死虫真的被那些血气激起了狂性出来,我看你哭都来不及……小满,还不把您师父的药端上来?”
他回过头,在空旷的背后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小满,瞪着眼睛喝了一声。
于是小满苦着一张脸把食盒端到了我的床边头,在我无限伤感无限忧愁的目光下,他慢腾腾的打开了食盒,不,药盒,端出了一碗一碗大若汤盆的药碗。
“这,这是……”
我惊恐的睁大了眼睛瞪着面前满满的药……盆,觉得自己仿佛听见了我那颗柔弱的心灵在风中变冷,变硬,然后咔嚓咔嚓风化掉的声音。
老头子慢条斯理捏着下巴上几根稀疏的胡须,再三确认了逃跑路线之后晃到了我的跟前与我打了一个近距离的照面。
“啧啧……眼袋发青,印堂发黑,你看看你这脸色,你看看你这胳膊,这腿,都被毒气熏成这样了还想着不喝药那……那也行,我还给你开个方子好了,出门右拐走上两里路,有家周记棺材铺,那店老板跟我是八拜之交啊,看在我的面子上指不定能给你刨出一口紫檀木的好棺材来呢。”然后又像是不在意的,他抬头看了看在我一边的大黑:“哟,这位也是,肝火这么旺,怕是欲求不满房事不顺吧,待会我也给你开个方子,保证你金枪不倒宛若蛟龙!”
他拍拍大黑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我理解’的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和大黑的脸色同时变青了。
捏着拳头忍住了揍上面前这张老橘皮的冲动,我给了死老头子凄厉的一眼,然后忧郁的偏过头,幽幽的对着大黑说道:
“把药端过来给我吧,这也算是劳其筋骨苦其心志了……”
不得不承认,我这已经是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