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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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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提脚进门的时候我也觉得很憔悴。
那是一种发自于内心的沧桑的憔悴。
虽然说我瞅着那黑洞洞的门楼,实在是万分的不想进去,然而有水葱小姑娘一双泪眼虎视眈眈的在背后望着,我也只能是硬着头皮往里头慢慢踱步进去了。
其实那楼里头看上去倒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渗人,只是我也多少能体会到大黑媳妇住在这里头那种想要去死一死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用了玄铁来铸楼,地板和房柱竟然也都是用的玄铁,光是这么走上去,便可以感到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串上脑门,煞是醒瞌睡。而等到我磨磨蹭蹭终于到了那闯了祸的苏家大胆儿的房门,听着里头隐隐约约传出来的若有若无的哭声,这股凉气便又从脑门窜回脚底板,让我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哆嗦。
打开门的时候哗啦啦,我明显听见了在天花板和地板地下有机关转动时发出的嘎查嘎查声,忍不住又瞟了大黑一眼,心中也只能叹气。大抵上觉得这苏家姑娘也着实是个可怜人-----虽然说房门看上去尚且正常,但是从那推门时候发出的沉重声音,想来不过是外面包了层雕花的木头板子,里头还是那用来拘犯人用的铁板吧,人一小姑娘哪受得了这个。
然后再以抬眼,便见到了房间里头趴在地上那哀哀戚戚的徒弟媳妇。
苏家这位大胆儿说来年岁也不大,这年头的人结婚都早,其实倒也衬托出了以前那个世界提倡晚婚晚育还是有道理的,你说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家家能懂什么事情呢,这不,怕是听到我们几个进来的声音,苏眉苏小姑娘腾的抬头,目光便直直的越过我对上了我身后的大黑,转了两圈之后,她终于对上了我尴尬的笑脸,也不知道是想到哪里去了,两只肿得跟桃子似的的眼睛里头瞬间又蒙上了一层水光,看得我只觉得胃痛加头痛,苦恼得很。
就在这个时候丁小满小朋友还唯恐天下不乱的磨叽磨叽蹭巴到我身边来,拉着我袖口掩着嘴巴一脸严肃的小声问道:
“师傅,不是说我师兄娶的是苏家第一美女么,怎么看上去这么……?”
后面那段话被我自动的脑内马赛克了,介于丁小满同学那烂泥巴扶不上墙的密音传耳到了现在还没有一点改进,我便也不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那话大家都听得挺清楚,尤其是我面前这位,一张巴掌脸瞬间就白了下去,看上去颇为可怜。
其实若严格说起来,苏家的小姑娘虽然并算不上那种让人一看就丢了魂还要在嘴角流两滴口水的角色,但是在那张因为怀孕而有些浮肿的脸上,还以勉强可以看得出之前也还是一个颇为清秀的美人坯子的。
咳,恩,好吧,不是勉强,是绝对。
即使是以我被那个世界的化妆和ps培养得苛刻无比的审美眼光来看,苏姑娘也还真配得上是眉目如画这个词。只不过估计这段时间是在是饱受精神上的折磨,挺着一个巨大的肚子,人却瘦得皮包骨头,脸色蜡黄手脚浮肿,在丁小满这种在莺莺燕燕中长大的富家子弟眼里看来,自然跟那“苏家第一美人”的名号有些不服。
我把小满给推到一边去,然后赶紧上前两步,将地上的苏眉给托了起来----小姑娘那硕大的肚子配上竹竿一样的身材,实在是看得我心惊胆战,在路上反复斟酌推敲了半天的一番话全然被我忘到了脑后,当下只祈祷这孩子可别在我面前就这么倒下去了才好,那可是一尸两命,我年纪毕竟也大了,这样的惊吓还是能免就免比较好。
只是我的心意是好的,却没有考虑周到,小姑娘本来就吓得小脸煞白煞白,待看到我伸手过来,竟然也就“哇”的一声,十分凄厉的哭叫起来。
我看着她簌簌发抖捂着肚子在缩成一团的样子,讷讷的把手缩了回来,只觉得胃部的绞痛愈发的严重,恨不得能拔腿就跑才好。
然后就听见了小满在我身后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就看见原本靠在墙边的一张椅子直直的平移到了苏眉的身后,接着又凭着一股小巧的气劲,便只见哭得梨花带雨的那姑娘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托了起来似的,愣愣的坐到了椅子上面。
我侧过头,正准备夸奖一下小满同学难得的激灵,结果背后忽然传来一股凉意,我战战兢兢把目光回转过来,刚好看到大黑冷冰冰的默默瞥了小满一眼。
迅速的垂下眼帘,我微笑着目视前方,只当刚才是幻觉。
世上最难是糊涂,古人诚不欺我。
然后便是例行的端杯子送茶送水,我在苏小姑娘的盈盈泪眼之下毛骨悚然的坐到了房间里头最好的一把雕花大椅子上,琢磨着自己究竟是惹了哪路的神仙,要这么来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而等到相互通报了身份,这出狗血家庭伦理剧的演员们眼看着就各就各位了,房间里反倒一时间陷入了程度相当之深的沉寂中,本来就阴风阵阵的房间里头配合上徒弟媳妇儿那偶尔压抑不住的啜泣,愈发让我背脊发凉心情沉重。小满在大黑那具有杀伤力的一眼之后蹑手蹑脚一直紧跟着我,力求远离大黑这个危险源,这个时候自然是凝神屏息躲在我背后当哑巴,而大黑……算了,我也不指望这根木头能突然开出花来。
于是到了最后还是得我来开口。我掩饰性的摸着自己不存在的胡子,努力做出如同总理下乡慰问劳苦大众的和蔼可亲,柔声朝着苏家姑娘开了口:
“苏姑娘……你最近吃得可好?”
----苏姑娘,你肚子里的种究竟是谁的?
苏眉茫茫然抬起头看了我半天,楞楞的点了点头。
我便又十分亲切的继续问道:
“住得可习惯?”
----你那老相好是不是就是那姓田的护院?
这一回她犹豫了半天,仰着一张湿漉漉的小脸,缓缓的摇了摇头:
“有,有些冷,先前,先前到了这时节,房间里本该是烧檀香炉子暖手的,还有褥子也没……”
话还说完,我便看见站在她背后的水葱一脸扭曲的扯着她的袖子,恨不得一口吞了她的样子,然而苏姑娘只是呆头呆脑的偏头看着她的侍女,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对方究竟在急什么。
我暗自在自己心里叹了一口气,再次哀叹起旧社会这早婚的不科学性起来。
所谓的情商这种东西啊……
终于七绕八绕,我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和蔼的,可亲的,同时也是唠叨的长辈形象,只差没有把苏家姑娘肚兜的颜色给问出来了,我估摸着这心理铺垫垫得够厚大约是不会出什么问题了,终于咬着牙,将最关键的那个问题给问出了口:
“前些天,我药王谷里倒是来了个年轻人……”我抬眼瞅着苏眉,小心翼翼的将后半句说了出来:“……那人,姓田。”
苏大胆这回可看不出大胆来了,那个田字刚刚出口,我便见着她全身扑簌着抖了起来,脸上半点血色也没有了,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缸里捞出来的抹布,哗啦啦的就开始往下淌水。
“……我,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师傅,师傅我求您老人家开恩,您饶了苏眉吧,我错了,我不敢了……”
我目瞪口呆看着苏眉一个咕噜从凳子上滚落下来,圆滚滚的就滚到了我的脚边拉着我的裤脚哭叫了起来---生生把握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哎……苏姑娘请起,苏姑娘请起……”
我简直是叫苦不迭,偏偏面上还不能显出来,只能弯腰心惊胆战的想要把脚边这个定时炸弹给捞起来。无奈这些年来气血虚软,加上脚被苏眉抱着,托着她的肩膀竟然一下两下没把她人托得起来。
被苏眉那硬邦邦的肚子抵着小腿,毛骨悚然四个字简直不能形容我现在的感受。这下我终于顾不得那点高人的风范了,一边托着她的肩膀,一边便狼狈的朝着身边两个呆若木鸡的不孝徒弟怒吼了起来:
“还不快把她扶起来!!”
大黑眉头微微一皱,我便感到脚上一轻,然后苏家姑娘便已经安安稳稳的倒在身后水葱的怀里。
好家伙,即便是以我在药王谷里那不见血的刀尖上打滚练出来的眼里,也没有看清楚水葱究竟是使了什么身法,转眼间便移到了苏眉的身后。小满同志颇有趣味的撇了水葱一眼,而我揉着太阳穴愈发头痛。
得,一个红杏出墙的媳妇,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徒弟,一个人形移动兵器(外加绿帽子得主),现在又来了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侍女。
……我果然该去烧香拜佛去去霉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