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臣》闲来煮酒

6、玉霄吃醋了？

　　众家仆果真被李棠昨日的气焰震慑住了，对于含秀王清一事闭口不谈。

　　但堵得住家仆的嘴，李棠却扼杀不了旁人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李棠还未及冠便登及探花，对于读书人而言是天大的荣誉，倘若他是平民之子倒也罢了，偏偏是个商人之子。

　　历来商人身份低贱，李棠一下子便成了众多寒门书生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些寒门书生虽自命清高，但在李棠眼中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徒，对于他们的胡编乱造，搬弄是非李棠也不屑理会。

　　市井平民就不一样了，读书人在他们眼中便像镶了金一般，听风便是雨，李棠的名声便也越传越臭，越听越邪乎。

　　旁人只知李棠卖了个婢女又打了个侍卫，以至于今日城里又多了一个李棠强要婢女不得，棒打鸳鸯的传闻。

　　当事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摇着那面“卧闻海棠花”一笑而过。

　　年轻人心大，昨夜的梦来的快去的也快，这天早上便拖着玉霄陪他去寺庙上香。

　　京都里有一座香火极旺的清心寺，常有京都里达官贵人填上一份香火钱。

　　京都里的乞丐们也是机灵的很，在寺庙前早早的站好位置，见着一个珠光宝气的太太便围上去讨钱。

　　李棠特意备了些碎银赏给那个吃不饱饭的小乞丐们，也算是为自己积德。

　　乞丐们拿了银两也纷纷向李棠说着吉利话，什么“大人长命百岁”“大人大慈大悲赚钱盆满钵盈”诸如此类……

　　不知是玉霄生了一张不近人情，冷酷至极的“臭脸”竟然没有像乞丐敢朝他讨赏钱。

　　李棠忍不住笑话他道：“没想到玉霄大人竟然不会讨毛孩子喜欢。”

　　“多嘴。”

　　“你整日板着张脸，别说小孩了，便是小姑娘也讨不来一个，你该多笑笑，像我这样。”

　　说完李棠便摆出了个爽朗的笑容，不得不说李棠的笑容十分讨小姑娘喜欢，两个小小的梨涡印在嘴角，咧开红润的双唇露出两颗小虎牙，看着爽朗风流。

　　“无聊。”

　　话虽如此，玉霄依旧尝试的扯了扯嘴角，整个表情僵硬的不如不笑。

　　李棠用折扇遮着脸，忍不住偷笑起来。

　　玉霄收起了“笑容”正欲教训他，却在此时二人被一句稚嫩的童音吸引了。

　　“二位大人，小的刚学了套拳法，耍给两位大人博个开心。”

　　话音刚落，只见那个衣着褴褛的小乞丐打了套五步拳，没想到这小朋友竟将这五步拳打的中规中矩十分好看。

　　打完便捧着个破碗像李棠要赏钱。

　　虽有些强打强卖的味道，但看着小孩憨厚可爱的份上，倒也让人讨厌不起来。

　　方才把碎银都赏给别的小乞丐了，身上只剩下些香火钱，思来想去便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放到了小乞丐的碗里。

　　小乞丐看着年纪约莫十岁，虽蓬首垢面但难掩那双清澈的双眼。

　　李棠见他生的乖巧，忍不住道：“这拳打的甚好，谁教你的？”

　　“这拳是我哥哥教的！我哥哥说人不能食嗟来之食，我打拳讨大人开心这便不算是乞讨只算是卖艺。”

　　听完李棠对他更是喜欢，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头道：“怎么不见你哥哥呢？”

　　话音刚落只见一个男子瘸着腿走来，道：“阿皖，过来。”

　　那男子同样蓬头垢面，同其他乞丐不同的是他身形高大，脸上虽脏兮兮的，但看着那五官便知长得不错，一点赤红的泪痣凝在眼角。

　　阿皖扭过头来道：“大人，多谢您的赏钱。”

　　说完鞠了个躬便随着哥哥屁颠屁颠的走了。

　　待他们走远，玉霄冷不防道：“你喜欢小孩子？”

　　“还行，”李棠不知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又问了句：“玉霄吃醋了？”

　　玉霄这次可不忍了，在他脑门弹了下：“你也不小了，若是喜欢便早些寻个姑娘结婚生子，为李家开枝散叶。”

　　李棠捂着头，嘟嘟囔囔道：“李家李家……整天想着李家，成亲了多没意思……我还没玩够呢。”

　　“……”

　　玉霄思寻一番，看来是近来对他管教不足，这些日子他越发大胆了。

　　李棠踏进佛堂，在香坛上点了三炷香，双手合十虔诚的跪在蒲团上，朝那五米高的镀金佛像拜了三拜。

　　玉霄似乎对佛教并无兴趣，只是默默的跟在李棠身后。

　　信徒虽多寺庙却一点也不聒噪。

　　飞鸟伴着那沉重的敲钟击磬声高飞远举，偌大的佛堂时不时传来僧人喃喃的诵经声。

　　李棠又朝那功德箱里投了香火钱，却并没有像别的阔太太般留下姓名。

　　扭头对玉霄道：“我带你去见个朋友。”

　　说完便领着玉霄通过竹林掩映的小路，绕着绕着便到了僧人的禅房。

　　只见李棠十分娴熟的敲了敲竹门，看样子来了不少次呀。

　　开门是一名容貌清秀的和尚，和尚年纪不大，一双眼睛十分灵动，只见他身着青灰色僧袍，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串佛珠。

　　“李施主。”

　　“一念大师。”

　　一念将李棠玉霄二人请进禅房里，替他们沏了一壶好茶。

　　禅房十分素净，除却那床榻便只剩下些经书。

　　玉霄瞥了一眼一念的书桌，只见一本三国志草草的压在那堆经书底。

　　“李施主，怎么不见阮施主。”

　　李棠抿了口茶，这才想起忘了唤阮家小公子，干咳几声道：“他忙着呢，来不了，一念大师这是我的侍卫玉霄。”

　　一念听完双手合十朝玉霄点了点头，玉霄同样报之以礼。

　　一番交谈下来，玉霄发现面前这个和尚不同于别的和尚古板，一念殚见洽闻，博古通今，一来二去相谈甚欢。

　　坐了约莫一个时辰，最后是由一念站在那石阶上目送他们出清心寺。

　　二人乘上了轿子后，玉霄问道：“没想到你竟然信佛。”

　　“还好，我爹信，虽然他是个粗人，看起佛法来却是虔诚。偶然一次听我父亲念叨起禅门居士庞蕴所言“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其中潇洒又有几人能做到，初听只当是目空一切之人的无病呻吟，来了京都后同一念辩了几回，竟真有如此人物，心生敬畏罢了。”

　　玉霄沉默一会，心中将“我自无心于万物,何妨万物常围绕。”又默念几遍。

　　翊明三年白帝时。

　　意气风华的沈煜祁身披轻甲，手持玄弓，一双勾人的桃花眼傲视这一望无际的围场。

　　天子狩猎乃举国大事一件，作为新帝最为宠爱的臣子，纵使是文官的李棠，这日也换上了骑装。

　　天子狩猎,三面驱兽,前开一面。

　　侍卫高声吆喝，挥舞着手中的寒兵利器将野兽们推入这浩浩荡荡的围场中。

　　哪个帝王狩猎不爱大张旗鼓的在猎郎面前一展射猎风采，偏生这位新帝好静，愣是一名置猎郎都不愿意带。

　　不仅如此，他身边的宠臣光禄寺卿李大人也不是好惹的人。

　　自那李棠入朝为官以来，那些个先前与恭亲王交好的人染病的去世，落罪的入狱，甚至连方才不惑之年的刑大人都告老还乡了！

　　若说没点猫腻，谁信呀！

　　沈煜祁屏退了众人，独留李棠二人，对于玉霄这个同李棠如影随形的侍卫，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折扇换玄弓，赤裳换骑装，李棠褪去了几分书生气，倒颇有他爷爷定远大将军的风采。

　　“陛下，前日臣遣人送去的定神香，陛下用的可好？”

　　“那定神香用起来甚好，近日朕睡的踏实了不少，只是……”

　　“陛下可是那香不合心意？”

　　“只是其琛如今身居高位，日理万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找我这孤家寡人下棋咯。”

　　李棠闻言先微微一笑，又故作皱眉道：“还不是陛下日日使唤我做事。”

　　沈渊眼尖，不过是双眼一扫，便睹见一头梅花鹿从那灌木丛里冒了个头出来。

　　“好家伙！”

　　只见他一拉缰绳，双腿朝马肚子那一夹，那匹白马迈开四蹄，似燕掠浮云，纷纷扬扬掀起一阵尘烟。

　　李棠也纵马跟上，他出生时不足月，天生体弱，没有人知道他那宽大的骑装下藏得是一具如纸片般的身子，当然，除了玉霄。

　　“阿棠，你无需勉强。”

　　“玉霄啊！今日我便让你见识下我的骑术！”

　　此刻的李棠眼中泛着柔光，他笑了。

　　玉霄陪伴他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这却是他见过李棠笑的最纵情的时候。

　　那梅花鹿机灵的很，不愿坐以待毙，撒开了蹄子在围场中奔跑。

　　沈煜祁双眼一眯，利箭脱弓而出。

　　那箭镞穿过他的皮囊，刺过他的骨肉将它钉在了地上，那血水顺着箭身淌了一地。

　　那头梅花鹿痛苦的哀鸣着，叫声凄厉让人不忍卒听。

　　沈煜祁又举弓拉弦，准备给他来个痛快。

　　怎知这时一头梅花鹿幼崽跌跌撞撞的跑到母梅花鹿身边，替他舔舐伤口。

　　他身躯一颤，那根蓄势待发的长箭恍若有千金重。

　　李棠御马跟上，看了看脸色发青的沈煜祁，又望了望那两只楚楚可怜的梅花鹿。

　　“陛下，您交代国舅的事臣已经查完了。”

　　“如何？”

　　“国舅是恭亲王的太傅，恭亲王又是出了名尊师重道的大贤人，交情自然不浅。”

　　“其琛，这母鹿的蹄子怕是彻底被我的箭射断了，网开一面方才是明君作风，我与它算是有孽缘，不妨将他圈养在牢笼，供他吃喝待他老死？”

　　“只是那头小鹿认准陛下是弑母仇人，日后羽翼丰满长出犄角，怕是要顶撞陛下了。”

　　沈煜祁握弓的手愈来愈紧，很不得将这弓撵成粉末似的。

　　“我年少时不得先皇宠爱，少不了得势者的欺凌，唯有恭亲王是真仁义，处处护我周全……”

　　见沈煜祁妇人之仁，扭扭捏捏的模样，李棠一敛笑容道：“陛下深仁厚泽，臣推崇备至，只是陛下对天下百姓宽宏大量便是仁，倘若陛下的宽宏大量用错地方，便是诛杀朝臣的利刃呀。”

　　却是在这间不容之际，李棠一把扑到了沈煜祁身上，二人齐齐从马背上翻了下来，沈渊给摔得头晕目眩。

　　“其琛你这是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