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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李棠,字其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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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乃大梁首都,八街九陌,车水马龙。
街道上人来人往,公子哥们皆披锦绣衣袍,左佩折扇,右佩容臭,但凡身上握有几分银两的人都恨不得将整副身家显摆出来。
奇怪的是近几年来大梁银库溜溜的只减不增,而这软红香土之地却丝毫不见萎靡之样,反而弥漫起了一股奢靡之风。
正是这股奢靡之风刮起了不少愤世嫉俗的寒门子弟。
城内有一棵百年老树,老树旁依着一间不起眼的茶肆。
老榕树枝繁叶茂,虬根百曲扎入黑湿的泥土,和煦的暖光穿过那层层遮掩的绿叶投下片片剪影。
茶肆外风景怡人,茶肆内却是别有洞天。
不知是这茶肆曾出过才子佳人,或是茶水比别处少上一文钱,这茶肆竟成了众书生大吐天下之处。
一个身着青袍的书生清了清嗓子道
“诸位可还记得定远大将军李昌?”
登时茶肆一片喧哗,定远大将军李昌谁不记得呀?
“自然记得,当年安定大将军讨伐匈奴之时可谓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那三十万骑兵奔驰在漫无边际的北漠荒原,就是大地也要抖一抖!”
奈何天妒英才,方才平定匈奴三年,定远大将军便遭奸臣邬高飞诬陷,以至于贬至穷山恶水之地,最后抑郁而终。
只听那青衣书生长叹一声:“只是那李家当真一代不如一代!那大将军之子李栾不思进取做了商人也就罢了,没想到大将军的孙子李棠登及探花后竟然与朝中贪官厮混!”
“对对对,听闻他日日与贪官污吏整日沉浸于纸醉金迷中,哪有正经读书人的模样!”
“听说前几日他还向太常寺卿讨了个义子!”
“啧啧啧……没想到他竟是如此龌龊。”
“可不可不!我还听说……”
登时茶肆内一片痛骂,骂来骂去的无非是当今政治昏暗,圣上看走眼以及李棠嚣张跋扈公然与读书者作对……
听到此处,茶肆角落的一名少年不禁笑出了声。
少年身着赤色细绢,在胸前以金色蚕丝绣海棠图案,那海棠绣的栩栩如生娇艳欲滴,再看那张脸也是皎如玉树临风。
坐在他对面的男子却是不一样的好看,挺鼻薄唇,萧萧肃肃,神情却是冷傲孤清到极致。
男子一身利落劲装,腰佩一把长剑,长剑剑梢亮泽漆黑,中间镂金飞龙一对,红光紫气皆具。
便是冲着那句“李家一代不如一代”这句混账话,怎么着也得给他们点教训。
男子将手伸向了腰间的佩剑,惊的少年以为他要大杀四方,连忙阻止,哪知那男子不过用拇指将长剑弹出了一寸。
宝剑出鞘,周边的光线恍若被剑身吸纳,凌冽的剑气形成一股强低压。
在座的书生都不是习武之人,剑气轰得他们一阵耳鸣,那表情简直比死了亲娘还难看。
少年却不一样,就在拔剑的刹那间他仿佛看见了神龙入海起波涛,万里平地起惊雷,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见那他们难受的快将昨晚的宵夜都吐出来了的模样,男子方才心满意足的将长剑收回鞘中。
众书生们顿时觉得一身轻,纷纷起身面面相窥,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若无其事的二人身上。
那青衣书生双眼几乎快喷出火来:“你们为何人,为何如此捉弄诸位?亏得你们二人斯文模样,也不过是两个流氓!”
少年起身作了一揖道:“在下李棠,字其琛,这位是我的侍卫,名为玉霄。”
李棠微微一笑,双眼便像两个弯弯的月牙似的,一对迷人的梨涡烙在唇边。
“今日在下正欲前往崔大人府上,只是外头太阳毒的很,便来此处稍作歇息,不巧,遇上哥儿们谈论李家家史。”
众书生们只知道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李棠现在身份不凡,纵然他们心高气傲,这也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人,第二件事是读书人最忌讳背后语人是非,更何况李棠就在面前。
见平日里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书生们成了一群哑巴,二人便心满意足的前往崔大人府上。
崔大人不愧为朝中正三品的太常寺卿,偌大崔府光是门面就雕梁绣柱,富丽堂皇。
当然,寻常官员靠着口袋那点点俸禄自然修不成这大宅子,钱是怎么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很,崔大人可谓是当之无愧的大贪官。
大抵是与李棠臭味相投,二人交情甚好,没事便一块喝茶吃点心斗蛐蛐,生活可谓是赛神仙。
仰仗着崔大人的庇护,初入官场的李棠也算得上是顺风顺水。
这日李棠便顶着大太阳来陪他老人家喝茶水了。
崔大人已经是快知天命的人了,但心却比李棠还年轻,只见他搂着新纳入府中的小妾满脸春风得意。
“其琛呀,这是我刚纳的八姨太。”
小妾约莫二八年纪,双瞳剪水,山眉水眼,见了李棠只是娇羞的点了点头。
“崔大人当真是有福气,先不说金玉满堂,光是这几房如花似玉的夫人就羡煞旁人了!”
崔大人听完笑的眉飞色舞“老夫老了,只想好好享受一番人间极乐了。”
“崔大人一辈子鞠躬尽瘁,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朝堂,崔大人年纪大了,想来皇上也长大了,这会儿也有自己的想法了。”
说完李棠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崔大人果然识货,上好的庐山云雾茶便在舌尖炸开,滋味醇厚甘甜,忍不住又道了句:“好茶!”
崔大人微微敛了敛笑容,抚着胡子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皇上忠孝仁义,自然是一代明君。”
“近来皇上常常在朝堂上同国舅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到底是沈家的江山,总归顺着皇上点好。”
听到此处老谋深算的崔大人心中可是开始打着如意算盘了。
李棠当下可是天子身边的红人,这分明是教他阿顺取容,多替天子说话。
国舅乃前朝重臣,以辅佐之名,只手遮天也是事实,让他替皇上说话,这不是公然让他同国舅唱反调吗?
大风大浪见多了的崔大人自然不会轻易答复,不过又扯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给糊弄过去。
李棠也不恼,撑着头同崔大人聊着有的没的。
此刻玉霄正在院子里舞剑,当真舞的疏狂潇洒欲作仙,一招一式打出道道凌冽的剑气,轰的院中果树皆无边落木萧萧下。
别看崔大人年纪大了,看起美人来眼睛可是尖的很,不过一瞥便睹见了玉霄。
“这可是李大人的新欢?”
李棠正喝着茶水,给这没头没脑的话给呛了一口。
“这是我府中的侍卫,他我可消受不起。”
听完这话崔大人眼中好不容易冒出的火花又黯淡下去了,皱着眉长叹一口气道:“看来不是普通人呀。”
李棠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自然不是普通人。”
话说回来,李棠与玉霄的相识也算是一场奇遇。
那日,李栾挺着个快临盆似的大肚子,眯着两个小桃花眼将一柄古剑交到了李棠手中。
这是把陪伴爷爷李昌厮杀一辈子的宝剑,此刻托付给李棠,是望他能继承李昌的风骨,入朝为官成就一番功名。
只是李棠一个文绉绉的书生连菜刀都没握过,给他把剑有何用?
带回房中端详半天只落了句:“不过是个没什么用的死物。”
让李棠哭笑不得的是,不过随口一句抱怨,居然将宝剑的剑灵给气出原形。
剑灵只当李棠是好逸恶劳之徒,不愿意将名字告诉他,连叫几天“喂”后,李棠绞尽脑汁便取了“朵中飞下玉霄神,仙韵娇姝一粉真。”中的玉霄二字。
剑灵对这个名字也是颇为受用。
但玉霄心底里实打实的瞧不上李棠也是真的。
终归是陪爷爷厮杀疆场的剑灵,不能怠慢了便好吃好喝的供着,大梁民风开放,断袖之癖是屡见不鲜,入朝为官后,两个大男人日日出双入对,没个名分总是不好。
让玉霄做他的书童李棠怕是想都不敢想,恰好玉霄武艺非凡,便只能委屈他做个小小侍卫了。
陪崔大人又聊了一会便去寻玉霄。
只见院子竟是满目萧然,那几颗果树竟然给玉霄的剑气打的比和尚脑袋还干净。
忍不住长叹一句:“可惜了这崔大人花重金购入的西洋果树呀!每到白帝之时层林尽染,今年恐怕是看不着了!”
只见玉霄剑锋急转,直指李棠咽喉。
李棠倒也不躲,背着手望着玉霄,眼中尽是狡黠。
见状玉霄将长剑收回剑鞘中。
“为何不躲?”
李棠晃了晃头道:“不知道,可能觉得你生的好看,心肠子也软。”
只见玉霄那双深邃的眸子中闪过一波清水般的柔光。
“我的心是用精金砌的,冷的很。”玉霄慵懒的倚在树干上,道:“我特别爱杀人,特别是爱杀奸臣,你爷爷就曾提着我砍了十几个奸臣的脑袋。”
“看来我在你心中还算是个好人。”
李棠光是那双眼便纯澈的宛如天上皎洁的明月,这个模样真的着实让人难以与奸臣联系在一起。
玉霄冷笑一声:“倘若你当真有天成了谋害忠良,逢迎献媚的奸臣我便替李家清理门户了。”
听完这句话李棠便仰天大笑,笑的癫狂,笑的潇洒,口中念叨着:“甚好!甚好!”
玉霄是附在这柄古剑上的千年剑灵,那双眼睛能透过□□望穿这凡人的命格。
一时间,玉霄眼中的李棠好似风吹仙袂飘飘举,只见一只身披龙甲的黑色麒麟踏着紫气翔云没入了他的身体。
鳞介尊神龙,走兽宗麒麟。
麒麟出没处,必有祥瑞,黑麒麟乃麒麟之首,麒麟附体应当一代忠心耿耿清廉忠臣。
玉霄紧蹙双眉望着他渐渐出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