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大漠孤雪（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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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房门虚掩着，殷轻侯一推，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动。原本背对着他坐在桌前的君霄回过头来，道：“轻侯？怎么，有事？”
“我来借夜明珠。”
君霄听这话本来有些疑惑，往深处想了想，也明白过来他是要夜探有无之地。随即将珠子取出来递给他，又道：“我以前和杜岚唠嗑的时候，听他提过一嘴孤雪国，说是那个穆罗王子的神殿诡异得很，在里面会遇见些匪夷所思的东西。你若是一个人去也倒罢了，但你要是带着相好去，恐怕会有些凶险。”
殷轻侯凝视着手中的珠子，道：“那你与我们同去？反正你的那把枪可以随时召出来，不涉及没有武器的问题。”
其实君霄方才那个话的意图只在于提醒一下殷轻侯万事小心些，并无意同去。他本想着殷轻侯接一句“好，我会小心护着雪屏”，这个对话也就结束了，毕竟任何一个好面子的男人都不会愿意在英雄护美人的紧要关头被旁的男人抢了风头。但殷轻侯不是个好面子的，说起这话无比自然，让他无从拒绝，只得道：“哦，那行。”
他喝了口茶水，平复了一下心情，在殷轻侯准备往回走的时候又突然记起一桩事情来：“对了，还有件事。方才那个伙计送上来的紫夜油，我对这玩意儿似乎有点印象，但具体我现在想不太起来了，只隐隐约约记得好像有些不太好的功效，你们还是先不要用的好。”
殷轻侯转过身，提醒道：“造紫夜油的囷神花，又可以叫困神花。”
君霄摸了摸下巴，想了想道：“哦，听这名字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殷轻侯看了他一眼，见他已经将血锦蟒袍脱了，只穿着自己借给他的那身中衣，且还敞着，想来是真的热坏了，此时心下便些微地生出一丝怜悯。加之君霄晚上还需跟他们一起去夜探神殿，要是真热晕过去，也少一个帮手。他思考了一下，从随身的鱼袋里取出一枚黑色的丸药放在君霄桌上，道：“清凉丸。”
君霄喜滋滋地接了，拍了拍殷轻侯的肩膀，道：“嗨，轻侯，我就知道你够意思，谢了。”
殷轻侯只道不必，沉默了一会，突然问道：“君霄，你从前与杜岚交好，他可否曾与你提过孤雪国的这位穆罗王子？”
君霄将桌上晾好的茶水喝尽，拿起桌上放的扇子上下扇着，道：“我跟杜岚唠的一般都是哪家的酒比较好，哪家又来了个小倌这种风花雪月的话题，孤雪灭国这个事有些……”他思索了好一会，才找到个形容词：“有些太过血腥，不符合花楼的聊天氛围。且孤雪灭国是我爹他刚登基的时候的事，我和他相熟的时候，距离此事已经有些年头了，因而也就没怎么聊过。”
“不过，有一天晚上我们出去喝酒的时候，说到了苏尔丽珂，那个女子是穆罗的妹妹，他当时好像喝的有些多，给我讲那一段情史的时候，也就顺带提了一下穆罗。”
殷轻侯道：“苏尔丽珂？她在史书上不过寥寥一笔，为什么会提到她？”
君霄摆摆手，道：“你一向不关注美人谱，自然不知道那个公主乃是个少有的美人，连我这种好男色的，当年也听过她的名字。”
根据君霄的回忆，当年他和杜岚在西市喝酒，论及当世豪杰，杜岚说非萧枕戈不可。说完便是一通长短句四六体的夸，赞他乃是最配得上‘醉卧美人膝，醒掌杀人权’这个形容的一个武将。君霄当时同萧枕戈不是很熟，只知道他是个难得的将才，便多嘴问了一句，说这个醒掌杀人权能理解，但醉卧美人膝又是为何？难不成萧将军还是个风流情种？
杜岚笑呵呵地灌了一口酒，道：“你可知孤雪国的太羽皇族里曾出过一个生的很是美艳的公主，叫苏尔丽珂的？”
君霄答道：“知道，西漠风沙里的烈火公主嘛。”
杜岚很羞涩地笑了一下，道：“不瞒你说，我的卧房里还曾挂过一副她的画像，生的那是真好看。”他将酒坛子放在案上，用手弹着那白瓷坛身，“古人言，宝剑赠义士，英雄配美人。苏尔丽珂曾经出游北荒，碰见了当时镇守在彩云关的萧将军。你也知道这个美人嘛，她脾气往往比较大，因而当她碰见萧将军的时候，便产生了一些误会……后来萧将军用一杆破军枪将她打下了马，却在她快落地时又一把接住了她……”
君霄挑眉道：“这个公主就这么爱上萧将军了？”
杜岚伸手戳了戳他的脑袋，道：“萧将军生的风流倜傥，武功又好，又特别的怜香惜玉。你碰见这么个男人，你能不动心？”
君霄琢磨了一下，萧将军的确是个姿容闲雅的英俊武将不假，但确然不是他喜爱的那一挂，便道：“我更爱温柔些的。”
杜岚哀叹道：“可惜了一桩大好姻缘，唉。”
君霄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萧将军他又不是断袖，不必可惜。”又灌了一口酒，将话题扯回到苏尔丽珂身上：“萧将军最后把苏尔丽珂娶回来了？”
杜岚摇摇头，用扇子轻轻敲击着坛子，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没有，苏尔丽珂为萧将军生下一个女儿后说要回一趟西漠，就离开了，此后便再也没回来过。”
君霄奇怪道：“怎得她突然就要回去了？难道真是情到浓时情转薄？”
“好像是苏尔丽珂的那个哥哥，叫穆罗的……”杜岚眯了眯眼睛，似乎正在回忆，“当时两军交战，穆罗应该是干了件什么事情，引发了孤雪国民的仇恨，然后被赶出王城了。后来他的一个朋友从北荒赶来，为孤雪国带去了一场十日极寒，说是要助他成神还是干什么的……苏尔丽珂回去，大概就是因为这事吧。”
君霄打了个酒嗝，疑惑道：“孤雪灭国这个事，本来也没多少人知道其中内情，你又从哪知道那么多。”
杜岚有些醉了，神情也有些迷茫。他停下了敲击坛子的动作，喃喃道：“对啊，我怎么会知道这些………”
第二日酒醒之后，君霄还特地派人去打听，发现萧将军只有儿子，并没有女儿。他思索了一下，觉得杜岚昨天晚上应该是喝大了，说的大约都是编出来诓他的故事，也就没怎么在意了。
但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发现杜岚当年同他说过的很多听着很扯淡的八卦，竟都是真的。比如几年后柱下史修注国书，专门添上了孤雪国经十日极寒而灭的事。又比如萧枕戈其实真的有个女儿，只是因为他娶的夫人是出了名的醋缸子，他只得一直把女儿养在外面，直到后来他夫人病逝了才认回来。
可这都是极秘密的事情，杜岚又是从哪里得知的？
君霄一直被这个问题困扰，又因为杜岚早已身死，无法去问他本人，更是让这困扰中又添了几分郁闷。如今殷轻侯问起孤雪国的事，他不免又再一次的陷入到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中。
殷轻侯见他脸上神情茫然困顿，便道：“杜岚当年如何得知这些事，你即便知道，又能如何？”
君霄撑着腮帮子，道：“你说的也是，只是我他娘的一直是个好奇心比较重的人，这个破问题着实困扰我多年，一时半会还是放不下的。”
殷轻侯看了看外面仍然有些热辣的日头，道：“想不通的时候可以睡一睡，等你醒来也就忘了。”
君霄长叹一声，道：“行，那我睡会，晚上你们准备夜袭神殿的时候记得喊我。我近几年虽然不怎么上战场了，但枪法并未落下，若是遇见什么妖魔鬼怪，也能抵挡一二。”
“抵挡一二？”殷轻侯的眉头瞬间皱紧，“我记得从前你上战场的时候，有个‘清夜无尘，横扫千军’的名号，即便是在云海洞天里碰上了大妖计蒙也能打个平手，怎么如今只说抵挡，不言绞杀？你住在平生别院这么些年，枪法已经不济到了如此地步？”
君霄木然道：“我方才只是想表现得谦虚一些，况且我也不知道会在那个鬼地方碰见什么，万一真要是什么我弄不死的玩意儿，那我岂不是很丢脸。”
殷轻侯面无表情道：“你从前丢的脸也并不少。”
君霄脑门上的青筋一跳，轻喝道：“无尘，出来！”随着一道白虎幻象在半空浮现，一柄一丈来长、通体漆黑的九曲枪出现在君霄手中，枪头是曲曲折折的蛇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打造，竟泛着一种幽幽蓝色，叫人看了便觉得害怕。君霄随手挥了挥，那用白虎尾做成的枪缨便发出破空的声音，晃出一道雪色的残影。君霄枪尖点地，目光中浮起些战意，笑道：“轻侯，切磋一二？”
殷轻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道：“这里地方小，去后院。”
作者有话说第23章 大漠孤雪（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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