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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不速之客 ...

  •   明宫,长仁殿。
      郑暑令跪在地上,昨夜他不当值,今日天刚擦亮就被传召,今上派贴身内官到郑府宣他,马车都是早已备好的。
      今上银色面具下的双眸如刀锋锐利,郑暑令微微紧张,以为林医正之错东窗事发。
      郑暑令正暗自揣测,浑厚冷寂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天山血莲,可治何症?”
      今上取走天山血莲之事,郑暑令知晓,当时今上亲自前去,看得出对此事很重视。
      郑暑令道:“禀陛下,血莲极阴极寒,主治燥毒,心火,热症,但血莲功效需同贝母搭配。血莲至阴,若非极症,断不可服食,若以整颗血莲入药,身体压不下那寒气,便会反噬。”
      今上道:“吐血为何症?”
      郑暑令跪着,道:“若整日咳血,身体虚弱,则为肺痨,不宜以血莲入药。若偶尔吐血,则是五脏有伤,但具体,需诊脉才知。”
      今上沉声道:“身体冰冷,浑身疼痛,吐血不止,素日无碍,不时发作,是为何症?”
      寒疾?内伤?伤症?听起是,却又都不是,郑暑令惶恐不安,叩头道:“微臣才疏,对此症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他是宫中资历最深的太医,若他不知,旁人更无法知晓,今上声音骤冷:“一月之内,我限你找出此症何为。”
      今上虽面容有残,但从不曾以严刑峻法治邦,如今声色厉荏一句,便是君王尊贵之势,气吞山河,雄踞万里,压迫感十足,郑暑令只敢叩首称是。
      “你且退下,不得对任何人说起此事。”今上吩咐,郑暑令才敢起身,低眉顺眼站立。
      但起身之时,他还是看到了今上虎口处牙痕,郑暑令不敢多舌,忐忑退下。
      今上握着拳头,久未松开。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症,他不信平安会无缘无故患上此症,杜家对此症各个守口如瓶,竭力隐瞒,定有什么蹊跷!

      杜忘忧这一病,浑浑噩噩睡了七八日,这七八日,除了燕珩来此,杜府还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第一位是沈追,他来时杜川柏在家,他一如既往的冷漠,丢下补品便走。
      杜川柏一想再想,便想透沈若炎之死有杜忘忧插手,奈何杜忘忧病着,杜川柏也不能将她怎样,只得作罢。反正沈若炎早晚会死,早登极乐也省的祸害人世,倒是沈追因此在沈家地位突飞猛进,听说沈国丰已开始动用自己不多的人脉为他奔走。
      杜川柏冷然一笑,沈国丰此举若放到以前,定能让沈追感动,但如今,他看得出,不知何事之因,沈追对沈家,对沈国丰,早已无父子情义。否则,他怎会接受杜忘忧好意,将沈若炎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
      沈国丰幡然悔悟,可惜为时已晚。
      第二位不速之客是当今傅相,他亲自前来,带的药材珍贵无比,一看便是煞费苦心所得。傅家之子傅沉舟胎里不足,自小病弱,傅峥这是将傅沉舟的药带来了?
      杜川柏起身恭迎傅峥,但傅峥提出见杜忘忧时,杜川柏还是推说杜忘忧此时昏迷,无法见客。他此话非假,杜忘忧的确未醒,躺在床上病容憔悴,何必让外人看见,即便那人是傅相,杜川柏也不卖他面子。
      况且,傅峥对杜忘忧的探视,本就莫名其妙,他不得不防。
      傅峥也未因此不满,只道自己听说了杜忘忧生病前来看看,寒暄了几句便离开。
      回去的路上,傅家随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不满:“相公纡尊降贵来探望,他们态度如此敷衍,根本就是嚣张跋扈,未将相公放在眼里。”
      另一随从道:“杜使君的表弟生病,他自然着急上火。”
      “即便着急上火,也不能失了礼数,咱们相公到哪儿不是旁人笑脸相迎,怎到了他杜家还要看人脸色!”
      他声音越来越大,传到了马车内,傅峥掀开车帘,鹰眸带火,厉色道:“方才嚼舌根之人,掌嘴二十,如有再犯,赶出傅家!”
      傅相严肃,对下人却也宽厚,两个随从从未见过傅相发火,他们不想被赶出傅家,当下自己掌嘴,边掌边求情。
      傅家下人由此更加慎言,再不敢议论此事。
      李恪在杜忘忧昏迷这几日,时不时来看看她,大多时候都是去了灵宫。
      此前康平县主在宫中待着,他不敢打扰,现在康平县主日日以泪洗面,慧太妃只得三天两头将他召去。
      此刻,春和殿内只有慧太妃,李恪,康平县主三人,宫人早已屏退他处,康平县主放声大哭,慧太妃瞧着她伤心,自己也难受,给她擦着眼泪,一脸戚容。
      李恪看着这两个女人,一阵头疼:“小琪,你别着急,即便是和亲,也不是非要你去,此事还未定夺,你与太妃殿下都冷静些。”
      他不开口,燕琪只顾着哭,他一开口,燕琪边哭边道:“我说为何一回望京便让我学习礼仪,原是阿兄盘算好了,要将我送出去!”
      李恪急道:“小琪,你这是什么话!”
      慧太妃也劝道:“小琪,学习宫中规矩是必经之历,你错怪珩儿了。”
      他们所说,燕琪心中明了,但日前崇国使团已离邻国,不日就将到达望京。
      这些时日,文武百官,皇亲贵胄,都在讨论崇国欲与大夏联姻之事,燕琪身为睿亲王之女,荣宠尊贵,和亲之事,她是第一人选。
      皇亲之女,为国和亲,那是她的责任与义务,可她早已芳心暗许,怎愿随意嫁给不爱之人!
      燕琪哭道:“婶母,我不嫁我不嫁!”
      她哭的梨花带雨,皎若云月的脸上满是泪痕,慧太妃心疼道:“小恪,去将陛下请来!”
      “不必了,我不请自来。”一袭月色衣袍出现在春和殿中,袖口处金线绣的祥云透出来人霞姿月韵,雅人深致的气质。
      燕琪再委屈,也还是中规中矩地起身,想要行礼。
      燕珩挥手制住她,坐下道:“你也并非诚意礼敬,免礼了。”
      燕琪泪珠在眼眶打转,企图引起燕珩的同情心,燕珩太知道这丫头什么秉性,直言直语道:“这么多年,你还是心悦傅家那小子?”
      春和殿猛然间成了寂静之地,李恪知大事不妙逃之夭夭,慧太妃扶额,不知自己该找何理由离开。
      燕琪视死如归般,先是一抹眼泪,而后跪下道:“臣的确爱慕傅沉舟,若一定要臣联姻,臣自当从命,只是和亲之前,臣一定要向傅沉舟表明心迹,无论阿兄允与不允,臣此生,只爱他一个!”
      她说出这些话,若传出去,便是大逆不道,睿亲王脸上无光,但她毫无畏惧,昂着微红的小脸,倔强坚持。
      慧太妃长叹一声,无奈道:“你这孩子,这是作甚?”
      以燕琪的年纪,正是儿女私情之时,她生来尊贵,却也明事理,深知两国联姻,是慎重之事,若起了战乱,她不是人质便是烈女,殉身与殉国与她而言,都是坏事。
      慧太妃也舍不得自己看大的孩子去到崇国那火坑里,可如今,与崇国联姻只是时间问题,等崇国使团到达望京,联姻便是板上钉钉之事,再难更改。
      燕珩的银色面具在春和殿返出一片明白的光斑,他手指敲桌,清冷嗓音如霜:“你阿爷今日来了长仁殿,愿以十万兵权换你不去和亲。崇国路远,我不知舟车颠簸你是否受得住,本也未打算让你去和亲。”
      燕琪霞眸微睁:“兄长.....”
      “三月春猎,我自会有人选。”燕珩起身向慧太妃施礼,随后声音渐行渐远:“年前你不许出宫,何时学全了规矩,何时离开春和殿。”
      这等同变相禁足,燕琪却毫不伤心,她擦掉泪珠朝燕珩背影施礼:“谢阿兄成全!”
      她笑中带泪,旋身跪下为慧太妃捶腿,这般机灵,让慧太妃恼不起来,只食指点歪她的脑袋道:“死丫头,这下满意了!瞧你把你阿兄气的。”
      燕琪吸吸鼻子,道:“婶母,崇国镇江王再好,哪比得过我大夏男儿!”
      慧太妃嗔她一眼,拧着她瓷肌般的脸颊道:“哪比得过傅沉舟那药罐子。”
      “婶母!”燕琪抗议道:“傅沉舟他不是药罐子,他能文善武,只是身子弱了些!”
      她的贴心维护让慧太妃眼底一涩,慧太妃爱怜地抚着她的头道:“但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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