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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彼其之子,美无度 ...

  •   没过几天,沈追因为挨了家法受伤,没能追上逃犯被弹劾的消息也传到了杜忘忧的耳中。杜忘忧舔唇,走出医者心,穿过两条街,到了淑衣坊内。
      淑衣坊店家笑着迎了上去,他对杜忘忧印象深刻,寒暄了几句才唤出绣娘来,为杜忘忧挑选款式。
      绣娘还是上次的绣娘,到了她跟前,微微福身道:“杜郎君这次想挑些什么?”
      杜忘忧回了一礼道:“我来给家中孩子置办几件衣服,麻烦卫掌绣了。”
      卫掌绣躬身道:“郎君请随奴家到里面选样式。”
      杜忘忧随在卫掌绣身后,却是进到了卫掌绣的的绣房中,绣房中绣品有序摆放,未完成的绣品上还别着针。
      “杜郎君喝茶。”卫掌绣端茶递给杜忘忧道。
      “多谢。”杜忘忧轻抿一口,扫视屋中绣品,道:“怪不得小苏穿了掌绣绣的裙子后再看不上旁人的手艺了,卫掌绣的绣品,的确是精良之作。”
      有人夸赞,卫掌绣自然高兴,捂袖而笑,笑声爽朗。
      笑罢,她取了几匹料子道:“这几样,布料柔软,材质结实,最适合小孩子不过了。”
      杜忘忧对她的建议很是喜欢:“那便这几样吧,劳掌绣加紧赶工了。”
      卫掌绣在未绣完的绣品前坐下道:“郎君放心,几件衣服,不在话下。”
      银针在布上穿梭,卫掌绣手指如飞道:“说来可笑,我昨日去沈府送衣服,见了沈大郎君,他竟不认得我,擦身而过,还是我叫住了他,他才回头看我。”
      杜忘忧端着茶杯,端详着绣品:“掌绣和他多年不见,他不认得,也是正常的。”
      卫掌绣抚着绣品的花纹道:“谁说不是,我一提到慈溪,他就捍在原地,如遭雷劈,似要活吞了我。”
      杜忘忧温和一笑,道:“幸好没吃,否则,我家孩子就没衣服穿了。”
      卫掌绣笑着摇头:“就我这皮糙肉厚的,可不对他沈大郎君的口味。”
      杜忘忧放下茶杯,柔声道:“慈溪说,在沈家,卫掌绣便对她照顾有加,这次更是鼎力相助,忘忧真的不知该如何感激卫掌绣了。”
      卫掌绣年近三十,做着细腻的活计,性格却直爽,她潇洒道:“杜郎君来找我绣衣服,就是照顾我生意,真过意不去,就多来几趟,让奴多挣些银子。”
      杜忘忧樱唇微勾,道:“卫姐姐,你以后会有很多生意的。”
      出了淑衣坊没多久,杜忘忧就提着食盒在唐山镖局门口踱来踱去,犹豫了许久,还是抬步踏了进去。
      依然受到了和以前一样的热情待遇,她要找的人却一直未出现。
      这让她很是苦恼,她醉后醒来,入眼便是燕珩一夜未睡的脸,离开时看着神情像是生了闷气。
      自那日后,燕珩再未来找过她,她思前想去,认定是自己醉酒后说了什么浑话,惹了唐山生气,才会故意不见她。这几日,她每天都来,该出现的人却是一次都未露面。
      杜忘忧捏捏食盒,装作不经意问道:“大当家可是出门走镖去了?”
      阿德快人快语道:“老大说他最近太忙,我们都没见过他!”
      司徒瞪了他一眼,道:“杜郎君有事可以告诉我们,我们见了老大,转达给他。”
      杜忘忧轻叹,果然还是生她的气了,可她就是想不起自己那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
      杜忘忧起身离开:“今早刚做的桂花糕,你们等会儿尝尝,我先告辞了。”
      司徒送她出门,一回来,便瞧见阿德打开食盒,瞬间香飘满屋。
      阿德吞吞口水,猴急地伸手捏了一个。
      “老大!”司徒一声喊,阿德手一抖,桂花糕落下,裂成两瓣。
      阿德转身,看着燕珩从门口走来,哆嗦道:“老,老大,我就是看看它长啥样......”
      食盒内,精致的桂花糕整齐的排放在盘子里,那块碎掉的,破坏了一盘糕点的美感。
      燕珩合上食盒,冷冷道:“明日午时之前,找我来背道德经。”
      阿德薅着头发,一脸崩溃,道德经,那是啥?!
      司徒恭恭敬敬地目送燕珩拎着食盒离开后,发出雷鸣般的笑声,乐道:“阿德你先好好背,不会了你就告诉我,反正我也不会帮你。”
      其他人亦是哄堂大笑,阿德苦着脸,老大,你不是不爱吃甜的,我先替你尝尝怎么就挨罚了?

      午后,燕珩来找杜忘忧。
      杜忘忧正在作画,听到他的脚步声,撂下笔便打开了房门。
      燕珩穿着茶青色长袍,额前垂了两捋头发,刚好到他脸颊处,掩遮了他带着棱角的轮廓,俊逸文雅。他罩着白色丝绸外衫,脚踩白色筒靴,镂空鎏金冠下的眉眼透着沉着,提着酒壶,笔直挺立,气质贤俊。
      “寨主终于忙罢了,有时间来我这儿了。”杜忘忧手指上染了不少颜色,她伸手欲接酒,又立刻缩回:“一着急忘洗手了,寨主先坐,这酒等我清洗后再喝。”
      燕珩跟在她身后进屋,凝着她挽着袖子洗手。
      她指若葱白,让他想起那晚细手在自己脸上画胡子时的触感,腕上红莲似火,烧在他的心上。
      杜忘忧洗了好一会儿才将颜色洗掉七七八八,见她弹了几下多余的水渍,燕珩便踏步走到她身边,拿起帕子,轻柔的给她擦手。
      这样的动作,略显暧昧与亲昵,她想要收回手,燕珩却用帕子将她的手裹住,牢牢固定在自己掌心里。
      杜忘忧呆住:“寨......寨主?”
      燕珩抬头,兴师问罪道:“杜郎君,你可知你那晚做了什么?”
      糟糕,看这架势,自己那晚不会把人给打了吧?
      “寨......寨主,我那晚喝醉了,都,都是无心之失。”杜忘忧真诚道:“如有失礼之处,还请寨主直言,我定让寨主以牙还牙,发泄个痛快。”
      我打了你哪儿了,你说话,我绝对让你还回来!
      以牙还牙?燕珩目光晦涩,扫了一眼杜忘忧的唇,他是男人,被一个男人亲了,难道还要亲回去不成?
      燕珩松开杜忘忧的手,搭好帕子,坐到书桌前,一言不发,看样子,是在生气。
      杜忘忧捧起他放在茶案上的酒,腆着脸坐到他旁边:“寨主,我酒品极差,但心眼极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生气了。”
      燕珩不搭腔,杜忘忧继续道:“我这十几日,日日反思,怎么能酒后胡闹,对着寨主动手动脚,寨主您气不过就打回来,我绝不喊疼。”
      燕珩手掌在袖中紧了紧,他竟全忘了,忘记了那晚他是如何对待自己,如何将自己当做旁人!杜忘忧,你可真是好样!
      燕珩霍然起身,气势腾腾,瞧着比刚才更气了。
      杜忘忧也“噌”的起身,追了上去:“寨主,你怎的这般生气,可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杜忘忧对他做了那般之事,第二日醒来却全然忘记,这十几日,他多想质问杜忘忧,到底是真的忘了,还是故意忘了。
      今日一瞧,是忘了个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燕珩心里起了邪火,也不知自己在恼什么,杜忘忧一靠近他,他就会想起那晚之事,索性离杜忘忧远些,将那些记忆抛之脑外。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杜忘忧愣是锲而不舍的追了上来,脸色因跑动染上红霞,喘息着道:“寨主,有话好好说,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燕珩忽然想起杜忘忧身体不好,多跑两步就会难受,为了追上他,这会子呼吸都不均匀起来。他已然想不起来生气,只盯着杜忘忧道:“你身体可有不适?”
      胸口的烧灼感让杜忘忧手心冒汗,面上仍笑着道:“无事无事,只要寨主消气,我再追寨主八条街都没问题。”
      她虽脸颊嫣红,唇与脸色却是苍白如纸,燕珩看在眼里,什么气都消了,只有担心与紧张。
      燕珩道:“我气的是我自己,与你无关。”
      他确实是在生自己的气,气自己为何会为这等事烦心,气自己无法冷静自持,失了分寸。
      杜忘忧惊讶,莫非自己当晚,不仅打了寨主,还打赢了他,让他丢了面子?
      “我以后不会再生你的气,你也不要因我起身便追来,我只是想透透气。”燕珩说着,扶杜忘忧在一旁石凳上坐下。
      杜忘忧知道他说到做到,既承诺了不生他的气,便不会再生气,一直闷闷的小脸也舒展开来,胸口的烧灼感渐渐消失,伸出小拇指道:“寨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口说无凭,拉勾为证。”
      杜忘忧笑的狡黠,这是小孩子之间才会做的举动,她提出来也不过是一时兴起。
      她想,像唐山这样成熟稳重的男人,一定不会答应。
      “好。”出乎意料的,燕珩手指勾上她的,大拇指压向她的大拇指:“你也应当保证以后不会惹我生气。”
      杜忘忧略有所思道:“寨主,你只要不生我气,我便不会惹你生气!”
      燕珩笑着收回手道:“如此,就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杜忘忧亮亮的眸子里满是狡猾:“如果寨主不生我气,那我无论做何事都是好的表现,若是寨主想生我气,便会说我表现不好,所以归根结底,只要寨主不为我的任何行为生气,那我的表现就是好的。故此寨主说看我表现,其实就是看寨主自己的心情,寨主真是狡诈,这承诺与不承诺了没什么区别。”
      燕珩对她的理论不置可否,沉静的眸子里流淌着精明的光,道:“那便依你,我收回这个承诺,方才之事就当没提过。”
      “唉唉唉。”杜忘忧连忙道:“别呀寨主,我不是这个意思,都拉过勾了,怎能当做没提过?”
      燕珩施然起身道:“一个条件需要用另一个条件来交换,我说过不再生你气,可没说过这个承诺是无偿的。”
      杜忘忧昂脸望着燕珩,没想到堂堂寨主会和她耍无赖:“寨主,一直以来,在我心中,您如山间之明月,谷中之清风,今日看来,是我错了。”
      她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似是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燕珩深眸似海,微闪亮光,山间之明月,谷中之清风,杜忘忧夸起人来倒是很会。
      燕珩嘴角轻抬道:“你这句话,可抵刚才的条件。”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杜忘忧深深的认定了燕珩是个喜欢被拍马屁的寨主。以后找燕珩办事,还是要多夸人几句才是。
      “那我以后多夸寨主几句,可否多换几个条件?”杜忘忧异想天开道。
      燕珩摘下她肩头落下的桂花道:“你若夸的妥帖,条件不是问题。”
      杜忘忧深吸一口气,桂花的香气令她心旷神怡,她道:“彼其之子,美无度。这句不是夸奖,是真心话。”
      桂花芬香之中,杜忘忧白衣胜雪,浅笑嫣嫣。
      燕珩笑意直达心底,嘴角弧度大大扬起:“彼其之子,灿若骄阳。这句不是夸奖,是真心话。”
      阳光投下斑驳光影,带着流淌的暖意,桂花树下的两人,忽然望着彼此笑了起来,笑这种毫无马屁成分的虚假互捧之事,只有两人这般幼稚才做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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