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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8、况复两心同 ...

  •   谢嫣然精神恍惚,总能看到孩子在向她招手,她的孩子,还有宁如意的孩子。
      她找了宁如意许久,毫无音讯,她找不到,傅峥也找不到,她看到孝昭帝,就会想起从前的甜言蜜语和眼前的物是人非。她的男人,伤害了她的姐妹,杀了她的孩子,她曾经的天,裂出无数细纹。
      细纹会慢慢扩大,谢嫣然的忧郁伤感,终于在某一日爆发。
      孝昭帝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隔了两日后,来找谢嫣然道歉,他手还未揽上谢嫣然,就被剪刀戳进了胸口,谢嫣然只戳了他一下,下一瞬,就往自己心口戳。
      孝昭帝拦下她,连呵斥都不曾有,胸口血流了一地,孝昭帝自己包扎,未惊动任何人。他是真的怕了,他在春和殿处理朝堂事务,大臣们的劝谏他充耳不闻。
      这样的讨好,对已麻木的谢嫣然一点作用也无,只有徐锦慧宽慰和燕珩在怀时,谢嫣然才会有些人气,孝昭帝再怎么对他好,她对孝昭帝都是死气沉沉的。
      孝昭帝一天到晚守着她,唯恐她再做傻事,春和殿内能划破肌肤的东西,都被收走,连榻角都裹了棉帛。
      谢嫣然会在燕珩晚睡前,给他梳头,燕珩小小的脑袋她看着就欣喜。她仔仔细细将燕珩从头看到脚,亲了又亲,抱了又抱,燕珩很久未见过母亲笑颜,母亲一笑,他也跟着笑。
      谢嫣然亲自给燕珩洗澡,将他擦干爽了扔到榻上,挠他痒痒,还给他哼了童谣,燕珩开心地拽着谢嫣然的手不放,直到熟睡,谢嫣然还抚着燕珩的脸,看了一遍又一遍。
      夜空漆黑,春和殿宁静无声。
      孝昭帝在谢嫣然身旁睡着,手还搂着她,一刻都不松,谢嫣然轻轻拿开他的手,摸出枕下的梳子。
      有一颗梳齿,被她磨的尖锐,她将梳齿一点一点按进皮肤,在腕上划出一道血口。血流了一会儿,就停止了,谢嫣然再次动手,划了一道又一道,划某一道时,特别疼,谢嫣然浅笑,放回梳子,躺回被子里。
      她手垂在榻外,血腥味蔓延,宫人都被她遣走,孝昭帝也被她下了迷药,她死的安安静静,笑容醉人。
      燕珩做了一个噩梦,他有些怕,光着脚从偏殿跑到正殿。小孩子怕时总会找母亲,他到了正殿,看到血汇成了河,凉凉的,漫在他脚下。
      他的母亲一点也无平日的温婉,脸色青白,手腕上伤口狰狞,玉白素指上血迹绵延。燕珩睡眼惺忪,他自觉自己尚在梦中,为了不惊扰母亲安眠,他只敢避过那只血手,踮着小脚,慢慢钻进被窝,缩到谢嫣然怀中。
      母亲的怀抱没有以往温暖,冰冰凉凉的,也没有心跳,燕珩拍着谢嫣然,哄着她,告诉她睡着了便不会疼。
      他也给谢嫣然哼歌谣,软软的声音哼着哼着就带一丝呜咽。
      燕珩很困,唱着唱着睡着了,睡了不知几时,他又醒了,他吃力地打来水,给谢嫣然擦脸,他的母亲睡的很香,应该是做了一个美梦。
      孝昭帝沉着脑袋醒来,先看到的是燕珩,燕珩平视着他,眼中只有淡漠,淡漠了一下,燕珩冲孝昭帝笑道:“陛下,母亲去陪兄长了。”
      燕珩越笑,孝昭帝越惊慌,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好像连最爱的儿子也失去了。
      谢嫣然的死讯,是蒙在徐锦慧心中的阴霾,她抚养了燕珩,教导燕珩,不想让燕珩也染上阴霾。
      然而,燕珩做噩梦也好,遇难也好,从豫州回到望京,经历了重重坎坷苦困也好,都未再叫过孝昭帝一句父亲。
      燕珩一回皇宫,再不是与世无争,所有曾经不屑的阴谋诡计都可被他拿来运用。他逼得燕瑾走投无路,处处给燕瑾制造谋反的机会,燕瑾逼宫的事,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暗中发力。
      他选了一个极其恰当的时间出现,救出长信殿的百官,以及,百官的陛下。
      燕瑾逼宫失败,孝昭帝似有所悟,只关了燕瑾,找了死囚代替燕瑾被斩,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只有燕珩未去侍奉。
      燕珩很忙,逼宫一事后,他统管所有,能力出众。即便他戴着面具,请求立他为太子的文书,一日比一日多。
      孝昭帝召了很多次,燕珩才去见他,只站着,离孝昭帝有些距离。
      回忆往昔,兄弟相残,父子隔阂,爱人离世,孝昭帝居于高位,好像什么都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失去了。
      孝昭帝与燕珩一起沉默了许久,久到宫人来问是否要传晚膳,孝昭帝看着眼前冷漠的儿子,颁了一道明敕,和一道暗敕。
      明敕,是他死后,燕珩即位。
      暗敕,是命令燕珩不能杀掉燕瑾,除非燕瑾叛国。
      孝昭帝给了勇王兵符,暗敕也由勇王保管。
      那之后,五十万大军,如人间蒸发,不知勇王将他们带到了何处。有一点可以肯定,燕珩杀掉燕瑾之日,便是勇王带五十万大军攻入望京之时。
      皇权高位,是有些人毕生的梦想,也是有些人毕生的枷锁。为了皇权,人人都不择手段,被手段伤害的人,在暗里酝酿了多年的报复,终会有一日展开。
      燕瑾的事,自然连累了他的母亲,德妃。
      德妃是被赐死的,原本是一条白绫,但白绫无趣,徐锦慧就亲自端去了鹤顶红。鹤顶红药性烈,所以徐锦慧只给她先灌了一口,看她疼的死去活来,喂她吃解药,再灌鹤顶红,再喂解药。
      如此了两个时辰后,德妃恍惚异常,徐锦慧笑的无比开心。
      徐锦慧扔给德妃一把梳子,梳齿都被磨的锋利,森然寒光,入肉剧痛。德妃就那样划开自己的手腕,死在寝宫内。
      德妃没有按孝昭帝给她的方式死,孝昭帝知道她用梳子自尽后,淡淡让宫人将她拉到乱坟岗,外人皆道她负罪自戕,是琬贵妃魂魄索命。
      解决了德妃,还有后宫许多妃子。
      孝昭帝刚下完昭,徐锦慧就端了汤药来喂他,说起了前朝殉葬之事。
      大夏无殉葬之风,但也有妃子忠烈,追随君王而去的旧事。孝昭帝对殉葬一事并不赞同,他筋疲力尽,回想前半生诸多杀孽,悔意丛生,更不想他死后,有人来殉葬。
      当夜,孝昭帝突然薨逝。
      燕珩做了陛下,那些妃子们,没生过事端的,出宫修行,生过事端的,一个都没逃过陪葬。
      庆国公的姐姐,孝昭帝的静妃,是不愿殉葬的。她不愿,徐锦慧也不强求,只问她可想让家中之人得国公之位。
      女子进宫,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家族荣华,静妃等到了封家中弟弟为国公的圣敕,阖眸,随着其他妃子,踏入了皇陵。
      孝昭帝一生未立后,临终遗言是与谢嫣然合葬,而与他合葬的,是数十名后妃。琬贵妃谢嫣然,安详的睡在自己的墓穴,无外人打扰。
      徐锦慧成了慧太妃,她最爱去看荷花,荷花只在夏季开,夏天,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慧太妃说了许多话,有些渴了,她喝了口水,深远地喃喃自语道:“灼灼荷花瑞,亭亭出水中。”
      “名莲自可念,况复两心同。”杜忘忧很自然地接了最应该被慧太妃念出来的一句。
      慧太妃嘴唇颤抖,眼中有泪光,杜忘忧轻轻道:“慧姨,这些年,为了嫣然姨母,您受苦了。”
      杜忘忧看出了慧太妃对嫣然的感情,却愿来安慰她,慧太妃心下感动,欣慰又心酸道:“我哪里有苦,我们三个姐妹里,我算是最平顺的。”
      宁如意和谢嫣然的一生,都经历坎坷,慧太妃比起她们,的确平顺。
      可平顺,伴随的是隐忍的爱意,和接受心爱之人的死讯。再多的报复也换不回谢嫣然,若无燕珩,报复之后,慧太妃会随她心爱之人而去。
      杜忘忧鼻腔发酸,道:“慧姨,您从未告诉过嫣然姨母,您的心意?”
      慧太妃笑容和静,从容道:“先帝是知道的,否则,又怎会让我入宫呢?他去嫣然那里多了,就会来我这处坐一夜,我也能替嫣然吸引不少嫉妒。”
      杜忘忧压下心头难受,道:“慧姨,我们与崇国开战,关乎存亡,勇王为何不率那五十万大军抗敌?”
      慧太妃道:“他只在五月到望京,确认燕瑾的死活后就闭关了,等他知道消息,只怕仗都打完了。”
      杜忘忧站起道:“五十万人,不可能藏的那么严实,我要将他们找出来。”
      慧太妃拉住她,让她稍安勿躁,道:“若要找,珩儿早就派人去了,他不想用那五十万人,你也......莫要去扰勇王。”
      杜忘忧复又坐下,单刀直入挑明了道:“慧姨,他不找勇王,是因为燕瑾是他故意放走的,他想杀了燕瑾,将计就计,既让内奸暴露,又让燕瑾必死无疑。”
      慧太妃无力道:“忘忧,你只需在宫中等珩儿的消息。”
      杜忘忧道:“若这样做是为了我,这计谋的实施中,他受了重伤,又上了战场,也许有没有我,这仗都会打,可没有大军,这仗就很难打赢。”
      杜忘忧垂眸,语气自责。
      慧太妃握住她手道:“你要相信珩儿,有你在,他不会打无把握之仗。”
      春和殿灯烛闪烁,静谧着。
      良久,杜忘忧抬头,眸子生辉,道:“慧姨,宫里可以骑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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